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5、 第二十九章 始料未及8 ...
-
夜色浓郁,万籁俱寂。
楚翼起身时,徐子煦便睁开了双眸,如瀑的黑丝铺满了雪白的丝绸床被,丝丝缕缕缠绕着主人白皙中泛着点点梅花红的精瘦身躯。楚翼望着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复又凑过去亲吻了他一下,看着那人有些呆呆的神情,忍不住又亲一下。
徐子煦眨了眨眼睛,还是有些呆的样子。楚翼双手撑在对方头部两侧,细细凝视着底下难得反应慢了几拍的人,心里一汪柔情春水,还想顺着本能亲下去时急忙稳住了,再这样下去只怕他控制不住自己最后把这人拆吃入腹连渣都不剩,毕竟刚才他并没有真正里里外外都把这人狠狠吃一遍,表面上的美食享受虽然缓解了些渴望,可事后却好像更不知餍足了,就好似饮鸩止渴。
楚翼快速穿戴好,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
徐子煦半撑起身体,看着男子熟练利落地打理好一切,脑中思绪有些纷乱。他本以为……
楚翼穿好后才靠近徐子煦,抬手摸了摸对方的颈子,低语:“好好休息。”
徐子煦没有言语,也没有动作,只是看着楚翼,眼神似乎还有些迷茫。
楚翼微微笑了笑,收回手,往门口迈步,出门时回头再看他一眼,徐子煦迎上他的目光,此时人好像清醒了不少。两人静静对视几秒,楚翼看出对方眼底的疑问,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好像说什么都不对,终究还是安静地转过身,轻轻带上门扉,离去了。
徐子煦看着合上的门扉,神情由怔愣复杂渐渐转为轻淡无波。
楚翼直到出了院落的拱门后才立定,回头遥望座落在夜幕下的楼院,下垂的双手紧握成拳。他轻声呢喃:“徐子煦,你可千万小心了,不然我——”
夜半三刻,正是好梦最酣之时,一黑衣人在别馆屋顶轻巧飞纵,不一时,另一抹身影也倏然跃上。
“一起。”后来者只说了这么两个字。
前者微微一顿,似是隐隐一叹:“好,一起。”
两条人影转瞬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悄无声息地顺利潜入王宫内廷,两人对视一眼,互相一点头,各自分开行动。
楚翼望着徐子煦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脚下一转,前去会见一个人。
若非必要,他不会动用这颗埋藏得极其久远的棋子,但也正因为久远,所以他要先亲自试探一下这个少年——不,如今已可以说是青年了——是否还一如初衷。
假山层叠,树影幢幢,楚翼隐在黑暗中没有等候多久,便听得一个轻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来者步履略为轻浮,呼吸不若习武之人惯有的轻浅绵长,明显是不会武功的。
楚翼静静看着对方踏着宫廷廊檐下高悬的琉璃宫灯所照射出的光芒逐步靠近,身前拉长的影子显出比例奇怪的形状。对方的面容和身影不一会便同样融进了黑夜里,楚翼借着适才宫灯的火光却已经看清了他如今的样貌。
年已二十一的奥峥,奥嵘的亲哥哥,依然如儿时般美得倾国倾城。
初见时楚翼对奥峥的印象便很深刻,不单单因为奥峥相貌出众,更在于其不经意间体现出来的性格中被隐藏在温和表象下的敏锐与果决。
当初他将这对兄弟从那个纸醉金迷之地带出来后,只相处了短短两三个月时光,当时还是孩子的奥峥便主动请愿效命,说是要报答对他们兄弟的救命之恩。
虽然对楚翼而言,那不过是一时兴起的举手之劳而已。
那个时候,面对神情坚定的男孩,楚翼就问过:“刚出狼穴又入虎地,我若同意了,那跟那些人又有何区别?把你带出来还有意义吗?”
当时那个美丽柔和却性情坚忍的男孩的回答微微震撼了同样年少的楚翼,令他至今回想起来都记忆犹新——
“自然有区别,前者是我不愿意的,现在则是我自愿的。何况殿下手下不留无用之人,峥和嵘却想留下,峥唯一能为殿下做的也只有如此了。”
楚翼便说:“倘若你不必去,我依然可以让你们留下呢?”
奥峥的决心却没有任何动摇,甚至连分离时幼弟哭哭啼啼的挽留也没能令他犹豫一分。奥峥有的只是不舍,然而纵然不舍,纤细的少年,远赴龙潭的步伐依然异常坚定。
当年这人离开他身边的时候也只有12岁而已,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看起来眉眼间多了些成熟,也多了丝疲惫,给人的感觉却还是柔柔和和,清雅如风。名为男宠,却丝毫没有男宠的妖媚脂粉气,一眼望过去,不过一温润如玉的浊世佳公子罢了。
来人恭恭顺顺行了礼。
婆娑叶影下,两人的面容隐在黑夜里,奥峥完全看不清楚翼的神情,也不敢抬头去看,楚翼却凭着高深武学的夜视能力可以将奥峥的表情大概纳入眼底。
奥峥,在楚翼心中是棋子,却又不是棋子,对这个人的定位总是不能那么清晰明确,可能是疼惜那样一个聪慧良善的人,本来有大好的前程,如今却因他而变成了坠入泥潭的白天鹅,让人惋惜。
“近九年了。”楚翼开口。
“是。”
“嵘儿一切都好,脾性倒是跟你有些不一样,活泼得很。”
奥峥似乎微微一笑:“舍弟一直都劳烦殿下费心了。若他太过任性,还望殿下不吝教导。”
“嵘儿虽皮,却也有分寸,你不必担忧。倒是嵘儿前段时间还问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
这回奥峥沉默了一段时间,才说:“等事情结束,自然能再见到。”
楚翼紧紧盯着眼前的男子,波纹不兴地淡声道:“已经快了。”
奥峥似乎微微一顿,自语般轻声说了句:“终于要到了么……”
楚翼没言语,静静看着他,少顷后才开口,语气更加轻淡了:“你对他也会不舍吗?”
奥峥几步可察地轻轻一颤。
这个“他”指的谁,已经不言而喻。
楚翼的眸子霎时幽深难解了许多。奥峥刚去老二那边时,楚昂尚未装疯卖傻,那将近一年的时间,楚昂对待奥峥也算温柔,后来楚昂设计自己以癫狂之态示人后,在大多数人不管是权贵还是宠侍们逐渐疏远离去后,奥峥仍旧一如既往奉楚昂为主子,照顾其起居事事亲为,认真周到,从不若其他仆从那般会偷懒怠慢,这自然有卧底的因素在,但若论没有一分真心在内的话,谁能持之以恒地去尽心尽力照顾周全一个人?楚翼自然也知道奥峥甚至有过为了“痴傻”的二王子而得罪了某个妃子被杖责一百棍、差点丢了性命的事,奥峥却在昏迷后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拖着残破高热的躯体去看楚昂,只因为“痴狂疯癫”的二王子只有他喂食的时候才肯吃饭,不然就情愿饿肚子,因为别人都没那个耐心去伺候大吵大闹尽会耍脾气折磨下人的疯主子。
沉闷的静默笼罩在两人周身。
奥峥开口了:“虽然舍弃了奥峥这个名字,却依然是奥峥这个人。”隐在暗处的青年用温和坚定的语气轻轻缓缓地说着。
楚翼垂眸看着眼前恭顺轻浅的青年,良久后叹息一声:“当初让你离开府里,也不知是对是错。”
“峥,不悔。”奥峥的语调依然轻缓,却也蕴含着不容置辩的果决。一如他儿时的性格。
两人接下来的交谈也不过寥寥数句,楚翼甚至都没有具体指派他任务,末了只让他自己注意安全,并且随时最好准备,可究竟是什么准备,却也没明说。奥峥也不多问,点了点头便告退了。
楚翼目送着青年离去,才返身退开。这次会晤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其余的只能继续等待事情演变再采取后续行动。
楚翼找到徐子煦的时候,徐子煦手里正捏着包熏香药草翻看。他瞧也没瞧身旁多出来的男人,直接低声道:“还没找到切实下落,但有了线索。”
楚翼拿起一旁桌上搁置的茶叶闻了闻,再细细看了看徐子煦递过来的熏香,蹙起了眉:“现在的情况不会是我所想的那个吧?”
“就是你所想的。你那二王兄的本事不在你之下啊。”徐子煦笑了下,又补充了句,“何况比起你,他还是老姜。”
“……若论姜的老嫩,那你不是更甚一筹?”
两人对视一眼,意识到什么后都突然有些汗颜,又各自默默移开目光,转回正题,没再口斗下去。
这种香茶和熏料都是天沛王御用之物,香茶有醒神作用,熏香则有宁神作用,前者产自本土上贡,后者来自西域进贡。两种物事各自均是上上品,却因产量稀少而珍贵非常,非寻常达贵所能采买取用,被限制为王室专用物品。两者本来天各一方,分开享用自然平安无事,反而还有极好的药用价值,可一旦结合则会产生慢性毒素,若是难得也不会对身体造成影响,时日久了本就不多的毒素自会慢慢排解出体外,但若是长期作用,最后症状就会体现出来,而毒素日积月累早已深入骨髓,将再难医治。两者合起来的致毒作用,并未被记载于正规医册,寻常人更是不知晓,因为这事从前也未被注意过,楚翼也是机缘凑巧下偶然听到寒邪谈起西域作物的特别产生好奇,进而发现不妥后刻意花精力去查了才知道,等他让早先安插在御医院的人注意时,可惜还是晚了。
楚翼自己作为前无夜教之主的唯一弟子,又有神医寒邪这个知己好友,对药理多多少少有所涉猎,而徐子煦竟然也会知道?关键是一直处在深宫装痴癫的老二居然也知道!而且不但比他早知道,还早就不声不响彻底利用了个透!
但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了,楚翼目前更关注的是在戒备森严、特别是王的御用物品上道道检毒程序纷繁复杂的王宫内给天沛王下慢性毒,一下多年,连他后来的干预都没起到作用!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到这点,看来天沛王身边的人差不多都被收买控制了。他那醉生梦死的二王兄竟能不动声色只手遮天到如此地步,着实令人心惊。果然还是近水楼台啊!
眼下这看似平静的深宫之中,也许隐藏的危机比他预想的还要大。这段时间宫内禁卫军的统领,好像还是老二的远亲啊!何况之前因为他在被禁足期间私自离开双镜,还被收回了原先握在手里的那部分军权,这想来多半也是老二使的手段。也许老二早就在暗处布下了天罗地网,磨刀霍霍等着他入瓮,可即便如此,这一遭还是非行不可。
“找不到天沛王的下落,今夜便是全然无功。”
楚翼沉吟良久,忽而抬起头来:“也许有一个地方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