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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灵堂的暗室 ...


  •   从玉楼里出来已近正午,外面满是灿烂无比的阳光,打在我身上暖洋洋的。

      晚夏的中午还是很炎热的,大街上人来人往无不是满头大汗,我却并不觉得很热,就连手腕上的两只镯子也不觉得凉丝丝.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那半本‘易玄经’应该是流落坊间了,连这个镯子都能如此,那半本经书也未必就不能流失掉了.”季宁烟在街上踱步而行,负手,表情淡淡.

      我想了想“你说,王狗儿失踪的事情会不会跟镯子有关系?怎么看都觉得巧的让人不可置信.”

      季宁烟顿时停住脚步,侧脸,目光凝聚“你是说金陵的事情已经暴露了?”

      我摇了摇脑袋“我不敢肯定,但是总觉得像他这么无关紧要的人肯定不是对方想要劫持的那一个,暨阳侯府的惨案和别院的大火基本在发生时间上相差无几,如果是同一伙人的话,那这目的就太明显了不是吗?”

      我顿了顿,抬头看着季宁烟的俊颜“这么说来,目标就是你,或者,是我.”

      这话从自己口中说出,也听得自己一身的凉“如果是如此的话,那么金陵地宫之事,甚至是更久之前的白马地宫那些便都可能被其他人洞悉了,难道他们想要的也是骖沅?”

      季宁烟的表情没有太大起伏,这男人很多时间里的表情都是温润如玉般暖和的,偶尔面无表情,那绝对是他发狠的时候.

      “之前上宛的行刺,后来的血洗暨阳侯府,再到火烧别院,这一步步究竟是为何?骖沅不在我们之手,这么做似乎并没有太大意义,他们也可以自己进到墓室里去找啊。为什么是找我们不自在?实在多此一举.”

      季宁烟摇头“我看他在等坐享其成,尤其现在我负责插手那件棘手的事,这本就是一脚踩在泥坑里的差事.对了,晚些时候要去平阳侯府吊唁,我们先吃些东西去,然后回府换套衣服再去.”

      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我和季宁烟一路坐马车到了平阳侯府的门前,门外挂着白色的平阳字样的白灯笼,晚风送凉,灯笼在门口飘飘荡荡有些瘆人.匾的下方也挂着白色的缎布挽帘,整个侯府上下,里里外外被铺天盖地的白色淹没.

      我换了身跟季宁烟身上那套瓷白同色的雪缎袍子,头上别了一套的珍珠发卡,整个人显得冷清了许多。

      平阳侯府是我所见的三所侯府中最庄严肃穆的一座,简洁,雄伟,颇为大气.而暨阳侯府是浮夸,永暨侯府是精美,相比之下远没有这平阳侯府如此让人肃然起敬。

      就连他的大门的朱红色都比别家要深上许多,青石砖甬道两边种了一些月季花,颜色大都是粉色,碗口那么大,风吹过,带来一丝丝甜香,那是这个侯府中最鲜艳的颜色.

      棺材停在后院,而我们经过前门绕进中院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一身素白的平阳侯站在甬道上,微微低着头,看着那些争奇斗艳的粉色月季花发呆.

      曾几何时我最厌恶这个人,我生命中与季宁烟最不幸的牵扯也是因为他的刨根问底儿开始的,可如今看来他也不过是个会疼会难过的普通男人而已,就在他眼前一尸两命,这种打击不是谁都能承受得来的。

      听到我们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钝钝的回过神,抬头望向我们,那一双眼布满了血丝“宁烟来了啊”

      “皇兄节哀”季宁烟俯身一拜,我跟着弯腰拜了下去.

      平阳侯幽幽叹了口气,声音沙哑“走,进去说话.”

      天色渐晚,风起的大了,把房檐上,门柱上,牌匾上的白色挽纱吹的像是若干迎风招展的手,再加上青白的灯光渲染,整个侯府更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等走入厅堂才发现里面点了许多圆形的矮矮灯笼身的还魂灯,摆在厅堂的的每个角落,连地上也有。

      一个人一身素白站在排位面前,背对我们正在祭拜。我只觉得那身影似曾相似,可我回忆不起来.

      等我们慢慢跨入门槛,面前的白衣人翩然回身,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一顿,与他相对而视.

      云景一张冷脸无声,朝我和季宁烟拜了拜,沉默的从我们来时的门转了出去.

      我觉得他有瞟过我一眼,那一眼,冷冰冰,看得我心没底儿.

      厅堂的正当中是平阳夫人的令牌,旁边还有一个小一些的排位,上面赫然写着,平阳侯三子宁臻之灵位.

      我和季宁烟迈步上前,焚香,拜逝者.

      “一直没能好好跟二夫人道谢,当初为了救可儿着实费了很大力气,没想到最后还是…”我听见平阳侯语调极其平缓,似乎隐忍.

      我扯了嘴角,轻轻的摇了摇头,随口安慰“人死不能复生,侯爷节哀.”

      又是长长一声叹息,回荡在空旷而宽敞的堂中久久留音.

      正在这时外面进来一个小厮“侯爷,暨阳侯和暨阳夫人已到,人在门口了.”

      平阳侯点了点头,转过脸跟季宁烟道“等我去去就来.”说完转身出了去.

      平阳侯刚去了一会,长冥从外面进了来,看左右没人,贴过来小声道“侯爷,并没有什么异常.”

      季宁烟点头,轻声吩咐“本侯这就去前面看看,你在外面守好了小夫人,别出差池,不然为你是问.”

      我瞥了他一眼,见他表情略有尴尬“你直接说我等级不够出去见人我也不会生气,快去快回吧,这灵堂可不是什么好待的地方,冷飕飕的.”

      季宁烟轻笑“等我一会儿,我就回来.”

      季宁烟走后我一个人站在偌大的灵堂里浑身冒凉风,供案前的垫子旁边有个火盆,旁边有折好的黄纸,我等的百无聊赖,坐在垫子上面开始烧纸.

      “好歹我也是曾经救过你的人,无论如何你都已经死了,而且你的儿子也跟着你去了,你没啥好惦记的了,安心去吧.”

      我念叨了一会儿 ,愈发觉得周遭阴森森,起风之时,那被风鼓起来的白纱帘的影子一晃,一晃,在一地月辉之上投出鬼魅般的影子让人越看心越凉,我有些坐不住,站起身来到门口,见长冥还站在门外,顿时心安了不少。

      我用手推了推他“进来吧,跟我一起烧纸吧,光站着怪累的.”

      长冥看看我“侯爷说…”

      “得,你赶紧进来,我一个人在里面太孤单了,你过来陪我.”顺手把长冥给扯了进来.

      屋子里比外面昏暗,一地的小圆蜡烛火焰单薄,被吹进来的风一撩便左右摇晃,几欲熄灭.供案上的蜡烛倒是大的很,但是只有两只,估计也不禁风吹.

      “刚好两个垫子,咱两一人一个,赶紧烧纸.”我和长冥坐在垫子上围在火盆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往里扔纸.

      这种黄纸是专为死人烧的,所以有很好的燃烧性,刚投入火盆里瞬间就给火给吞没了,窜高的火苗把我们两个人的脸照得通亮橘黄.

      我没抬头,一边烧纸一边问长冥“长冥,你怕死人不?”

      “不怕”长冥闷闷道.

      “阳尸怕不?”

      “不怕”

      “活尸怕不?”

      “不怕”

      “僵尸怕不?”

      “不怕”

      “翠荷怕不?”

      “怕”

      “哈哈哈”我伸手指着长冥“无意吐真言啊,回头跟翠荷说去,她得乐得屁颠儿屁颠儿的.”

      长冥抬头,下意识的眉梢有些抽搐,我眉开眼笑,俨然忘记这是灵堂的事实了.

      正当我得意洋洋的时候,只闻“当”的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倒了下去,我一定,朝声音方向望过去,我看见平阳侯夫人的灵牌应声扣倒在桌面上.

      我顿时浑身一个激灵,与此同时长冥也似乎发觉了,‘嚯’的窜起身,扭头望向门口,低低一声“是谁?”还没等我开口,他就一个箭步冲了出去,他前脚走,我后脚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

      我急忙站起身疾步走到门口,手扶着门框朝四周张望,这长冥伸手可真是利落,才多久的功夫已经不见人影.

      外面凉风阵阵,树影摇曳,我刚探出一步,想了又想,犹疑的又收回脚,心里默默念叨“但愿不是调虎离山之计才好”心里还没念叨完,只觉得一阵风轻轻擦着我的脸颊而过,一瞬间,身后的微弱的光亮似乎突然黯淡下来.

      我开始后背发凉,从脚趾头冷到头皮顶,我憋住呼吸缓慢的转过头,屋子里一片漆黑,所有的蜡烛全部熄灭了,只有月光从门口洒下来,铺出眼前那长长的一条光亮.

      就是那么长长的一条清辉月影的尽头,我看见刚刚已经扣倒的平阳侯夫人的令牌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工工整整的立在供案之上.上面烫金的几个字格外显眼“平阳侯亡妻郭可儿之灵位”

      我一瞬间就像是被剥光了立在冰天雪地之中一般,彻底呆住了.

      我靠在门边浑身有些僵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有鬼?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厚实有力,我从窗纸往外看去,那人一身白布衣,不是长冥,不是季宁烟,不是我认识的任何一个人,我等他布上台阶再仔细看过去,竟是又折回来的云景.

      从今天下午在刘大福那里的知道问雪尊的乌鸦黑衣的男青年,又由镯子的身世联想到科重的后人,在联系到当日院子里受袭的那些种种,无数的冒头对准了这么一个人,是他?

      还是这只是巧合?我不得而知,但是我的的确确对云景非常的惧怕.

      猜疑才是最可怕的东西,因为深陷这种危险之中却不能掌握到危险来自何方,我虽然怀疑到云景,可我不懂,这么一个收惊的术士和玄术师虽然同出一祖,可毕竟许多年过去早已经分成两支不同的派别,这人会跟科重扯得上什么联系?科重没有子嗣 ,这人不会是他的血亲后人,难道是徒弟?想来也不大可能…

      他步上台阶,有节奏的迈步朝着门口走过来,我屏住气,悄无声息的往后挪身.不管如何,没有人在我身边的时候我还是离他远一些比较好.

      屋子里实在是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楚,我不敢出声,扶着窗框往供案的左侧挪过去,那是一处紧挨着墙角的地方,光根本照不到,我蹲在那里静等云景进到厅堂里来.

      我往后靠了靠竟发现背后的墙微微动了动,我一愣,伸手去摸,意外的那竟不是墙,我靠的是一扇同供案平行,紧挨着墙角的暗门.

      我悄悄转过身,伸手朝门闩处按了按,意外的,门没锁,轻微的“咔”的一声半虚掩的开了,里面迎面一阵冷飕飕的风吹了过来,我浑身一战,见云景还没进来,猫着腰从门里钻了进去.

      里面着实冷了许多,我双手抱肩,直戳自己胳膊上生出的鸡皮疙瘩.

      空气有些混沌,漆黑的一片啥也看不真切.我摸索着往里走,又不敢东摸西碰,生怕弄出声音引来云景的注意.

      顺手一摸,摸到一个冰凉凉的桌面,上面盖了缎布,我看不见,朝里面摸过去,似乎桌面上还放了个大东西.

      我悄悄的扶着那东西在桌面上坐了下来,静静听了听外面,脚步声似乎越来越近,仿佛正是朝着这扇门走过来的,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侧着身子,伸长脖子又听了一听.

      越听那脚步越近,我刚觉得不好想起身那门已经被外面的人推了开,我迅速起身想踩着桌面翻到大东西的后面去躲,可才踩在上面却脚下一滑,顺势跌了下来.

      “妈呀”一声,身子从桌面上滑下来,我手一快,扒住了那个大东西 ,可那东西没能撑得住我的重量竟然侧翻,与此同时从里面调出来一个东西,有枕头那么大,迎面朝我砸了过来.

      我迅速侧头,只见一个黑影从我头的侧面冲了过去,一声闷响砸在地上,我闻到了一种很奇怪的味道,有些腥,有些刺激味道.

      我紧跟着歪歪扭扭的扶住了另外一个更大的大箱子总算是能稳住脚,背对着我的门开了,我回头,看见一身白衣表情冷峻到了极点的云景,他拎了一只灯笼,定定看着我。

      “那个,我,走迷路了…”我僵笑着解释,比比划划。

      他不理,眼色一转,目光从我身上瞟了一眼掉到地上的东西,我随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这一望,顿时吓得我魂飞魄散.

      那是一个白布包裹的如同枕头一般大小的东西,被摔开的布中露出一只胳膊,一只婴儿的胳膊,青紫色,就如同我看见它刚出生时候那种让人看了会寒毛倒竖的那一色,那是婴儿未能正常生产被憋到窒息时皮肤的颜色.

      它怎么会在这儿?那…

      我顺势朝自己右手边望过去,那里哪是什么大东西,是两口漆皮烫金的棺材,一大一小,小的就是被我扒翻掉的那一个,小孩子掉了出来,而旁边那个大的就是平阳夫人的棺材。

      他们下面的也不是什么桌子,而是一块极大的冰块,上面蒙着一层白缎布.

      我顿时傻了眼,前面是灵堂这我清楚,可我并不知道灵堂的正后方的暗室里竟然是停尸的地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云景依旧没有说话,一张俊脸如同这暗室中的空气一般冰冷,他提着灯笼,一步步往前,我下意识一步步往后,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除了躲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暗室其实很小,只够放了大冰块和棺材而且密闭,这样才能防止冷气散发出去。

      很快我就无路可退,腿被墙壁挡住了去路,我一颤,左手扶住了棺材一角,手腕上的两只镯子同时跟着滑了出来,相互撞击,发出极其轻脆的声音回荡在暗室之中.

      果然,云景的视线直直盯住了我的左手,我朝那边望过去,除了看见自己的手,还看见了棺材里面的平阳侯夫人。

      一种极其难抑的恶心感从胃底泛了出来,当初一个温润娴雅之人如今早已经面目全非,肿胀的超乎想象,我猜想她已经进入到腐烂的初级阶段了。

      那张原本瓷白的脸上纵横着无数血印,深到皮肉外翻,两只眼圆瞪,暴突.

      身上更是没法看,肚子处依旧很鼓大,一身寿衣把原本支离破碎的身体掩在地下,只有一只手的手腕处还依稀可见针缝的痕迹.

      脖子也是如此,虽然皮肉模糊了,但是依旧被强硬的把头部跟身体连接在一起,翻出来的脂肪就那么暴露在那里,发出黄白色.

      尽管尸体上露出的部分涂了很多白粉,可伤口出的不契合还是看的一清二楚,没有达到美观的作用反倒弄的更瘆人,像是要诈尸了一般.

      我们就如此对视,我心如敲鼓,悬得老高,不知道眼前这个怪异的男子究竟要干些什么.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长冥的声音,似乎在到处找我.

      云景那死死盯住我的眼神淡了淡,往旁边一划,遂又聚集在我身上,幽幽开了口“小夫人还是不要乱走的好,不然恐会诈尸.”

      我僵硬的点点头,他收了眼,带头往外走,我更是一秒也不想在这里停留,疾步跟着出了去像是后面跟着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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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灵堂的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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