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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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方才斥候来报，说陛下不知所踪，匈奴带着大批人马攻进来，京都已经沦陷了！”青钰收了伞，来不及抖落肩上和发梢沾着的半融的雪水，他就急匆匆地说道，“匈奴的军队很快就要攻进宫，迟将军等人已经在殿外等了，待您护送小太子离开。”
谢纨抱起年幼的小太子，表情有一瞬的怔愣：“你说……什么？”
青钰也顾不得礼节了，几步跑上前接过小太子，然后半推着谢纨往前走：“匈奴马上就要攻进皇宫了，迟将军让您……”
“我不是问这个。”谢纨截口打断他，他觉得很冷，说话时手指都在微抖，“你说盛殊他……”
“听说皇上中了流矢，不过兴许已经被带走保护起来了，您忘了，他身边带着的可都是全九州的精锐之精锐，不会有事的。”青钰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紧接着又压低音量道，“况且他盛殊命硬得很，就算这些人都死光了，他也死不了。”
谢纨垂了垂眼，眼里不知是什么情绪。
三人才到殿外，就立刻被禁军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谢纨扫视一圈，发现周身围着的人即是盛殊那所谓全九州的精锐之精锐——他竟然把这些人全留下来了。
“事不宜迟，立刻带太子和谢公子从密道撤出。”迟广平说完又侧身冲谢纨一拱手，“谢公子，烦请交出密道钥匙。”
“密道？”谢纨皱了皱眉，“他从未与我说过，钥匙不在我这。”
青钰眼睛一亮：“不对，主子，你记不记得陛下离开前送过你一个匣子，你没打开，让我收起来了。”
说完他飞快地跑进小库房，捧出一个盒子，迟广平立刻抽剑将其劈开，匣子中滚出一把青铜钥匙。
很快，谢纨被簇拥着带入密道。他竟是今日才知道，离他居住的无忧殿不过十丈远的假山下，居然藏着一条直通宫外的密道！
至于钥匙……
谢纨碰了碰小太子软乎乎的面颊，太子半睁开眼，冲他撒娇：“我好困啦，你让我多睡一会吧。”
“别睡了，皇上将所有精锐留下来护着你，又故意将密道钥匙赠与我，想必是料到过有今天的。”谢纨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他是真疼你。”
密道中空气阴湿，但好在路其实并不长，谢纨一个恍惚间，人居然就已经到了宫外。
正当他们走出密道没多久，一队匈奴步兵突然冲了出来，肉眼扫上去，少说也有近百人。留在他们身边的统共不过十九人，虽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由于还要护着他们三人，战斗起来难免吃力。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只见东边又蹿出一队人马，这下是真将他们堵了个结实。
“弟兄们。”迟广平一下指令，这一小队禁军便同一时间拔出了剑，“保护太子，主防主撤。”
说完他吼出一声怒喝，禁军们也应和了一声，音未落，剑已经挥了出去。
一时间，周围尽是刀光剑影。
谢纨觉得脑子有点空，他被推搡着护在中央，身边是吓得快要哭了的小太子。
突然，一只流矢向他飞了过来，迟广平挥出一剑替他挑开，那流矢才堪堪从他耳畔飞过，划出一道呼啸的破风声。
他猛然抬头，只见刀光血影外，有个手持□□的骑兵用匈奴语大声和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而他身边的人则用蹩脚的汉语翻译给一个被俘的小太监问：“是他吗？”
小太监的目光紧张地往他这边瞥了瞥，声音颤抖道：“是他，就是他！谢将军的遗孤谢纨，不会错的。快放了我吧，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奴才，我还有一对双亲……”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身边那人割断了脖子，“我不能死”四个字随着喷射的鲜血落下。
血溅三尺，掷地有声。
“迟将军，我认得您。”远处那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男人操着浓郁的匈奴口音开口，敌方军队登时停手。
他将右手贴在左肩，微微弯腰朝这边行了一礼：“我叫阿洛法。”
迟广平抬了抬手，这边的禁军也退后半步收剑。
“我们只要谢纨一人。”说完他顿了顿，又加强了一下语气，“只要你们把他交出来，其他人我们可以全部放了，包括你们的太子殿下。”
迟广平嗤笑了一声：“你若当真认得我，便知我辈绝不是贪生怕死之人。陛下命我保护谢公子，你若想带走他，那必得从我迟某的尸体上跨过去。”
“愚昧。”阿洛法骂道，“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听到迟广平说的话，谢纨在一片刀枪声中失神了片刻，他突然没头没尾地开口问一直护在他身侧的迟广平：“他让你来护我？不是只有太子殿下，他……”
迟广平面露难色：“恕臣不可言。”
谢纨看了他一眼，眼里堪堪才被点燃的零星希望悄无声息地灭了，他垂下眼，低笑了一声：“我明白了。”
迟广平其实很想告诉他，皇上的命令他所保护的对象，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人，小太子甚至只是第二优先级。必要时候，他也只听命于谢纨一人。
可是皇帝要面子，不许他说。迟广平怕那位喜怒无常的陛下恼怒之下让自己脑袋搬家，于是还是忍住了没回答。
约莫着僵持了两柱香的时间，这十九位禁军死了一个，重伤两位。而对方那边尸体遍地，但倒了一个立刻又有下一个补上，所以匈奴那边一个人没见少，禁军们却已经开始有些疲乏了。
转眼间，人数上占了极大优势的匈奴军已经扑到了谢纨身边，迟广平一人难敌这些源源不断的士兵，左臂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血溅了谢纨满身。
“殿下！”不知道是谁惊呼了一声。
与此同时，谢纨猛地回头，发现青钰和他抱着的小太子竟一并被虏到了敌方阵营。
领头的阿洛法还是那句话：“交出谢纨，我们就不会伤害你们的太子。”
迟广平按住伤口：“没门！”
“迟将军，把我交出去吧。”谢纨冷静地开口道，“我没什么好活了，但诚霄不一样，他还小，也是未来的君主……”
他话音未落，不远处突然冲来了一小队兵马，他们如利刃一般劈开匈奴的步兵，谢纨抬头便看见了那骏马上的年轻人。
来人一袭白衣，纤尘不染。他生得很俊秀，眉眼间带着些外族人的异域风情，但举手投足间却皆是温柔书生气。
“迟将军，太子殿下呢？”谢裴文气微喘，飞快地问。
阿洛法接过手下递抱过来的孩子，然后笑着捏住了他纤弱的脖颈，小太子立刻挣扎地哭了起来：“这孩子多小阿，我只要稍微一用力，他的小脑袋就折断了，迟将军，您以为呢？”
说完他又看向谢纨，慢条斯理道：“谢公子，你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而来。你们华夏不是讲究‘冤有头债有主’么，我们只要你一条命，就放过那么多人，听起来很划算，不是吗？”
谢纨嘴角微噙一抹冷笑：“好啊。”
迟广平拦住他：“谢公子，不可！”
“将军，我父母亲戚皆亡故，没什么远大抱负，也留不下什么血脉。”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轻声叹道，“你应该也明白，他给我一个贵妃的位份，不过是为了羞辱我。我死了不打紧，但太子和谢裴文要是受了伤……”
“陛下会怨我的。”
“迟将军，看在我父亲的份上，成全我一回吧。”
或许是谢纨的眼神太悲切，迟广平怔住了，快脱口而出的拒绝堵在喉咙口，骨碌碌又滚回了肚子里。
“何苦由来？”
他也曾经侃侃而谈说：“蝼蚁尚偷生，苟且活着也是活，总比没命了要好。”
可蝼蚁辛勤是为了繁衍后代，以及修筑它们那伟大的地下宫殿。然而他如今已经一点希望也不剩下了。
如果有存在的价值，谁会选择死亡？
谢纨苦笑了一下，丢下一句轻飘飘的“谢谢”，就只身奔向了阿洛法的方向，阿洛法也很守信，在他踏步过来之时，也松开了太子和青钰，让他们同时间往迟广平那边去。
阿洛法嘴角上扬：“谢公子，恭候您多时了。”
他带着剩余的匈奴步兵改道向将军府，然后推着谢纨走到大门前。
谢纨抬头，望向几乎没变的故居，不过门庭冷落，曾经住在这里的人死的死，走的走，冷得没一丝人气。
“进去。”阿洛法将他推倒在灵堂前，那上面摆着他们谢家所有的亡故人。
这是他自父母逝世后第一次回到这里。
很奇怪，将军府虽然树倒猢狲散，但灵堂里居然依旧摆着新鲜的贡品，依然点着长明灯。
“谢叔群。”阿洛法看着灵牌上的刻字，阴冷地眯了眯眼，“谢公子，你的父亲杀了我们匈奴多少人。你知道吗？他一刀砍下了我父亲的脑袋，卸了我哥的双腿，他可是我们夏人最凶猛的勇士！”
谢纨双手被缚，一时爬不起来，只能倒在地上。他嗤笑了一声：“你父亲将汉人当做‘两脚羊’，每经一地必屠城，边界城郭皆是裸/尸遍野，他们就合该死吗？”
“非我族类……”
谢纨开口接上：“死了活该，对吗？”
“没将你父兄千刀万剐，我父亲已经够仁慈了。”
阿洛法一脚踹在他后腰上，然后一寸一寸往下压：“你找死！”
谢纨闷哼一声，嘴角渗出鲜血，他目光含笑，一字一顿地说：“你一定很想报仇吧，可惜盛殊先你一步将他们流放了，我父亲没死在战场上，最后却病死在流放途中。恐怕你这辈子都没法亲手雪恨了，阿洛法。”
“杀了你也一样，我要在这里杀了你，让谢叔群在地下也不得安息！”阿洛法扯起他的头发，将他的头重重往地下撞去。
鲜血自额头流下，糊住了他的双眼，他睫毛颤动着，唇角却不自觉地上扬。
他觉得自己好像早就死了，只是现在才要断气。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