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墙？不允许！》悬三

38、不完美小孩

　　宋冉冉又好气又好笑，她时常真的不知道姚灿这个小脑袋瓜子里在想什么东西，但至少能看出来这几天小孩并没有自怜自艾，反而甚至有点……她的视线扫过房间里复杂的、热闹极了的装饰，他这几天应该是过得很快乐很充实的样子，宋冉冉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还想问问他最近的近况，但还是忍住了。

　　“登登登！”姚灿完全不给宋冉冉问些什么的时间，跑进厨房捧出了一个大大的盒子，故作玄虚地掀开，是一个丑得很抽象的蛋糕，“我亲手做的，虽然戚风底座有一点点焦了奶油有点打过了糖加的有点多了，但是除了这些不完美之外应该还是很完美的。”

　　……你搁这儿搁这儿呢，宋冉冉仔细“品鉴”了一下酷似艺术品的蛋糕，想夸也夸不出口，最后只能找了一个比较刁钻的角度夸道：“很有动手天赋，额，不错……喂！！”

　　话音未落，一坨奶油被姚灿啪一下点在宋冉冉鼻子上，小孩坏心眼地笑起来：“我知道你今天想问什么，但是我不想说，也不想去想不好的事情，反正公司会解决的，姐姐只需要就陪我过个快乐的纪念日就行了，好不好？”

　　他看起来很顽劣，但宋冉冉却从他眼里看到一丝并不易察觉的疲惫，于是她把满肚子的话憋了回去，乘姚灿不备，抓起一把奶油朝他脑袋上呼过去：“好……你个鬼啊！不要以为说这种话我就会不报复你！我化妆了你还敢涂我奶油？！”

　　姚灿“啊！”一声，从凳子上一跃而起，几乎要跳上桌子，眼疾手快地给宋冉冉来了一套躲避十八式，鱼一样呲溜一下从餐厅窜到了客厅：“我不是我没有啊我真的手滑你别不信！”

　　宋冉冉捧着蛋糕追逐而出：“我不手滑，我是故意的，小混蛋把你脑袋给我伸过来！”

　　姚灿抱头鼠窜：“救命啊粉丝打正主啦！！！”

　　很快，在宋冉冉和姚灿不懈的轮回战役下，布置精美的房间被奶油糟蹋得面目全非，当宋冉冉终于从沙发背后拽出只剩下眼睛还干净的姚灿，在他脑袋上插上最后一个蛋糕星星插件，这场莫名其妙开始的尊严之战才彻底偃旗息鼓。

　　说是“战役”，但看起来也只有姚灿一个人被单方面输出而已，至少宋冉冉的脑袋很干净，除了花猫脸，衣服上也没沾上奶油，而姚灿现在就了不起了，随便套件红衣服就能出门假扮圣诞老人，连眉毛上都沾着厚厚的糖霜，宋冉冉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终于笑啦。”姚灿狼狈地擦掉睫毛上的奶霜，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宋冉冉。

　　宋冉冉一愣：“什么？”

　　“金河和我说，你自从知道《晚安》出问题以后一直一筹莫展的，上班天天开小差摸鱼，他每次路过编剧部都能看见。我都没为这种事情紧张伤心，你那么担心干嘛？”姚灿把脸上的糖霜一点点擦下去，逐渐露出清晰的脸，“现在才对嘛，好看的女孩子就是要笑，垂头丧气才不是姐姐应该有的样子。”

　　宋冉冉嗫嚅了两下：“……你是为了让我开心，才准备了这么荒唐的纪念日？”

　　“喂！哪里荒唐了！”姚灿不服，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了，“不要夹带私货攻击人啊！况且明明是姐姐来陪我玩，就算荒唐也得忍着！”

　　他眉眼一弯，不等宋冉冉再问什么，就刺溜一下钻进了浴室：“我洗个澡！很快！”

　　没有了吵吵嚷嚷的姚灿，整个客厅一下子安静下来，他说自己没有为《晚安》的事情伤心紧张，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又为了今天这场小小闹剧准备了这么久，仿佛她高兴与否是比姚灿会不会出事更要紧的事情，宋冉冉看着浴室的方向，忍不住笑起来：“笨蛋小孩。”

　　等姚灿把自己收拾干净得好一会儿，宋冉冉脸上奶油不多，用纸巾擦擦就成，刚准备抽纸擦擦脸，却不巧碰到了茶几上突然震动起来的手机。

　　宋冉冉怕是急事：“姚灿，电话！”

　　半天浴室里才传来闷闷的回复：“没事儿，你帮我接一下吧！”

　　我接？宋冉冉觉得有点怪，她以什么身份接？但看来电人一副很执着的样子，手机不停地震动，电话来了好几通，宋冉冉又怕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只要硬着头皮替姚灿点开通话键，上头的备注是【秦医生】：“喂……”

　　还没等她一个“喂”字“喂”出口，对面的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小姚，金河说你最近情绪问题非常不好啊！这种时候有点极端想法是正常的，但是一定要做好自我劝导，之前配的碳酸锂已经快吃完了一定要抓紧再过来复查，你现在这种大起大落的时候非常需要药物进行一定控制，之前你要录节目咨询都是放在周六晚上的，你看本周的咨询放在周几合适？”

　　那边并没有想等到什么回复，只是自己在絮絮叨叨，宋冉冉愣在原地，这位秦医生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非常显而易见——姚灿一直有心理疾病，并且录节目以来一直在接受心理咨询，可宋冉冉做了他那么久的助理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

　　鬼使神差地，宋冉冉知道这样不对，但她打开了姚灿和这位秦医生的微信聊天记录，一路向上划，一直到近两三年前，两个人都在保持着每周或两周一次的心理咨询频率，而秦医生的留言自九月开始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指导姚灿要吃的药也越来越多，全都是常见的双相障碍及抑郁类药品——那正是IDIOO开赛的时间。

　　娱乐圈心理有障碍的艺人不少，特别是这些不温不火的小艺人和练习生，很容易一个想不开钻牛角尖导致不好的结局，在中国这一大环境还不算太严重，在韩国那样的娱乐圈环境里，几乎是每5个艺人就有一个心理疾病患者，当代人对心理疾病的承受能力很高，宋冉冉也常常遇到有心理问题的网友，接受治疗吃药康复就好了，毕竟时代在内卷，每个人都压力都很大。

　　可是这是姚灿啊……

　　谁都会想不开，有压力，抑郁焦躁，可姚灿不会，因为他是姚灿啊。

　　是吗？宋冉冉问自己，他怎么就不会呢。

　　电话那头的秦医生听这边半天没动静，莫名其妙地“喂”了几句，姚灿恰好洗完澡出来，当头撞见的正是这几声“喂”，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几秒后，他像被发现了秘密恼羞成怒的小朋友一样一个健步冲到宋冉冉跟前，一把夺过手机，手忙脚乱地按掉电话，但电话屏幕上现实的通话时长显然表明宋冉冉已经把能听到都听了。

　　姚灿紧张地、 局促地看看手机，又看看宋冉冉，他刚洗完头发，湿哒哒地垂在眼前，就像下雨天走失后被人发现的小狗，慌乱得连眨眼睛都不会了：“不是，我……”

　　宋冉冉笑起来，先一步打断他不成词句的发言：“你医生提醒你吃药和复诊而已，干嘛那么紧张，我又没撞破你和小姐姐聊天。”

　　姚灿咽了咽口水，把手机背到自己身后，有些委屈巴巴地看着宋冉冉：“你知道啦……”

　　宋冉冉想了想：“我不是医生，所以其实我知不知道都一样，就像我感冒了也不会告诉你呀，你也不会治病，这不是一个道理么？”

　　姚灿没说话，那架势和宋冉冉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被她妈发现夜里偷玩手机一模一样：“我以为你会觉得我……不好。”

　　宋冉冉坐到姚灿边上，“确实不好，你向我撒谎。”

　　姚灿想辩解什么，但宋冉冉没给他这个机会，接着说：“但那又什么样呢，没人规定必须对别人坦诚相待，你不想让我觉得你很有压力，想向我展现最好的一面，我觉得很感动，觉得你是一个特别好的小孩。现代人的压力那么大，有资格选择自己要用什么面貌示人，被压力压垮了也没关系，这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姚灿苦笑了一笑：“可我只想让姐姐看到完美我。”

　　“啊？那你好像也没有成功，”宋冉冉笑起来，“我觉得姚灿就是个养成系的小偶像，唱歌一般般，跳舞其实也不是特别好，有时候有点小脾气还会和我顶嘴，经常做些天马行空的事情，说些嘴巴上没把门的话，真的是一个很吵闹甚至会有点招人烦的小孩子，脑子一条筋直来直去，一不小心就被人搞了自己还不知道。”

　　姚灿：“……我也没有那么差劲吧？！”

　　“但正是因为这些不完美，才组合成了一个我喜欢的姚灿，”宋冉冉看着姚灿，她常常说小朋友的眼睛很亮，但如果她此刻能看到自己的眼睛，那才是姚灿见过最好看的眼睛，“在娱乐圈里闯荡，不愿意被哥哥带着走，摸爬滚打也要自己往上，靠着粉丝一票一票把自己投出道，这就是娱乐圈最常见的不完美小孩。会被黑，被人背刺，就像你被嘉晟娱乐将的这一军也只能自认倒霉，现实生活又不像偶像剧和小说，没有那么突然的反转和金手指，既然大家都是普通人，那就一定会生病，为什么要害怕变成不完美的小孩呢？”

　　“我们喜欢的从来只是姚灿，不需要在这个名字之前加任何形容词，‘完美的’‘出道的’姚灿很好，‘有缺点的’‘幼稚的’姚灿也很好，”宋冉冉停顿了一下，“但是‘塌房的’姚灿不行哈！”

　　姚灿终于笑了，他盯着宋冉冉，半晌说：“姐姐，你真的是一个很不一样的女孩子。”

　　宋冉冉不知道怎么这话题绕到自己身上来了：“啊？”

　　姚灿接着说：“能喜欢你是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