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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保卫嫁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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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竹要说的这件事,说大也不是什么大事,说小,却也不是小事。
原来是玉竹刚来停云轩,路还不太熟悉,夜里去茅房,回来就走迷了路,绕了个远。却不想,这一绕,竟是听见了些原不该听的东西。
停云轩管事的嬷嬷姓钱,这钱嬷嬷在王府有些年头了,停云轩的几个婆子都与她有交情,昨日,也就是顾绵出嫁的前一天夜里,这些婆子就聚在了一起,一边吃酒,一边商议了一件事。
这件事呢,便是等顾绵进了府,如何将她的嫁妆里值钱的东西偷梁换柱,拿出去了卖了,又如何能瞒着顾绵,弄到些田契、房契等东西。
因着英王自幼体弱多病,王府又早就没了主事的大人,这些下人在王府里益发目中无人。
玉竹虽只来了两月,可已知道了有不少人都将公中的东西拿出去变卖,更不要说,玉竹接触不到的那些暗地里的买卖了。
这次,这些人不过是把主意打到了顾绵身上罢了。
“那钱嬷嬷因与王管家有些亲缘关系,平日在府里就甚是嚣张,奴婢不敢惊动她,只想着,等王妃进了府,好来提前告诉了王妃。王妃早做准备,可莫要被那些人占了便宜。”玉竹倒是真心为这新进府的王妃担忧。
她自小家里就穷,被卖给人牙子以后,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虽然外面的人说王妃年龄已大了,可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姑娘,又听闻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倘若平日养在深闺,如何能是那些嬷嬷的对手?
她只盼着自己早将这消息告诉了王妃,王妃早将嫁妆都锁起来,那些人偷不到,说不定就不打这个主意了。
只她没想到,顾绵听了这件事,面上却是一点波澜都没有。
“你说的那个钱嬷嬷,长得是个什么样,可有什么特征?”
“回王妃的话,钱嬷嬷身材中等,约略有四十多岁。要说特征……”玉竹想了想,一下想起一个独特的来,“钱嬷嬷总戴一支雕着花样的银簪子,那是以前王管家赏的,她常与别人说这事。”
“还真是她啊。”顾绵笑了出来。这戴着银簪子的,可不就是刚才那个眼睛要长到天上的婆子吗?
怪不得这婆子敢给她使脸色呢,原来她来之前,人家才是停云轩的主子啊!
“你有听到她们打算什么时候行动吗?”顾绵又问。
说了这么多话,玉竹此时也明白了,新王妃压根不是她所想的闺阁小姐,反而却是个有自己主意的。
她于是便稍微放下了一点心里的担心,顾绵问什么,就答什么:“奴婢没听到她们说时日,只是她们既都计划好了,恐怕就在这几日吧。这几日府里因筹备婚事,人人都在忙,奴婢想,若要浑水摸鱼,这会应是最好的了。”
“看不出来,你年纪不大,倒还挺聪明。”顾绵起身,走到妆镜前,开始将自己头上插的那些金钗步摇一样一样取下来。
“王妃厚爱,奴婢惶恐。”这玉竹倒是真的胆小。
顾绵瞧着铜镜中,自己那张被画得白了许多的脸,勾起了嘴角:“既然她们没定时辰,那咱们,就帮她们定一下。”
玉竹从没想到,自己有天还能做这引鱼上钩的惊险事。
她依着顾绵的吩咐,将那放在停云轩小库房里的嫁妆布置好之后,已经是后半夜了。
整个王府里一片安静,只有停云轩院墙外,偶尔传来侍卫巡逻的声音。
顾绵却还没睡,一直在屋里等着她。
“都布置好了?”看见人回来了,顾绵打了个哈欠问道。
“都依着王妃的意思布置好了。只是,这样真的能抓住钱嬷嬷吗?”
顾绵笑了一下:“抓不抓得住,明日看看不就知道了?我困了,今日先睡了。听闻你们王府里也没什么长辈,明日,就等钱嬷嬷来了,再叫我起来吧。”
按理说第二日一早她该是去给魏阶的父母敬茶的,可魏阶父母亡故,而且,新婚当日他自己都不遵守规矩,那也别怪她顾绵早上不起了。
玉竹这会对王妃已是一等一的佩服了,顾绵怎么说,她就怎么做。看见顾绵躺下睡了,她将屋里的灯吹了,只留了两根龙凤竹,这便小心地退了出去。
*
英王府虽然只有体弱多病的英王这一个主子,可大户人家该有的规矩也都是要做做的。
按理说,顾绵嫁过来,上头没有婆母,该是她主持中馈,可毕竟她是新妇,才到了一日,一应牌子物件还来不及交接,故而第二日,就还是由管家王平晨起点卯,吩咐众人做事。
辰时将过,王府里的下人已是各司其职,井井有条,出入洒扫,来往频繁。
书房那头,魏阶也已起了,由全福侍奉着穿衣梳洗。
唯有停云轩里,除了院里的丫鬟婆子,屋里那位,一点动静都没有。
等到巳正都过了,太阳高起,顾绵才被屋外钱嬷嬷褒贬她的话吵醒。
“从来没听说哪家的新妇是这么个样。你们还不知道吧,昨天夜里,王爷根本就没来!想来啊,是看不上她。”
“王爷当真没过来?”
“废话,书房那头早膳都传过了。总不能王爷有分身之术吧?”
干完了早晨活的一些婆子丫鬟都聚在了一起,这会最是偷闲说话的时候,钱嬷嬷自然也在其中。
只是这回,她故事才讲到一半,就被一道清冷的女声给打破了:“嬷嬷闲的这么厉害,不若去把库房打扫打扫。昨日出了点事,倒要看看我那些东西都脏了没有。”
众人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新王妃松松绾了头发,着了一身丝绸睡衣站在正屋门前。明明人是慵懒的,可就是叫人觉得有了股威压,再想说什么,也发不出音了。
钱嬷嬷讨了个没趣,撇了下嘴,只她眼睛又一转,再抬头时,已是一脸恭敬:“老奴这就领着人去都给王妃打扫干净。”
顾绵又看了那些人一眼,这才一扭身回了屋,只让玉竹进去伺候。
大鱼已经上钩了,现在就等东风什么时候来了,她这一把火过去,烤鱼干就能上桌了。
玉竹将最后一支簪子插在顾绵头上的时候,屏风外边响起了钱嬷嬷的声音:“启禀王妃,小库房里的东西都打扫干净了,王妃要不要这会去看看?”
“不用了,嬷嬷是府里的老人,办事我自是放心的。”她起身,扶着玉竹的手走了出去。
外间果然除了钱嬷嬷,还站了几个婆子,应该都是方才去打扫的。这会一起来了,无非就是等着打赏的。
顾绵于是看了玉竹一眼,玉竹会意,自桌上摆着的一个小木匣子里,拿出了几片金叶子。
她也没说什么话,就走过去,将那些金叶子一人一片,发到了几个婆子手里。
钱嬷嬷起先看见玉竹这才一天就得了王妃信任,心里还有些不平衡。可这会手里捧着金叶子,登时又将那些怒气忘在了九霄云外。
这新王妃听说是个破落的,没想到出手这么大方。
如今又入了王府,王爷又不来停云轩,这可不是待宰的羔羊?
顾绵只坐在上首,将一众人等的反应收入眼中,末了,她盯着钱嬷嬷手上的镯子看了半晌,微勾起嘴角。
巳时二刻,停云轩里终于传了早膳,然而几样小菜并一碗羹汤刚摆上了桌子,主屋里就“啪”一声,传出了瓷器破碎的声音。
院里或坐或立的婆子丫头都吓了一跳,纷纷踮着脚往屋里瞧。钱嬷嬷是停云轩的管事嬷嬷,闻声自然最是着急,连忙起身就又往那头跑去。
还没进屋,就听见了顾绵的声音。
“你们往日就是这么侍奉王爷的?碗筷摆不好不说,怎么,才来了我停云轩,就要顺几件东西走不成?”
钱嬷嬷心里一凛,拽了拽袖子,这才走进去。
一进去,便见地上飞溅的随瓷片,屋内几个侍奉丫头跪了一地,个个吓得话都不敢说。
顾绵再不受宠,那也是王妃,钱嬷嬷进来前纵有再多不屑,看到这场面也软了一些。
“王妃这是怎么了?可是早膳不和口味?”
顾绵心里冷笑,果然是个欺软怕硬的。昨天夜里那么嚣张,今日看她生气了,还不是想着息事宁人?
只不过,她可不想息事宁人。
“嬷嬷说笑了。我是个初来乍到的,纵不合口味,少不得一一改了。可是嬷嬷给评评理,这才一天,我那嫁妆里的东西竟是就丢了!少不得,就是这几个传膳的丫头搞得鬼!”
钱嬷嬷一听说起嫁妆来,本能地就是一抖,只是她毕竟也算见了世面的,总不会一下让个还不到二十的姑娘吓住。
她便稳稳心神道:“王妃这是什么话,咱们王府的下人一向管得严格,这东西丢了,少不得要找一找,若要说人偷了,也得有证据才行。”
“找?”顾绵一手拍在桌子上,“好啊,找,这就给我找。我那嫁妆里有一对玉镯子,一对金耳环,还有个银做的小香囊,我原想今日戴的,刚让玉竹去看过,竟是全没了!”
顾绵起身,言辞更狠厉了些:“嬷嬷既说能找到,那就现在去找!”
她都这么说了,下面人哪有敢在这关头上公然抗命的?
昨日是夜里,又知道王爷不会来,钱嬷嬷自然嚣张,可如今是白天,往来有王爷的侍卫,倘若闹大了,王妃不会怎么样,她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钱嬷嬷混迹后宅这么久,哪能不知道这个道理?
她一面催着那些丫头都去找,一面又偷偷看了顾绵一眼。如今且让她逞逞威风,等晚上,王爷十有八九还不会来,到时候,还不是由着她们拿捏?
一时间停云轩里一片混乱,丫鬟婆子无论做什么,都放下了手里的活,开始给王妃找嫁妆。
顾绵让玉竹搬了张椅子,就坐在院子当中,看着一院子的人忙忙碌碌。
不过片刻功夫,外院的人果然就被惊动了。
最先来的是王管家,顾绵不认得他,可玉竹认识。
顾绵一听这人是王管家,想到他和钱嬷嬷似乎是亲戚,便按兵不动,只说自己嫁妆丢了,要王管家带来的人也一起找。
又这么乱七八糟地翻找了一小会,王管家脸色都不好看了,刚要说什么,外头又来人了。
是个小厮,着急忙慌地进来,跟王管家说,褚侍卫来了。
顾绵一听,便知这大概就是昨日迎亲时跟在王爷身边的那个姓褚的了。
“东风”到了,是时候点火了。
顾绵起身,眼瞧着褚枫走进来了,还不待王管家开口,便立马冷声道:“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下人偷盗,竟是偷到了王妃的嫁妆上,原来这王府的规矩,就是这么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