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 6 章 ...
-
我带着翠雯慢慢回到飞云轩,一进门不由得叹息一声。转眼两年,这里与我当初离开时候一般的模样,没有一丝的改变。只是我自己知道,今后住在这里的人——凌云却已经与两年前的那个天真的女孩不同了。
刚刚坐稳,见一个小丫头子进来回道:“紫雯姐姐,小路子他们回来了,这会子在外面候着呢。”我点点头,“让他们进来吧。”话音一落,就看见几个人喜气洋洋地走了进来,齐齐地跪下,“给主子请安。”我脸上露出微笑,“都起来吧。”几个人都站了起来,香草左右瞧瞧,喜道:“这屋子可是一点都没有变呀,这会子咱们回来了,可是要扬眉吐气了!”我仍是微笑,语气却严肃起来,“从今儿起,你可要好好的管管你自己的这张嘴了,不要什么话都乱说!”香草吐了下舌头,“是——”“行了,把带回来的东西收拾收拾。”几个人答应着,都是亲自动手。我不禁微微一笑,在外面这两年,不但是我,便连我身边的这些丫头太监也都历练出来,再没有不会的事情了。
这边正忙着,红玉走了进来,先是给坐在上面的我施了个万福,又和其他几个丫头问好。
香草直起身子仔细打量了番红玉,忽然恍然大悟般,“哎呀,这不是红玉姑娘吗!”赶着拉着几个人要给红玉行礼。
红玉忙不迭地还礼,“这使不得,咱们都是一样的身份,我怎么能受你们的礼呢?”香草扔是恭恭敬敬地施过礼,这才一本正经地说道:“两年前咱们是一样的身份,如今红玉姑娘可是王爷跟前的人了,又有了王爷的骨肉,算起来您是我们的半个主子,我们怎么敢废了礼数?”红玉脸一阵青一阵白,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只得上前去帮着收拾,嫣红伸手拦住她道:“你是有身子的人,就不要做这些个了,出了什么事情,我们都担待不起。”说着几个人自顾自地又忙了起来,只剩红玉呆呆地站在那里。
我微微一笑,招呼红玉道:“你这儿坐着吧。让他们去做好了,他们都是忙惯了的。”又叫小丫头给红玉倒茶。
“你不用多心,她们一向是有口无心的。你现在有了身孕,也不用像以前一样在我跟前立规矩,便是需要什么,也尽管开口,我这里没有的,王妃那里自然是有的。”红玉立刻红了眼睛“红玉感激娘娘的大恩!”我微笑着一摆手,“你下去歇着吧。我这里不用你服侍了。”“是。”红玉答应着退下去。
香草愤愤然道:“娘娘何必对她那么好?她这个人简直就是一点良心都没有!当初娘娘您出去的时候她就推着不去,明明就是看娘娘您失势了,怕跟着您没有好处。又趁娘娘您不在,勾引了王爷!这会子又跑过来装腔作势,谁信她!”我沉下脸来,“不得放肆!你如果再这样胡闹下去,小心我撵你出去!”香草登时作不得声,闷头收拾东西。
我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哪个房里没有几个侍妾?你这样待她,人家只当我眼里容不得人呢!”香草这才低声道:“奴才知道了。奴才错了。”我微笑着点点头,“快把东西收拾好,我要出去走走,不用你们跟来。”众人忙答应着。
我一路漫步到雅苑,刚进了院子就看见左先生正坐在台阶前烹茶,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先生好兴致啊。”左先生闻言站了起来,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来,一早这里烹茶以待客。”说着提起壶引着我进去。先是拿了两个小巧玲珑的碧玉盏,又取出茶叶笑道:“好茶你吃了许多,今天也尝尝这个。”说着将沸水倒了小半盏,待茶叶舒展开了,才慢慢地一点点的将水兑入。登时满室都荡漾着茶香。
我轻轻端起杯子嗅了下,果有种深谷之兰的幽香。轻轻抿了一口,只觉满口余香,却不知道是什么茶了。
“这是——”左先生微微一笑,“大红袍号称'茶王',乃武夷山特产。而又数天心寺崖壁处的那棵茶树产出的茶为极品。那茶树已经历经数百年,原本便珍贵,而你饮的这个更是只取了茶中间的嫩叶,在未婚的妙龄女子怀中用其体温烘烤,故而更有一种女儿香。每年不过产一斤而已,都是进上用的。这是皇上前次赏九王爷的,他都尽数给了我。”我忍不住轻声叹息,“鐛仁对先生果然十分用心。”左先生微微一笑,“他正是用人之时,自然十分的慷慨。”我放下杯子凝视着左先生,“鐛仁这次受伤的十分蹊跷,先生定然知道内情吧。”左先生面色凝重起来,站起来踱了几步,背过身子道:“自然还是为了皇位了。”“那么这次的目标是大皇子他们了?”左先生点点头,“不错。那支箭正是大皇子的箭。”我点点头,“这箭用的高明,似是而非,乍看仿佛愚蠢,然后细思量却又觉得更像是大皇子故意布的迷阵……只是大皇子一向生性懦弱,想让皇上相信他敢暗杀鐛仁却不大容易。”左先生微微一笑,“旁边自然有人看到大皇子射出那一箭,而这个人还是大皇子最得力的侍卫。”我长长叹息,“计是极好的,可惜太阴损了。”“想得天下,又怎么能不狠下心来。生在皇家,便是有这样的身不由己。”左先生转过身来面对我道:“自你走后,王爷也颇为惋惜,重新得到王爷的宠爱并非难事。”我点点头,“我去了。”“好,一切小心。”我答应着悄然离去。
我打起帘子走进鐛仁的卧房,迎面就扑来一阵浓郁的药香。屋子里面站在几个丫头,却是鸦雀无声。见了我齐齐地施了个万福,却并不上来问安,我知道是鐛仁养病要静的缘故,点点头上前瞧瞧鐛仁,见他仍是紧闭着双眼,时不时皱皱眉头,仿佛不堪忍受伤痛。我微微叹息。
小喜子小心翼翼地捧来一碗药,走到跟前轻声道:“王爷,该吃药了。”鐛仁微微动了下,紫雯忙上前轻轻扶起鐛仁,又在他背后垫了个靠枕。我接过药,先是用嘴试了试温度,觉得正好适中,这才挨着鐛仁坐下,舀了一勺子药递到鐛仁嘴边,柔声道:“王爷,吃药了。”鐛仁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慢慢张开嘴,喝了下去。待他喝下一口,又拿过帕子轻轻拭过嘴角的药渍,方又舀了一勺子喂过去。吃了小半碗,鐛仁微微摇头,不再肯吃。我不敢勉强,示意紫雯小心扶鐛仁睡下。
旁边小喜子低声笑着恭维道:“到底是凌妃娘娘心细,早上颜主子服侍的时候,才喝了那么几口……”我微微一笑,“少在这里甜言蜜语的。”说着漫步走到外间坐下,这才对小喜子接着说道:“王妃有话,打今儿起,这里不用其他几位娘娘和主子轮班服侍了,她们都各自忙的紧,便有什么事情就立刻去知会我。你和小顺子是王爷跟前的人,要每天在这里守着,不可随意离开。”两个人忙答应着。
“屋子里服侍的人必须心细谨慎,我看还是用几个女孩子好些。紫雯和嫣红都是我用惯了的人,两个人各带着两个稳妥的丫头在里面轮班服侍。其他的小丫头子平时都在外间候着,里面有什么招呼要立刻答应。”“到底是凌妃娘娘想的周到,我这就去吩咐去。”小喜子笑道。
我拦住他,“且别忙,还有件事情。虽说现在王爷的伤势有了好转,可是这太医还不能让他们回去,就在后面的厢房给他们安置一下,也好随时伺候。”“是。”我这才挥手让他们下去,心里缓了一口气。刚定定心神就见陈妃婀娜多姿地走进来,满脸的笑意,见了我立刻亲热的拉住手亲切地说道:“凌妹妹,昨儿你回来,这边忙的要命,也没有顾的上和你说话,你可没怪罪我吧。”我忙笑道:“陈姐姐这是哪里的话呢。快坐吧!”说着让丫头上茶。
陈妃摆摆手,往里面探望了一眼,“王爷这会子可醒着?”我微微一笑,“才吃了药睡下,姐姐想看王爷还是等王爷醒了再见吧。”陈妃点点头,转过身细细地打量我,笑道:“两年不见,妹妹出落的越发标致了。”“姐姐又取笑我了。怎么不见庆熙?”陈妃立刻满面春风,“他还小,怕他过来吵着他父王,所以留在房里让奶妈照看着,妹妹想见,不妨有时间过去瞧瞧。”我点点头,“自然是要见的。”陈妃起身笑道:“这里王爷病着,我也不多留了,王爷醒了你代我问候一声吧。我晚上再过来看望王爷。”我也起身相送,“姐姐慢走。”看着陈妃出了院子,脸慢慢地沉下来,扭身到里面去服侍鐛仁。
接连修养了几日,鐛仁的伤势大有好转,偶尔还可以坐起来。我是衣不解带地服侍着,每当鐛仁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必定是我。
这日正在椅子上假寐,忽地听到一声响声,猛地睁开眼,见鐛仁挣扎着要坐起来,赶忙上前几步扶起他,“王爷可是要喝茶?”鐛仁点点头,旁边紫雯已经将茶递了过来,我忙将茶凑到鐛仁嘴边,看着鐛仁喝了两口,这才将茶又递给紫雯,柔声道:“王爷可觉好些?”鐛仁点点头,“你可消瘦了许多,看,眼睛都红了!”我忙拿帕子掩饰着,“哪里的话。”“你也回去歇歇,这里这么多人尽够用了。”鐛仁露出已往的温柔。我内心只觉微酸,两个人都有意回避了那段过去,仿佛一切未曾发生,他还是昔日的那个温柔儒雅的鐛仁。可惜,我知道这不过是表象罢了。
我轻轻一笑,“云儿放心不下,总要亲自照料才能安心。”鐛仁轻轻握住我的手,叹息了声,“难为了你了。”“王爷——”我眼睛一红,轻轻伏入鐛仁的怀中。鐛仁轻抚我的秀发,我悄悄露出一丝笑容。我知道我又打动了鐛仁的心了。
忽地听到外面一阵脚步声,我忙起身,一个人挑着帘子走了进来,一看那人不由得一惊,慌忙跪倒,“凌云参见皇上!”皇上一挥手,“起来吧。”说着走到榻前按住要起身的鐛仁,“不要起来了!”鐛仁挣扎着顿首,“儿臣不能给父皇见礼了,父皇恕罪!”“算了,你受着伤,这一切的礼数就暂且都免了吧。”“谢父皇。”皇上细细打量了番鐛仁问道:“伤可好些了?”“谢父皇惦记,已经大好了。”我亲自为皇上献茶,轻声道:“鐛仁这会子已经好多了,今儿早上还进了小半碗稀粥。太医说只要再调养两个月就可无碍了。”皇上捻着胡须点点头,“嗯,”沉默了半晌忽地问道:“那日受伤的情形你可还记得?”鐛仁答道:“那日儿臣正和八哥追一头獐子,冷不妨就中了一箭,究竟是谁放的箭儿臣却没有看见。”“嗯——”皇帝沉吟了片刻忽地凝视着鐛仁,目中精光闪闪“你可知道射中你的便是你大哥的箭吗?”鐛仁一惊,慌忙道:“这怎么可能?”皇上冷笑,“刑部已经问过了这个案子,鐛泽自然是抵死不认的,可是经不住有他身边的侍卫出来指证!还把老四牵扯到其中。这两个畜生居然为了争夺皇位居然连自己的兄弟都不放过,真是让朕寒心!”鐛仁闻言,忙挣扎着从床上爬了下来,我见状忙去扶着鐛仁在皇帝面前跪下。鐛仁泪流满面地禀道:“父皇,虽然儿臣与两位兄长一向因政见而不合,可是他们终不至于对自己的亲兄弟下毒手啊。还请父皇明察,不要冤枉了两位皇兄啊!”皇帝怒道:“现在证据确凿!审案子的又是静于刑名的李世立,难道还能冤枉了他们吗?朕待鐛泽一向宽仁,没有想到他居然如此的丧心病狂!朕对他定斩不饶!”鐛仁高呼“父皇——就算大哥他一时鬼迷心窍,射了儿臣一箭,可是到底没有伤到儿臣的性命不是?何况他终究是父皇您的亲生骨肉,是鐛仁的兄弟啊!请父皇饶大哥一死!”说着长跪不起。
皇帝十分震怒,在屋内踱了半天,这才叹息一声,“罢了,你起来吧。”说着转身而去。
一屋子人忙跪送皇上。
我见皇上出了屋子,忙上前扶起鐛仁,“王爷,快上床躺一躺!”鐛仁挣扎着上了床,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再不言语。
我忍不住在暗暗叹息,皇帝和鐛仁这出戏着实的精彩。一个不过是借机试探虚实,一个是故作兄弟情深,到底还是鐛仁棋高一招,去了皇上对他的疑心。倘若方才鐛仁力主皇帝大义灭亲,只怕届时就是鐛仁大事不妙了。
不久,大皇子被削去王爵,扁为庶民,圈禁在王府之中。皇上还明令朝中官员不得探望,以防他结集党羽,祸乱朝廷。四皇子被扁为郡王,禁足一年。一时间朝中局势大变,原本支持大皇子的人也解体,纷纷倒向鐛晔与鐛仁。每日来探病的官员络绎不绝,然而鐛仁都是称病避而不见,唯有一些亲信秘密来访时才在内室接见,密谈良久后又悄然而去。
一个月后,鐛仁伤愈,又能行走自如。王府上下顿时也松了口气,于是又论功行赏。因我日夜守候在鐛仁身边服侍,所以这头一等便是我。珠宝珍玩流水介地捧了过来,我也不细看,只是端坐着喝茶。
小喜子眉花眼笑地说道:“王爷知道娘娘不稀罕这些珍珠宝贝什么的,说拿着玩罢了。”又指着盘中的一堆物事道:“这是蟠龙紫石古砚,这个是唐朝松烟香墨,这一把都是湖州产的银镶斑竹极品的羊毫笔,这一领纸也是大有来头,原是宋徽宗敕制的金花玉版笺……都是真品,王爷知道娘娘喜欢习字,所以特地让奴才把这些个送来,娘娘瞧着可还好?”我脸上浮出笑容,走近细细看了看,笑道:“果然好!回头我亲自去谢王爷赏赐。”小喜子笑道:“那也不用,王爷说了,今儿晚上来飞云轩呢,那时候再谢不是更省事?”我轻轻一笑,随手在一个盘子里取了一块翡翠扇坠递给小喜子,“这个赏你!”“哎哟,这么贵重的东西小喜子怎么敢要啊。奴才心领了。”我把东西塞过去,“不值什么,我赏的你就收了就是。”小喜子登时喜笑颜开,打了个千儿,“既然这样,奴才谢娘娘了!”我重新坐下,端起茶慢条斯理地问道:“王爷都赏别人什么了?”“赏了王妃一尊白玉的观音菩萨像,一对玉如意,一对脂玉夔龙雕花插瓶儿。赏萧妃娘娘一座四扇的玻璃炕屏,一只红玛瑙碗,并各式锦缎四匹,赏陈妃娘娘一座四扇的美人图的炕屏,一只点翠的金麒麟,也有锦缎四匹。其他的几位主子就只赏了四匹缎子。”我点点头示意知道了,他见我无话,这才磕头退下了。
我叫来小路子紫雯翠雯等人,指着对在桌上的那一堆的缎子说道:“你们也连日来辛苦,这些个缎子,紫雯,翠雯,嫣红,香草,小篆一人一匹,紫雯和嫣红也是跟着我一直在王爷身边服侍,再多赏一副镯子,一对簪子。小路子跑里跑外的,这块珊瑚玉佩就赏你了。”几个人忙着谢恩。
香草笑道:“这会子咱们可是扬眉吐气了。在外面这两年,谁把咱们看在眼里了?这些个日子,眼看着王爷的神色对主子是越来越和气,别的屋的那些个丫头太监见了咱们那也是低声下气的。这会子王爷伤好了,头一个要来看的就是主子,别人肯定是又嫉妒又羡慕了!”
我微微一笑,鐛仁固然薄情,然而这一个多月来我细心服侍,处处小心周到,他便是石头的心肠也该软了。更何况我是他昔日最宠爱的妃子呢。
黄昏,沐浴罢穿上一条青色的百褶裙,外面套了一个绣满竹叶的月白褂子。三尺青丝用一根簪子随便完成一个发髻,不施粉黛,却别有一番娇慵的妩媚。小篆看着我直发呆,我用手指点了下她额头,“想什么呢?”
小篆这才恍过神来,傻笑道:“我觉得娘娘不打扮反而比打扮了好看。有句诗怎么说的来着?什么却嫌胭脂污颜色,淡扫蛾眉就什么的。”
我一愣,忍不住笑起来,“难为你还能说上两句诗。”
小篆讪讪地笑笑,“奴才没有读过什么书,不过是平时听了那么点,只怕是又说错了,让主子笑了。”
我笑个不住,忽然就听见一声“听了什么笑话笑成这样子?”
我一回头,见鐛仁迈着步子走了进来,赶忙收敛了笑容走上去磕头请安。鐛仁微笑着携起我,“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在家里不用这么多礼。”
我微微一笑,“是云儿忘记了。”
鐛仁望着我,目光炯炯,“云儿可是在心里埋怨本王?”
我垂下眼帘,“云儿怎么敢呢。原是云儿错了,便是王爷教训云儿也是应该的。”
鐛仁在床边坐下,“你能这样想就好。”
我亲自端过一钟茶,轻轻一笑,“何况自云儿回来以后,王爷待云儿一直是恩宠有加,云儿心里只有感激,哪里还有什么怨恨呢?”
鐛仁轻轻拉过我在身边坐下,微微叹了口气道:“其实本王也是气极了,冷落了你那么久,心里也觉不忍。说到底你也是为着本王着想。”
我眼睛一红,“王爷知道云儿的心意就好……”
鐛仁轻轻托起我的脸庞,“一晃两年,云儿出落的越发的美了,真的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我望着鐛仁的双眼,那里面有我熟悉的神情,我轻轻闭上眼睛,心底微微的叹息,若没有这张面孔,我可还能得到这般的宠爱吗?
久违而熟悉的热吻一路落在脸上肩上,我依旧是柔顺而驯服,只是心底多了那么一点的冰凉……
风水轮流转,这句果然是千古名言。当我被冷落在别院的时候,有谁知道我凌云也能卷土重来呢?不过月余,我所得的宠爱更胜当日,嫉妒红了萧妃陈妃那一干人等的眼睛。我知道萧妃陈妃私下对我破多怨言,即便是当面也免不了几句冷嘲热讽,我听了也不分辩,只是淡淡一笑,听不过了,冷冷一眼瞥过去,对方登时偃旗息鼓。越是这般的不动声色,越是让别人有了几分的惧怕。今日的凌云已不同往日,虽不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然而却也是再不容他人随意排挤欺侮的了。
这日刚吃过早饭,小路子跑了进来禀告道:“凌夫人和凌大奶奶前来给主子请安。”我忙着起身,“快请。”片刻功夫就见母亲携着大嫂子走了进来,一见面就笑盈盈地跪下去,“臣妇给娘娘请安!”我忙上前亲自扶了起来,“母亲大嫂子请起。”接着又让座吩咐丫头上茶,两人谢过笑着坐了。
母亲上下打量了我番,叹道:“怕是连日来辛苦,瞧你瘦了许多。”我拢拢耳边的发丝微微一笑,“父亲母亲身子可好?几位哥哥们好?”“家里都好的很,你不必担心。王爷待咱们府里一向是恩宠有加的。”大嫂子也笑道:“早就想来看你了,只是知道王爷他受了伤,你又一直忙着服侍,怕来了只给你添乱,如今王爷身体大好了,这就立刻赶着过来了。”我听了也只是微笑。这个大嫂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嫁给大哥也有七八年了,还给大哥生了两个儿子。论身份,在家里是长媳,说话一向是有些分量的。这两年更是帮着母亲打理家里的事务,颇得母亲倚重。相貌和言谈举止也都还过的去,只是略觉有些势利,所以我一向并不大喜欢她。
“我听说大哥哥也升了官,真是恭喜了。”大嫂子立刻眉开眼笑地答道:“还不是靠王爷提拔,不然他哪里有这个福气。”我淡淡一笑,“王爷一向是任人唯贤的。”“这是自然。”母亲岔开话道:“你这一回来,我心里就放心了许多。王爷待你还好吧?”我点点头,“很好。”母亲这才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这就好了。以后你可要小心服侍,不要像在家里一般的使性子,这里是王府,哪里有人肯纵容你呢。”我拉着母亲的手道:“母亲放心,云儿知道了。”
母亲凝视着我,“如今王爷十分的宠爱你,这自然是极好的,只是你要记得这王府里不但有王爷,还有王妃,那是正经的主子,切不可得罪了她……”
我微微一笑,“王妃待人是很好的,也一直对女儿关爱十分。”
母亲点点头,“虽说如此,你也要处处小心。母亲是过来人,有什么不懂的呢。但凡女人再宽宏大量,嫉妒的心也是多少有些的。”
我点头答应,心底却暗暗叹息,说到底王妃其实是个最可怜不过的人,虽然是王爷的正妃,可正是由于是这个正妃,反而不能象寻常妇人一样捻酸吃醋。王爷注定是要三妻四妾的,更何况鐛仁更有可能是日后的一国之君呢。
母亲又嘱咐了许多,这才携着大嫂子离去。我眼见着他们离去这才微微叹息,倘若我仍是失势,今番大嫂子自然不会前来刻意奉承了。母亲虽然是真心疼我,只是她更关心的并非是我的幸福,而是凌府一门的荣华富贵。说到底,什么荣辱皆在自身之类的话不过是道貌岸然的假话,我荣,凌府一门自然可以平步青云,我辱,凌府也难免受损。疼爱我一个人的心终究抵不上全府的富贵,这也是情理之中,无可奈何的事情。只是心里难免有几分的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