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N次方》头顶小黄鸭

2、闻也 （二）

　　清晨的阳光，是很温和的。它可以用最温柔的方式将人唤醒。
　　闻也转转眼睛，缓缓睁开眼。父母新买的装饰画还挂在卧室的墙上，画上的米老鼠咧着嘴，朝他咯咯笑。
　　“呵……”闻也也回以一笑，只是笑容间颇具冷意。
　　他又回来了……

　　闻也伸出手来——光滑如初。失血带来的凉意还充斥着他的手臂，但手腕上已没有了那道狰狞的血口。
　　“好吧……”闻也从床上下来，往卫生间走去，“……倒是证实了两件事……只是还有两件事……”
　　晨光晃在他的脸上，现出冰冷的神色。

　　闻也原路返回了旅馆，凭着身高优势，溜进了电梯。
　　他住的房门被自己反锁了，但闻也当时开完门就把房卡放到了衣服口袋里。现在想想，真是好运，不然他可能还要找点理由让服务员帮他开门。
　　推开门，闻也直奔浴室。一股若隐若现的血腥味悠悠传来，闻也皱了皱眉头。
　　深吸一口气，他猛的推开浴室门……

　　浴缸里空空如也，没有血迹，没有“尸体”，干干净净。水果刀掉在地上，刀刃上也是雪亮的，在灯光里闪着阴寒的冷芒。
　　闻也捡起刀，转身拿起一直打开着录像的相机。
　　相机的电量经过一天一夜，只剩下一丝丝的余量，几乎下一秒就要死机。闻也赶紧拿出数据线，把它从死机的边缘抢救回来。

　　“呼……来吧。”闻也打开相机，查看那个长达15个小时的视频。
　　镜头开始，他坐在浴缸里，右手持刀，朝左手腕狠狠划去。大量的血液从伤口里逬射出来，有些还溅在了镜头上面。
　　没过多久，浴缸里就溅满了血迹，看起来血腥而又诡异。
　　镜头里的闻也皱皱眉——这本不该属于他这种年纪的深沉表情，阴柔的灯光在他脸上染出大片阴影，让人觉得背后发寒——他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居然在自己不断流血的手腕上用力掐了一把，导致原本已经开始凝结的血液又再度流淌出来……

　　镜头中的小小人影，在浴缸中换了个姿势，侧卧着，等待死亡来临。
　　闻也等待着结果，一时有些不耐，就按了快进。相机里的时间瞬间消逝，而其中的人不觉间也停止了胸膛的起伏。
　　大概是亲眼见证自己的“死亡”，闻也更加烦躁，又按了一下快进。
　　镜头前的景象好似按了暂停键一般，悄无声息，时间却依旧流逝着。
　　突然，闻也真的按了“暂停”键。
　　……溅在镜头上的血，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一点痕迹也不剩，仿佛被人细心擦拭过一般。
　　闻也将视频倒放。时间重返，大概到闻也“死去”的第四个小时，血迹就开始变得有点稀薄了。然后，大概过了半分钟的样子，血迹就彻底消失了 。
　　闻也若有所思，继续快进。果然，第五个小时，“闻也”也开始消失了。
　　先是手指，颜色开始慢慢变淡；然后是双脚，逐渐变得透明……短短一分钟之后，浴缸中已不见了那道人影。

　　闻也阖上双眸，静静地坐在旅馆整洁的床铺边上。一时间，竟给了人一种很乖巧的感觉。
　　手中摩挲着衣角，闻也抿了抿唇。

　　“那个小孩啊，真是恐怖……”
　　“是呀是呀，你看那些孩子一个个的多听话多乖巧啊，居然被他打成那样……”
　　“他不是也被打的挺惨的么？怎么一点表情都没有啊，我看着都疼……”
　　“嘘，嘘。小点声，他听得到呢，这混小子，耳朵尖得很！他打架从来不怕受伤，都成了医务室的常客了……”

　　“啧啧啧，小小年纪不学好……”

　　“他就是个怪物……”

　　耳边又响起了那些刺耳的话语，闻也微微抬起眼帘，茂密的睫毛挡住了他的眼神。

　　“怪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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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昏沉，橘黄的晚霞与深紫的光晕混合，染出令人窒息的色彩。
　　“收好行李了吗？”，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闻也家的门口，向屋里不时探身。
　　“嗯，好了。叔叔，我们走吧。”闻也吃力地拖着一个几乎有大半个他那么高的旅行箱，向男人走去。
　　“这么多？我来吧。”男人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个小小的男孩居然有这么多行李，都是衣服？
　　还是……
　　“啊，嗯。都是些父母的遗物……”，闻也没了声。
　　“唉唉，我这随便问问。走走走……”，男人见他心情不大好，立即住嘴，接过箱子，带着闻也往楼下走去。

　　闻也最终还是离开了这个他生活了三年的家。
　　而他即将去往的，是那家熟悉的，也是他陌生的，福利院——他生活了六年之久的地方。
　　也是，他的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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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福利院的几年里，闻也进过不知多少次医务室。打架斗殴他要么不参与，一参与准出事。
　　闻也打架出手狠，专朝着对手的脸打，狠得完全不像一个孩子。打完了架，即使自己满身是伤，他也一声不吭。但是那些被打的人，一个个躺在地上疼的嗷嗷叫，哭得泪流满面。
　　一般来说，打架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他进医务室，别人进医院。
　　时间长了，福利院的孩子们都知道他是个刺头，惹不得。后来，就连负责照顾孩子的阿姨们都有点怕他，若是谁“不走运”地轮到监管这个刺头，准会想尽办法推脱。

　　不知何时，“怪物”之名逐渐传开。

　　这种被所有人排斥的日子，终于终结于某日。
　　那一天，闻也才从医务室出来，手臂上缠着绷带，脸上还有些青肿。迎面而来一对夫妻，和他擦肩而过。
　　大概是想来领养一个孩子的。闻也猜测着，心里划过许多张脸庞。
　　今天又要少一个了，闻也心想。
　　“哎，小朋友！”女人转身拍了拍闻也的背，温和的问，“你怎么一身的伤啊？”
　　闻也回身，疏离而又有礼貌的喊了一声阿姨好，然后回答道:“我打架打的。”

　　“为什么打架？！”以前也有阿姨很严厉地责问他。
　　“……他们打我，我打回去咯。”
　　随后，一如既往地，等待他的便是为期一周的禁闭室生活。

　　“为什么打架？”同样的话，但女人的语气格外温柔。
　　“我……我是自卫。”闻也不禁也放软了语气，“他们抢我吃的……”
　　“哟，还晓得‘自卫’呢。”一旁的男人笑了一声，“你打架厉不厉害呀？”
　　“还、还行吧……他们比我惨。”闻也头一回遇到对他打架这种事完全不排斥，而且态度还这么亲切的人，一时有些无措。
　　“嗯，我以前打架也很厉害，我们院子里的熊孩子都怕我。”男人笑得更开心了。
　　女人拿手肘轻轻捅了他一下，又低下头看着闻也，语气放的更轻缓了，好似怕惊吓到他一样，“嗯……孩子，你想不想找一对父母？”
　　闻也愣了，这是……什么意思？
　　女人见闻也没什么反应，以为他不愿意，连忙解释道:“我和他，我们一直没有孩子……就想领养一个……你愿意吗？”
　　闻也缓过来了，他意识到，自己也是有人要的孩子了。
　　真是……太好了。

　　“你们领养……他？？”办理手续的人一脸诧异，“你们可能不知道，这小子可浑了……”
　　“哎呀，不就是打个架的事儿嘛，小孩子打架，正常正常。”男人一把打断他，催促道，“快快快，赶紧办事儿，我赶着回家上户口呢，一会儿人家下班了……”
　　闻也在一边，任由女人牵着他的手，眼神中闪烁着难得的莫名兴奋。

　　“小也，你若是不愿意，你可以不换名字。”女人把闻也抱上车，轻轻对他说。
　　“好……妈妈。”
　　女人楞了一下，忽而笑了，连忙答应着:“哎，好。”

　　父母……他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也会成为一个家庭中的一员。

　　那之后，他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日，再一次踏上通往那个该死的地方的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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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长还是那个人，但福利院里的孩子已然换了一批。看着闻也乖巧的表情，院长脸上闪过一瞬的厌恶。
　　“好好，您放心。”院长将送闻也来的男人送出办公室，回来转身锁上了门。
　　他的表情由和蔼迅速扭曲成厌恶，恶狠狠的对闻也说:“我不管你在外面怎么有人宠着照顾着，回到这里你就是那个可怜虫！别想着再搞事情，你要是敢惹事，我就把你送到c城那家福利院去！”
　　c城也有家福利院，但那家比起这一家来说，简直是个少管所，什么不良少年都有，天天斗殴，月月闹事。
　　院长原以为闻也在养父母家待了三年，性格会软一些，应该没有那么难搞了，所以一来就恐吓他，想在心理上占据优势。
　　闻也在男人离开时便收起了乖顺好欺负的模样，面无表情地盯着院长油腻的脸，令他背后发麻。
　　“我不闹事，你也别找我麻烦。”闻也说完，便大步从对方身边拐过，离开了办公室，还“嘭”地甩上了门。院长还在原地，竟被闻也吓住了
　　“我艹，这什么怪胎！”院长回过神，愤愤地低声骂道。

　　日子倒过得平静，没人找茬，闻也也安分地没找别人茬。
　　大部分孩子都不清楚闻也的底细，加上他一直表现地很乖巧沉默，所以大家相处的也还可以。

　　难得的，闻也三年没打架。他上初中那年，搬离了福利院。
　　院长那口憋了三年的气，终于是疏出来了。
　　“你们……呃，以后常回来看看。”院长正对着几个同闻也一起离开的孩子们嘱咐着。
　　闻也知道，这个“你们”里，大概没有他的位置。但他很乐意最后堵一堵院长的好心情，所以比任何人都大声地回答了一句:“好的！”
　　果不其然，院长脸都青了。

　　闻也很愉快，甚至走路都哼着小调。
　　今天，他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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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完啦完啦，一章改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