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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妻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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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从来便是如此,相爱容易相守来。
原以为的相逢拥抱,却化作转身诀别。
躲过了阴阳两隔,却败给了一个自己都不知的理由。
赵云依旧如同往日般谈笑自若,只是每每想到那个人,心脏却是忍不住的抽动。
他坐在刘备旁边,含笑听着关兴一张嘴巴说个不停。
“四叔,四叔。你和麓乡侯谁厉害些?回去打一架好不好?”关兴好奇问道,恨不得马上为赵云呐喊助威起来。
赵云的笑意淡了,只是摇摇头道:“侯爷之勇,我自是及不上。”
刘备扫了眼他,对关兴摆摆手道:“安国退下吧。”
关兴应了一声,赵云叹了口气,终是躲不过直面的面对大哥这个问题。
“说说吧,你和他准备怎么办?”刘备平静地问道。
若说是不气赵云,那是绝无可能。留书出走,一别三年多,更是差点阴阳两隔。
全是为了一个男人。
赵云浅浅一笑:“断了罢。”
“哦?”刘备诧异扭头,显然不相信。
赵云低下头,笑着说道:“他那种张扬跋扈的性子,我也实在吃不消了。”
刘备倒是叹了口气,缓缓道:“也罢,他如今倒是变了。”
赵云没有接话,笑意却再也强装不出。
“说起来你们都不信,他自己也不会信。我对他啊,当真是当个侄子来信任。”刘备说道。
他向来是恩怨分明的,马孟起虽说拐了他弟弟,却是帮他安定了西川,他倚仗马孟起的地方还多的是。
赵云疑惑的看着刘备,刘备自嘲一笑:“你也不信是吧,也是。骠骑大将军,百官之首,却限制了兵权。一年多的时间,我没有要他镇守疆土,也没有要他随军出战,却派他去兴修水利,你是不是觉得我昏庸起来,忌惮他的威名?”
赵云点点头,刘备忍不住敲了一把:“你也真敢点头。”他继续道,“其实他很聪明,自己选择了做孤臣。”
“神威天将军,已经上不了战场了。”刘备惋惜道。
“怎么可能!”赵云惊呼出声,急得冷汗都要留下。
不,那日相见,他身上分明没有致残的伤。
刘备瞟了他一眼,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
“大哥……他怎么了……”赵云忍不住问道。
刘备在心里冷哼一声,却也解释道:“是心病。我曾经以为,马孟起心有仇恨,自当如同潼关一般,所向披靡,没想到啊。”
“与曹休一战,败得一塌糊涂,我哪里还敢用他!”刘备沉声道,“在战场上,他分明是心如死灰,混沌得不成体统。你若是见了他,一定不敢信那还是当年被称之为“一袭锦袍定西北”的神威天将军。若不是家小牵绊着,我怕他是恨不得就归天了。”
这样一个人,要他怎么放兵权?
刘备越想越气:“其他人肯定在心里暗暗嘀咕,都是我提防他虚名待他,导致了张扬跋扈的万人敌变成如今死气沉沉的模样。谁又知道,是他这副毫无生机的样子,才导致我不敢重用于他!”
他都自降辈分跟马孟起结亲家了,还想让他怎么办?拜把子?
赵云紧咬着牙关,恍惚起来。
在他不在的日子里,那人竟是已经变了一个模样。
彻彻底底的转了性子。
是怎样的痛才能让马孟起都没了活下去的欲望?
刘备拍了拍赵云的肩:“他啊,我是管不着了。高官厚禄我是养的起,可是啊,西川的安定终是要依靠着他。可惜后继无人,我怕他这个模样,活不了几个年头,到时候羌人闹起来,我找谁守着?他也是个明白人,兴修水利垦辟荒野这种活,能安抚到附近羌民,他倒是挺乐于接手的。”
说什么忌惮,他分明是最希望马孟起能平安的活着的一个。
赵云沉默了,缓缓才道:“今后羌人我来安。”
马孟起身上的担子,便由他来扛。
“然后换马孟起上战场?”刘备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子龙,你和马孟起都一样,让我头疼得紧。”
“我给他百官之首的虚名,却不能再给他实权。而你呢?”刘备说道,“同样的也只能做孤臣。同僚同僚得罪的彻底,一言不发失踪这么久。这么多年,我哪怕想给你升迁也不行。看着往日下属一个个爬到你头上,感觉如何?”
“我从不在乎什么虚名官职。”赵云笑了笑,一脸真诚看向刘备,“只要大哥信我,杂号将军又如何?都知我是帝王心腹,他们也只敢在心底骂我,谁又敢拿官威压我?”
我只怕……陪不了多久了。
刘备别过头,将泪水憋了回去。
将来阿斗还是会护着你,可怎会有我护着的那般畅快?
“我要歇息了,你退下吧。”刘备摆了摆手,疲惫道。
赵云恭敬的退下,在宫外伫立着吹了会儿凉风,才往回走去。
浑浑噩噩的活着,连上了战场也不在乎如此。
死志……世间万物没了牵挂,方会如此。
连我……亦不能成为你的羁绊对吗?
赵云苦涩一笑,自己也心不在焉起来。
“将军,常山来客,另外有一封书信。”士卒的表情有一丝奇怪,赵云没有在意,接过了信封拆开,翻出了三张字迹不同的信件。
他缓缓读完,这才开口问道:“人在哪?带我去。”
一封,是他父亲所书。言天下战乱,不知鹿死谁手。今以侄儿过继,保赵家血脉。
一封,是他兄长所书。自言愧对爱妾,望他好好待之。
一封,是王异所书。
她说当年被囚西凉,自以为难逃一死,却不想马孟起在战后却是放了她。若是那人若是容不得姬妾,寻个借口安置也未尝不可。
赵云笑了笑,心知这位聪慧的嫂子定然是发觉了什么。
哪里会容不下,那个人分明是不要他了。
对于侄子的到来,他是兴奋的。可想起在兄嫂的争斗下,将爱妾都送了过来,头不免痛了起来。
他早就决定,任凭外人怎么猜测他,今生也不会娶妻来掩人耳目。
哪怕只是一个名分,他也并不想给旁人。
他深吸一口气,踏进了院门。
“赵云见过夫人。”他拜道,抬头却是一愣。
少妇抱着个两岁的小男孩,月光下,素衣胜雪,宛转峨眉。
貌美的面容分明便是旧识。
樊玉浅浅一拜,仿若不曾相识。
赵云不好过问太多,走近了些问道:“孩子叫什么?”
樊玉眉间更温柔了些,抱着孩子放到了赵云手上:“统儿,叫爹爹。”
柔软的触感,再加上血脉的相连,让赵云都不免蹑手蹑脚起来。
赵统茫然的看着赵云,随后轻轻拉了一下母亲的衣袖,不敢做声。
“孩子还不适应,将军多多见谅。”樊玉柔声道。
突然之下换了一个陌生的爹爹,没有哭闹已经是很不容易。
“不必客气。”赵云轻轻拍打着孩子的背,赵统似乎困了,打了个哈欠,软软的趴在赵云怀中,闭上了眼睛。
“放他去休息吧。”樊玉接过孩子,回了里屋。
赵云坐在了院子里,叹了口气,不知道赵昂是如何想的。
既辜负了王异,也辜负了樊玉。
樊玉放下赵统,便走了出来,与赵云相对而坐。
“妾身斗胆,敢问将军,你心中那人……可是会在意统儿的存在?”樊玉问道。
心有所属而终身不娶,唯有过继子嗣,这是赵家给她的解释。
“不会。”赵云摇头道。别说如今两人断了干系,就是当初,他也只会欣喜着自己过继了子嗣。
“那妾身便放心了。”樊玉柔柔一笑,“将军只管认作故人义子,令尊给了我足够钱财在成都安家,只要让我时常能见着统儿便好。”
赵云顿了顿,道了声好。
“你可怨我?”赵云问道。
是因为他,才让他们母子到了这陌生之地。
“怨?我感谢还来不及,何来怨恨?”樊玉摇摇头,“若是统儿在冀城,他一辈子只是个将军庶子。而在这里,赵将军不会亏待他。”
赵云点点头:“我今后的,都是统儿的。”他继续问道,“你可怪我兄嫂?”
樊玉笑了起来:“赵将军未免太看轻妾身了。”她的脸上有着几分落寞,“我能怪谁呢?”
“我兄长将我当作礼物,送于令兄。他待我很好,待统儿很好,我如何能怪他?”
“怪夫人?不,我敬佩她也愧对于她,她是我这辈子都及不上的女子。”她苦笑道,“我若是男子,能有这样的妻子,当一辈子珍之爱之。”
“赵将军,您放心,是妾身离不开统儿,吵着要来的。”樊玉淡淡说道,“哪家好女儿愿意做一个妾室,樊玉只愿做自己。”
王异从未有苛待她,反而是她一直心中有愧。
她怨不得任何人,只能怨自己命数如此。
“夫人便在此歇下,有何需要尽管吩咐云。待此间事了,云再送夫人回成都。”赵云拱手拜道。
“劳烦将军了。”樊玉回礼,依旧是落落大方。
天色不早,赵云不便久留,就此告别离去。
太子监国,刘备将部分政事搬到了白帝城。不过就三个多月时间,吴魏联盟破解,东吴和曹魏之战在江陵打响,刘备想了想,写了一封信给陆议。
“陛下——”赵云无奈叫道。
刘备气鼓鼓将陆议回信摔下,怒道:“那小子气我!”
说什么“远送以来者”,当真是猖狂的很。
“陆议说的不差,我们不能再继续东征了。这样一来,白白便宜了曹丕。”赵云明白,如今的刘备并不是真的想继续打下去,只是忍不下这口气。
赵云正准备再安慰几句,刘备派到他府上的医官快步走了回来,见面便是一句“恭喜赵将军”。
赵云一愣,叹了口气,果然,乌角先生的弟子算卦从不会错。
刘备气顿时消散了,遣散了旁人幽幽的望向赵云:“你的?”时间正好对的上。
赵云扶额:“自然不是。”他自然将实情都告诉过大哥。
刘备想了想,正色道:“如今有孕,你不免落人口舌。我建议你还是就当在常山娶了她,毕竟义子还是比不过亲子好听。”
赵云沉默着不说话,刘备冷哼一声道:“怎么?在顾忌马孟起的想法?他是没娶妻还是没儿女?你凭什么迁就着他!”
赵云摇了摇头:“与他无关。”只是他自己便从来没想过要娶妻。
“那便按我说的做。”刘备说道,“反正你就算想娶妻估计也没姑娘敢嫁你了。”
“嗯?”赵云不解。
“马家那丫头啊,不想嫁人,偏偏拖出你当挡箭牌。”刘备也觉得有几分好笑,“一有人要给她相看人家,她便说自己痴恋你六载有余,非你不嫁。若是你娶了别人,她非得与之决一生死不可。这可是闹得沸沸扬扬的,还不少男女感叹她深情。”
这倒真像马文鹭做出的事,赵云失笑。
“你三哥前不久……还在说,没能看到你娶妻生子……”刘备叹道,心中更是伤感起来。
“也罢,我听大哥的。”赵云淡笑,“过几天我要兴儿送她回成都,让二嫂帮忙照看着。”
不过是个名分,樊玉和两个儿子能过的更好,兄长也能安心,何乐不为?
张琪瑛那丫头这卦啊,还真准的很。
况且……那人就算是在乎,也不会来和他吵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埋的伏笔都是be,要圆回去我哭了。
其实桂阳那里我就提了冀城的,嘻嘻嘻,早就埋了炸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