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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Spide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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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谭鉴一个星期后下班回家时又叫人堵校门口了,他想这次一定要去看看命相了,是不是这些天流年不利,出门就犯衰。
“钱包拿来给我。”那个前几天晚上刚揍了他一顿的人伸着手看着他。
谭鉴打开公文包,翻出钱包递过去,想起什么,忙又把手缩回来,抽出了里面的身份证,然后再递过去。谁知道那只手略过那只钱包,直接抽走了他捏在另一只手里的身份证。
“你叫谭鉴啊。”似笑非笑的表情浮现在了那张脸上,“我叫陈晔。”
谭鉴不说话。
“上次不好意思打了你,请你吃个饭吧,算是赔礼道歉。”陈晔觉得自己讲话够客气了,他很少这么和颜悦色的和人说话,更别说是请人吃饭了。
“谢谢,我不饿。”谭鉴想绕过他直接走人。
身子被一把拽住了,对上一张微怒的脸:“别这么不识抬举啊,叫你吃饭是看得起你!”
脚步顿住了,谭鉴想我是不识抬举可我也没要你抬举我啊!你不去找夏小川你跑这儿来堵我,有病吧?
“你是夏小川他哥?”陈晔又笑起来,好像刚才发怒全是谭鉴的幻觉,“你还挺会装的,说你不认识他……你们怎么长得一点都不像?”
谭鉴继续沉默,废话,又不是亲生的,能像么?
“难怪我手下的弟兄会以为你和小川有一腿——我还想呢,小川他眼光再差也不至于看上你啊……你是这学校的老师?”
谭鉴警惕的看着他。
“我儿子就在这学校上学。”陈晔突然来了一句,谭鉴惊得差点尖叫——他儿子在这学校上学?怎么可能?他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吧,居然生出个上大学的儿子来了?!
“哈哈哈哈……”陈晔忍不住大笑起来,“你白痴啊,真信?”
已经有人在偷偷摸摸看着他们了,谭鉴忍了又忍,还是伸手把陈晔拽到了一边的大树下,免得那么显眼。
陈晔任由他拖过去,脸上还是挂着笑。
“去吃饭吧。”还是那句话,陈晔双手交叉的横在胸前,仿佛料定了谭鉴不会拒绝。
“你钱多?”谭鉴半天冒出了一句。
陈晔变了脸色,但很快就忍住了,仍是笑嘻嘻的说:“你吃不死我,赶着回去干吗?你以为小川在家里等着你做饭?他现在——”
“他现在在哪里不关我的事。”谭鉴打断他的话,“你在追他吧?”
“呵呵,可以这么说。”陈晔耸耸肩,“喂,你不是想找我说教吧?可别说什么都是男人这样不对之类的笑话啊……都什么年代了!”
谭鉴皱眉——老子还真不知道如今已经是俩男人都可以理直气壮谈恋爱的年代了——这小子说得出这种话,打人又那么狠,八成是个流氓吧?于是心里越发坚定念头不能跟他去吃饭,他从来不会和夏小川惹上的人有交集,躲都来不及呢,还去吃饭?
“我不去,晚上还要备课。”谭鉴说完就准备走,瞥见陈晔脸色又难看起来,忙又补了一句,“谢谢你的邀请,那事我不生气了,真的。”
有些小心的挪开脚步,见对方并没有追上来的意思,谭鉴终于放心大胆的朝公车站走去,端的是脚下生风,疾步如飞,就差没有拔腿狂奔了。
他还真怕陈晔不由分说的拖他就走,那小子的暴力他是领教过的……七八个谭鉴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啊!
跨上公车的瞬间,谭鉴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听到自己的手机在响,便掏了出来。
“你好……”
“呵呵,走得挺快的嘛,”另一端传出陈晔阴阳怪气的笑声,“身份证好像忘拿了吧?谭老师?”
谭鉴死瞪着窗外,手抖得像抽筋。
我靠你妈!他用唇型骂了一句,还是压抑住怒火,冷静的说:“你转交给夏小川拿给我吧,谢谢。”
“不用谢不用谢。”陈晔呵呵的笑着,“可是我干吗要把一个男人的身份证给夏小川?这样吧,我在试飞阁等你,六点半,不见不散。”
谭鉴没有回话。
“不来我就把它烧了——反正也就去再补办一张嘛,不费事的是不是,谭老师?”
我靠你大爷!这是谭鉴挂了电话后从胸腔里最后憋出来的一句话。
于是谭鉴刚挤上公车,坐了一站后又下车了,拦了辆的士,向着试飞阁的方向去了。
他后知后觉的开始惊异,陈晔怎么会有他的手机号码?难道是夏小川给他的?不可能吧,夏小川不是那么无聊的人啊!直接跟他干一架才像是夏小川会干的事。
那他是怎么搞到手的?这流氓太可怕了……
谭鉴胡思乱想着走进了试飞阁,然后第一眼看到陈晔坐在靠窗的位子上,悠闲自得的等着他。
“坐啊!”他像是对着老熟人一样笑嘻嘻的向谭鉴招手,“刚刚好六点半,你真准时。”
谭鉴冷着张脸在他对面坐下了。
陈晔开始拿起菜单点菜,伸过来要谭鉴也点几个,谭鉴憋着火说:“你点吧,我不挑食。”
“这么客气啊,我请客呢!”陈晔嘿嘿的笑着,缩回了手。
谭鉴瞥了他半天,很想开口叫他把身份证还回来,忍了忍,还是决定吃完饭再说。
他还是不明白,陈晔非要请他吃这顿饭究竟想干嘛。
一桌子菜很快就上齐了,陈晔说要不要来两瓶啤酒,谭鉴惊慌失措的阻止了他。
“靠,你不会喝酒?是不是男人啊?”陈晔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谭鉴,仿佛他不肯喝啤酒就是阳萎早泄X功能失常的代名词。
谭鉴的嘴角抽了一下,忍耐着说:“我不喜欢喝那玩意儿……你快把身份证还我,我晚上还有事,真的,急着回去呢!”
“你的身份证又不值钱,还怕我赖着不还?”陈晔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你教英语的对吧?”
谭鉴迟疑着点点头,他对这个男人的无所不知,除了钦佩还是钦佩。
“说老实话,我找你吃饭还真有事想求你帮忙。”陈晔忽然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神色,开始认真的看着他,“我大四了,可他妈四级老也过不了,总不能就这么挂了啊!这样吧,你做我家教,钟点费按50元算,每次俩小时,合算吧?”
这次换谭鉴看外星人一样的看着陈晔了,过了半天他才问了一句:“你在哪个学校念书?”
陈晔掏出学生证甩在他面前:“自己看吧。”
谭鉴狐疑的看向那张学生证,下一秒差点跳起来:“你……你是K大的?”
“怎么,不像?”陈晔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以为我就应该上你教的那种大学,对吧?”
谭鉴闭着嘴巴,他教的是一所私立技术大学,每年学校死命的扩招扩招再扩招,广告是恨不得一天打上一百遍,末了他还得像个拉皮条的似的,每到招生时节,就按照学校规定的名额四处拉生源——少一个就扣300块钱啊!
于是心里更加愤恨,这流氓,居然是个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我呸!八成也是拿钱混进去的!
谭鉴一边叼着筷子一边开始搜肠刮肚的想理由来拒绝陈晔。
“过四级不用找人教的,多做几套卷子就可以了——”谭鉴一副我是为你省钱的诚恳表情,谆谆教诲着,“而且这英语也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提高的,实在不必浪费钱……”
“你和你班上学生也是这么讲?反正是提不高的,干脆就破罐子破摔得了?”陈晔冷笑,根本不吃他这套,“我高兴浪费这钱!你是不是嫌少?”
谭鉴额上青筋乱蹦:“我又不是你们学校的老师,你也说了我教的那种学校根本不入流,搞不好我的英语还不如你……”这话说得可真是昧良心,想他也是正经外语学院毕业的啊!当年替人代考,过个四级六级的还得小心算着分数答题,怕给人考太好,引起麻烦咧!
他很想直接建议陈晔花钱找人代考得了,不过最近四六级考试管得严了,要是陈晔以为他是存心想让他被抓然后直接被开除学籍,保不齐他又会被痛殴一顿。
“你少给我废话!这样,不管你每次教我一小时还是俩小时,也不管我学会多少,你教一次就得三百块钱,干不干?”陈晔有些不耐烦了,敲着桌子开口道。
谭鉴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待价而沽的小姐,客人财大气粗,牛气轰轰的叫嚣着:“一次三百,干不干?”那么自己是不是要甩个巴掌到那张脸上,再鄙视的“呸!”一声呢?
一次三百——如果等到下学期开学时拉不到生源,少一个扣三百——怎么正好就是三百呢?
我是被逼的啊被逼的啊!谭鉴泪往肚子里流,我每年都要被扣无数次三百块钱……
“喂……”陈晔等了半天没个回话,正要发火,谭鉴却猛然抬头了。
“一次三百,成交!”
陈晔被吓了一跳,一下子没说出话来。
“你打电话定时间——地点也由你定,先说好啊,我家不在考虑范围内!”
“你家见不得人?”陈晔定了定神,嗤笑道,“还是怕小川知道你教我英语?何苦呢,我又不是外人,你是小川的表哥,我们也算亲戚了么。”
他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谁跟他是亲戚?
“你别和夏小川说你找我做家教,他不喜欢我认识他的朋友。”谭鉴懒得多说,夏小川很少在他面前提起过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男朋友女朋友的,他也没兴趣去问。
“瞧你这话说的……”陈晔嘿嘿的笑着,眨眨眼,“好象我们背着他偷情似的。”
谭鉴眼一瞪,他立刻收起脸上浪荡的笑容,妥协道:“好吧,不说就不说。”
交易拍板后,陈晔又开始慢条斯理的喝汤,心满意足的样子好像他碗里的紫菜蛋花都是鱼翅燕窝——谭鉴实在是急着想回去,于是婉转的表示这顿他来请吧,并摸出钱包准备付钱的样子。陈晔笑起来,懒洋洋的叫了声买单,把谭鉴掏钱的手按了回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饭店,陈晔说:“我送你回去吧,我开车来的。”
谭鉴先是吓一跳,然后就坚持说不用不用,使出浑身解数来拒绝陈晔的好意。陈晔说晚上不安全,谭鉴说现在还只有八点半;陈晔说坐公车太慢,谭鉴说他可以打的;最后陈晔冷笑起来:“你就这么怕被夏小川看到我送你回家?他不认得这个车!”
谭鉴一下子被戳穿,脸一红,不由得恼羞成怒起来,可又找不到话反驳,板着脸就朝陈晔要他的身份证。陈晔呆了一下,讪笑着说:“我还当你忘了呢……”话锋一转,又开始蛮横无理起来,“想要就上我的车!我又不会把你卖掉,你这么怕我干什么!没礼貌!”
谭鉴气得一阵哆嗦,你个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还勒索别人身份证的流氓,你还说别人没礼貌?我靠!夏小川!招惹上这个流氓全是你的错全是你的错!
那厚颜无耻为三百块钱折腰,是谁的错?
“堵什么气呢?都这么大的人了。”陈晔又笑起来,唇边浅浅的笑涡一闪,眼中柔情四射,“上车吧。”
谭鉴被他突然温柔之至的语气和眼神吓得又抖了一下,背上一层的冷汗。他想算了算了,不要拒绝了吧,谁知道下一秒这流氓的柔情似水会不会就立刻变成凶光毕露,又把他堵马路边暴打一顿?何况自己身份证还在这流氓手上呢。
就在谭鉴很没有骨气跟在陈晔身后,准备拉开车门上车时,几个初中生在他们身边飞快的骑着脚踏车晃过去了,隐约听到他们嘴里在哼哼唧唧的唱着:“我没有钱,我不要脸……我只要她的柔情给我一点点……”
谭鉴绝望的想,不是在说我吧不是在说我吧?!我不要这个流氓的柔情啊我靠!
“嘭——”一声车门被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