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残像》二月见里

1、玫瑰少女其一

　　\"滴——哒——\"
　　午夜的房间格外空旷，水滴砸在地面的声响透过太平间莫名洞开的门传出，微弱地消失在夜色中。

　　值班室斑驳老旧墙面上，破旧的挂钟时针咔咔指向12。
　　在市七院保安刘大山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披上了破旧但仍厚实的军大衣
　　“牛子！”刘大山随意扫了一眼十二台监控，闪烁的电脑光映在他皱纹嶙峋的脸上分外狰狞。见没人回应，刘大山探头往里屋看了一下，朝着那简易行军床上鼓鼓囊囊一坨嘀嘀咕咕吐出连串国骂，“就tm知道睡睡睡，”他又啪啪啪地使劲锤了锤里屋的门，“快给老子起来！”
　　床上人还不见动静，刘大山抬头瞄了一眼挂钟，12：04。
　　算了，他想，自己去把西区检查了，等这死小子起来再让他去东边儿。
　　把监控室的台灯关上，刘大山拢了拢大衣领，拿上了瞎了一半灯泡的手电，摇摇晃晃的出了门。

　　刘大山悠悠地哼着小曲儿，还用灯光不时闪烁的手电一点一点得打着拍子。他一步三晃，走向西区的一栋并不起眼的独立平房。
　　“妈的，大过年的，”离平房越发近了，一股寒冷又潮湿的气息侵袭刘大山全身，他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又拢紧了脏兮兮的军大衣，“牛子这死小子...”

　　因为正值春节，在医院保安室当值的人大多请假回了家，只剩下了孤寡一人家又在本地的刘大山和好不容易找到个工作的小伙儿牛子，所以这夜游七院犄角旮旯的日常都落在了他俩身上，现在这牛子又睡得跟死人一样。

　　说到死人，刘大山脚步顿了顿，使劲拍了拍关键时刻竟然哑火的电筒，他今晚检查的最后一站，就是这个位于整个医院最西边儿的“那儿”，俗称太平间。不过他们都觉得这听着都不吉利，所以一般大家都会以“那儿”代替。

　　为了图喜庆，各个角落都挂上了大红灯笼，但是在深沉夜色和凛冬的寂静之中，这种喜庆的红并没有给刘大山带来任何安心的感觉，反而给掩埋在树荫中的平房一股子诡异感。

　　刘大山一步三回头，嘴里神神叨叨的念着阿弥陀佛上帝保佑，管他上帝听不听得懂中文。他战战兢兢，终于摸索到小平房后面的大槐树下。他用力拍了几下灯光微弱的强光手电，然后踩上石墩子，从被树干挡住一大半的窗户口里往里看。
　　从这唯一的窗户往里检查是好长时间的习惯了，没谁想大半夜的检查停尸房，特别还是过年的时候，更何况想要进这平房的门还得绕着房子走到背面。反正太平间里除了尸体也没什么东西，所以院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滴——哒——\"
　　什么声音？刘大山屏住呼吸，侧耳又听了一阵。
　　但是寂静的夜里，只有他自己格外清晰的心跳声。

　　刘大山又拿出手电，这次是认认真真的往里看了一下。

　　咦？他疑惑的看着窗户上一条条的纹路，这是什么？以前有吗？
　　他用手摸了摸玻璃，霜花冰冷但光滑的触感让他确定这并不是窗户的裂痕。他揉了揉眼睛，再仔细一瞧。
　　只见整个窗户上都是这样的垂直线条，像黏在窗户上的湿头发。
　　同时，他又听到了刚才仿佛已经消失的一声：\"滴——哒——\"

　　刘大山惊异的倒退几步，摔下石墩子，手电啪的摔地上，死于非命。

　　“大山哥！大山哥你没事吧！”牛子从远处跑来，牵着刘大山壮实的手臂，想要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但无奈刘大山已经被之前的情景吓得双腿发软，瘦弱的牛子怎么也扶不起。他干脆蹲下，帮刘大山拉上滑落的军大衣，“大山哥你怎么了？”
　　刘大山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树干后黑洞洞的窗户，“头...头发....窗户上！有头发！好多！”
　　牛子无奈的看着身边壮如山的男人，捡起手电拍了拍，道：“你是不是看走眼了？这晚上虽然没人，但白日里也是有人进出的，怎么会有头发，还‘好多’？”
　　“你好意思说！”刘大山像是缓过了劲儿，看了看眼前和他名字极度不相符合的青年，说：“睡那么死！都喊不醒！让我一个人来这...”他猛得住嘴，把“鬼地方”三个字吞进去，又默念了几句“冒犯了冒犯了”，然后又继续教训人：“下次再犯事儿，就以后你一个人来！”他絮絮叨叨，借着青年拉扯的力度站了起来，“去，你去看看，这到底怎么回事！”

　　牛子无法只能领命，放弃了已经领便当的手电，打开手机电筒，走向太平间的大门。

　　城北J局家属楼里，电话声响不过两声，就被一只手摁住，伴随着一声不满的猫叫，手的主人开了口。
　　“喂？”傅臻看了一下，是局里值班电话，他迅速清醒，把死赖在他头顶的肥猫提溜开。
　　“傅哥，”电话那头是今晚值夜班的副队乔羽，“同样的手法，市七院。”
　　“知道了，”傅臻把电话夹在肩膀和侧脸之间，从猫抓下拯救出自己的金边眼镜，“现场保护好，不要走漏风声，陆法医去了吗？”
　　“通知了，控制了现场证人两名，不过吓得不轻。”
　　“嗯，我马上到。”

　　二十分钟之后，傅臻的大切诺基轰鸣着来到市二院旁一边小吃街停下。
　　“傅哥！”在马路牙子上蹲着的乔羽猛抽了最后一口烟，站起来朝傅臻挥了挥手。
　　“怎么蹲这儿？”傅臻皱了皱眉，问道。乔羽是副支队，傅臻这个支队长不在的时候，出警就应该在由他主持工作，但现在在出现场出到马路边儿了，这实在不符合乔羽风里来雨里去的行事风格。

　　\"啧！那位，那位！\"乔羽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接到报警电话的时候，他也在。二话没说拉着他们二队的人就来了，我都是自己开车来的。”说到这儿，乔羽越想越气，“你说这人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疾病？啥啥案破不了，还爱tm瞎搅和！靠！”
　　傅臻摆了摆手，示意乔羽不要再说了，他俩已经走到了市七院门口拉警戒线的地方了。

　　本来想着是过年，加上又是凌晨，基本不需要再分警力出来维持秩序，结果没想到门外还是稀稀拉拉站了好几波的吃瓜群众，几个年纪轻轻的实习警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拦住一脸兴奋止不住探头探脑的几个大爷大妈。
　　傅臻站在人群外延看了一会儿，随后锁定了一个身影，他朝身后的乔羽勾了勾手指，乔羽立马了然的递上了一根大前门。傅臻瞥了瞥，左眉一挑：“乔少爷？你就抽这个？”
　　乔羽一怔，又不甘不愿的在另外一个兜儿里摸出一包软中华：“老大你怎么回事，好不容易几包私藏啊！”
　　“你乔少爷还差这几包私藏？”傅臻抖了抖烟盒，烟盒里寥寥几根香烟碰撞发出沙沙的声响。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大姐她……”乔羽嘟嘟囔囔，一肚子的话说不出口。
　　乔羽人称乔二少，正宗红三代，军区大院长大，家里排行老幺，上面有个大他十几岁的姐姐乔伊，少将军衔，作风强硬但又极度宠爱自家小弟，当初乔羽想进刑侦口，乔大姐二话没说就把才从警校毕业的乔羽摁进了市局，丢下一句别死明年队长就是你的了。
　　乔羽当时就急了，回到家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告诉姐姐自己是真想好好做事儿，不搞虚的！折腾了一周，乔伊才勉强同意乔羽从小警员干起，但是既然不接受家里的安排，那就像个真正的基层警员一样，吃喝拉撒全凭本事了——也就是说，乔羽被放养了。
　　为了这条软中华我可是省吃俭用仨月啊队长！如今已靠着自己走到支队位置的乔羽脸上宽面条泪，心中有苦不能言。
　　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傅臻仿佛听到了乔羽心中悲愤，他晃了晃手中烟盒，又伸出两根手指点了点——还你两条。
　　前一秒还愁云惨淡的乔羽，在傅臻看不到的地方，变脸似的一改不振，脸上布满窃喜。

　　傅臻晃着烟盒，走到人群中，拍了拍刚喊得最起劲儿的一大叔：“大哥，借个火！”
　　大叔完全没有人到中年已经熬不起夜的自觉，油亮的脑门儿上几根发丝随着寒风飞舞，这呵气成烟的北方凛冬也无法阻止大叔八卦的心。他摸了摸兜儿，从裤口袋里摸出了打火机，一边点火一边热情的询问傅臻：“小伙子，路过？”
　　还没等傅臻开口，大叔又滔滔不绝的开始了：“这里！命案！听说跟前两次二医院三医院一样！人啊，钉墙上！跟从水里捞起来一样湿淋淋的！”
　　“听说？听谁说的？”傅臻装作不经意，点着了烟也不往嘴里放，又抽出一根递给了大叔。
　　“嗨，”大叔挠挠头，叹了口气，“也不是听谁说的，就是一看到警察一群呜啦呜啦往医院赶，就觉得跟前两次一样。”
　　“这次我不知道，”傅臻拿烟的手，朝着医院里点了点，刻意压低了声线，“但是前几次，据说都是寻仇。”这是当前网上议论最火热的版本，但是事实上，案子陷入瓶颈之后就再没有发现更多有用信息。
　　大叔听罢，笑得连连摆手，猛得一吸气又被烟呛得咳得满面通红，“这可…咳咳…跟我听得不一样…咳咳咳咳…”
　　傅臻连忙给大叔顺气，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抽抽过去。
　　“刚这儿还有个小伙子说…咳咳咳咳…咳咳…他们村…十几年前也出过…咳咳咳咳咳”
　　傅臻瞳孔骤然一缩，但又随即镇定下来，若无其事地继续帮大叔顺气。
　　“哎，”大叔终于缓过气来，又继续说道，“刚这儿有一小伙儿，说他们村子里，也出过这种怪事儿，那人啊挂墙上，浑身都湿透了。”
　　“小伙儿？他人呢？”他们说话间，乔羽已经溜达到大叔另一边儿的位置，随时准备配合傅臻行动，听到大叔这话，忍不住接了口。
　　大叔愣了愣，又四下看了一下，喃喃道：“诶，刚才还在这儿呢，人呢？”
　　话音未落，只见傅臻抬手朝那几个拦医院门口的实习警一挥手，然后略带严厉的话语让喧喧嚷嚷的议论声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刚有嫌疑人逗留，乔羽你带人去查医院附近监控，陆深深，你过来！”
　　“到！”人群中窜出一只个头小小的姑娘，“老大！吩咐！”
　　“把这里人，都带回去，一个个的，好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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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更六休一希望我能坚持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