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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长安月·美色 ...

  •   小庭花
      第圩四章长安月·美色

      绾月吩咐道:“萧瑯,去给我折几枝柳。”

      萧瑯闻言迟疑了一下,应道:“好。”

      山中并非没有柳树,只是离此地远了些,他担心自己不在绾月身边,她遇到危险时无人相护。但做她随从随她差遣也是自己早就答应了的,萧瑯不忍打击她的积极性,只能告诉自己快点回来。

      他唇角微微上翘:“我很快便回来,你……姜小姐不要乱跑。山中多蛇虫猛兽众多,千万小心。”

      “快去快回,你何时变得这般啰嗦了。”这不是萧瑯第一次对绾月表现出过分的关心。绾月觉得他有病。

      她还等着看萧瑯戴上用他亲手折的柳枝编成的花环时,脸上会是何表情呢!他平日总穿的十分素净。一头长发乌黑秀丽,鲜少有首饰装点,想来是看不上花环那般繁复鲜妍的玩意。

      绾月从袖中掏出自己顺道带过来小梳子、小镜子、胭脂水粉,想象着萧瑯拉着一张臭脸随她摆弄的样子,心里十分畅快。

      萧瑯走后,绾月便拎着篮子开始采花。树上的也好,地上的也好,专捡那些颜色鲜艳的。等花装满了篮子且还未见折柳之人回来。绾月一撩裙子,腿脚麻利地上了树,找了根粗壮的树枝躺下,数着更高的枝干上的花打发时间。在姜府时她可以是举止优雅得体的名门闺秀,现在身在桃园,她可以不必那般谨小慎微。

      枝上的花瓣都给她数明白了,萧瑯还没回来,绾月哼唱起歌。

      “长相思,在长安……”

      绾月双手交叉枕在头下,望着被桃枝分割的青冥高天。这唱词忽让她想起刚来长安之时,杨氏带她去城隍庙祈福,那老庙祝赠与她那句“天机”便是“长相思,在长安”。那时夫人和弟弟都觉得老庙祝是在暗示她未来的夫婿是长安人士,只有她觉得此言听来甚是伤感。

      歌声戛然而止了,树下传来熟悉的声音。

      “唱得很好听,怎么不继续了?”

      萧瑯一袭白衣,负手而立,抬头看着她,笑道:“上次在城隍庙的时候见你从树上掉下来之时,还当你是因技艺不精,是我小瞧了你。”

      桃树不高,却足够绾月俯瞰几仗内的一切。萧瑯身材修长,从来只有绾月抬头仰视着他的份儿,她鲜少能从这个角度看他。

      绾月斜倚着树干,居高临下地瞧着萧瑯的头顶:“你小瞧我的地方还多着呢!我要的柳枝呢?”

      萧瑯指指他脚边一小捆捆得整整齐齐的柳枝,向绾月笑笑:“下来吧,我接着你。”

      绾月翻身坐起:“你别耍我!”

      “我究竟在你心里又多差,你总这般想我,”萧瑯无奈地皱皱眉,“那日你喝醉时可是说我是世间最好的人。”

      “我说了么?”绾月想不起来。

      “说了,如圭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那是如圭哥哥。”

      “我就是如圭哥哥。”

      “……”

      “跳不跳?”

      “跳!”

      绾月闭上眼睛,心道,若是他敢耍我,便再不理他了。
      下坠,然后稳稳落到一个怀抱中。

      萧瑯将她放下,问:“姜小姐,请问你要这些柳枝做什么呢?”

      “编花环。”

      绾月挎过花篮,在树下席地而坐,萧瑯跟了上来,嫌弃地看了地上一眼,铺了张手帕。绾月扭头看着萧瑯,目测了一下他的头围。

      萧瑯蹙了蹙眉,又听绾月问他:“你说今日做我随从,那是不是什么事情都会听我的?”

      “当然。”

      绾月手指灵巧,不一会就编好花环,拖到萧瑯面前:“戴上。”

      萧瑯接过花环,嘴角含着笑意:“送给我的?”毫不犹豫地戴上。

      绾月没从他脸上看到自己想见的表情,心里的小算计落空,表情有些失落。难道是她想错了,萧瑯其实是喜欢簪花的少年郎?

      不过没关系,绾月又拿出那些胭脂水粉来,对着萧瑯一笑。她要把他化成个大美人,萧瑯总不会还有这种癖好吧?

      绾月让萧瑯别动,萧瑯就真的坐在那没动。见惯了平日里居高临下、张狂肆意的宁安侯,今日这种乖巧带来的反差感让绾月心里十分满足。

      萧瑯额上有些细密的汗珠,绾月凑到他身边,用帕子沾些了水将他的脸轻轻擦拭了一遍。

      “要做什么?”
      “抹粉施脂,配你头上这花环。”

      萧瑯皱皱眉,看着绾月蘸了些香粉认真地往他脸上搽,嘴角弯了弯。
      也罢,好男儿能屈能伸。

      绾月敷完粉点完胭脂,开始给萧瑯涂口脂。

      出来得匆忙,只能用指尖蘸了口脂轻轻点在萧瑯唇上。萧瑯觉得痒,偏头躲开。

      绾月敛了笑意,轻笑道:“你说过今日听我的!”

      萧瑯又僵硬地转过头,任她摆布,闭着眼睛直到绾月的手指离开他的唇。

      萧瑯喉结滚动了一下,问:“好看吗?”

      绾月:“好看啊。”

      满上的桃花,看起来确实要比孤零零一棵要美丽的多。若是自己将来有权有势了,也要买个山打扮来玩玩。

      萧瑯笑笑,又问:“我好看吗?”

      绾月愣住了,不自觉又打量起他的脸,半晌才冒出句:“也好看。”

      萧瑯面不改色,耳尖却已经染上了一层红晕。绾月觉得他这般模样很是有趣,忍不住凑近去看,两人间鼻息可闻。

      “好像还缺点什么……”绾月一只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恩?”萧瑯疑惑地挑挑眉。

      绾月用指尖蘸了点胭脂,对着萧瑯的眉心轻触了一下,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样便更像了。”

      “像什么?”

      “书里白衣飘忽、神采奕奕的菩萨。”

      “菩萨?”

      萧瑯轻声笑起来,看着绾月的眼神清亮:“常有人拿我比修罗,你是第一个说我像菩萨之人。”

      绾月歪歪头,颇为可惜地点评道:“笑起来便不像了,多了邪魅。”

      萧瑯扶住她的肩,慢慢贴近她的脸。

      绾月觉察到危险,微微向后仰了仰头:“你干什么?”

      萧瑯盯着她的眼睛,正色道:“看菩萨。我还没见过头戴花环的菩萨,要好好看看。”

      两人见的距离越来越近,绾月被他盯得面红耳赤,将人一把推开,别过头去:“难道,这般打扮你就没有觉得有一丝丝羞赧吗?”

      萧瑯挑眉而笑,嘴硬道:“陪你玩乐,哄你开心,为何要感到羞赧?”

      绾月问:“你想想,若是被你从前的同袍看见了,堂堂少将军私下里竟扮做小娘子!岂非是很没有面子?”

      萧瑯大笑,慢悠悠道:“军营里没有女人,若是他们见了你这手艺,恐怕巴不得学着扮女子来饱饱眼福,谁敢嘲笑我?”

      “啊?真的么?”绾月睁大了眼睛。

      萧瑯笑眯眯道:“骗你的。”

      “切!”

      “不过……”

      萧瑯眉梢眼角却有一丝难言的感伤,抬头向绾月道,“下次去军营,你可以帮我画给他们看看,我回来告诉你答案。”

      失策失策!只怕重新琢磨起究竟有什么能破萧瑯此人的脸皮。

      绾月被他的话逗笑,两人笑作一团。绾月忽想起了什么似的,从随身带着的布包中找出纸笔,对着萧瑯细细描画起来。

      萧瑯惊讶:“你竟还随身带着笔。”

      绾月手中的笔并非常用的毛笔,而是用小拇指粗细的树枝烧制而成的,有点像没燃尽的柴火,底部用布条一圈圈缠起来。笔尖用完了,将布条解下一圈便可。

      绾月:“侯爷这般模样可不多见,我得好好记下来。”

      萧瑯微笑,起身折了枝桃花拿在手中。

      绾月问:“你这是做什么?”

      萧瑯淡笑:“让你把我画的更风流倜傥些。”

      绾月忍不住嘴角微微地向上翘,专注地看着萧瑯执笔描绘起来。提笔落笔,很快便将萧瑯卓然的风姿拓印在了纸上。

      “看看,风流否?倜傥否?”

      萧瑯从绾月手中接过画,嘴角噙着笑意:“风流、倜傥,和那副不一样。”

      绾月想起被她从窗外扔出被萧瑯接住的画,脸上一热。

      萧瑯瞅了绾月一眼,忍着笑,低声在她耳边道:“说实话,你画那副画之时有没有想我?”

      绾月收起画具,提起花篮,捂着耳朵快步走开了,久违得想起了今日出来踏青的初衷。

      “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到别处去看看。”

      春山上的风似打架的双生子,暖中夹杂着丝丝凉意,吹在脸上是暖的,吹在衣衫上又带几分清凉,舒适极了。

      绾月张开双臂站在崖岩上看烟霞,像一只沐风的鸟儿,恨不得自己也化进风里,随着风四处流浪。

      萧瑯与她并肩而立,侧目专注地看着她,笑吟吟道:“你今日和平日里大不相同。”

      绾月轻声道:“可能因为今日我可以不做姜家大小姐。”

      “你既不愿做姜家大小姐,为何还要到长安来?”

      “我自幼与阿娘相依为命,阿娘死后,我再无人相依。天下虽大,却也不知何处能容得下我,”绾月抬眸笑看着他,“你回去不会向我父亲告密吧?说我是图他的大宅子和名望才来投靠他的。”

      萧瑯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萧府虽比不上姜府大,但人少。你想住哪座院子便住那座院子,也不用看人脸色过日子。你来不来?”

      绾月很想问他,那你呢,也不用看你的脸色吗?但终究是笑而不语,半晌后才道:“你不怕我也是图你的大房子,图你的权势?”

      “你还可以再贪心点,”萧瑯笑盈盈看着她,双眸清澈又深邃,“或许你还可以图一图我的美色,或者图我这个人。”

      绾月诧异地看了萧瑯一眼,也笑起来。

      阿娘说‘人’字一撇一捺是自己站起来的,依附别人的是“从”,“从者”永远驯服。所以阿娘一生轰轰烈烈,生前休夫出走惊世骇俗,死时力挽狂澜万人敬仰。阿娘希望绾月也做个自由自在的人。

      可绾月寂寞。
      她是什么时候染上这种渴望有人依凭的瘾的?
      或许是她以为自己此生要如烟花般消失在上元绚烂的夜空里,却有个人把她从困死的柴房中救出来,将白绫覆上她的眼对她说“今夜烟花很美”之时吧。

      颠沛流离的日子过够了,有一隅容身有一人相依对她来说实在是极大的诱惑。她承认这一刻她很心动。

      但黄昏的风太凉,又许是挂在床头那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已经腌进了她的脑子。她渴望有人来救她,又恐惧自己只是从一种寂寞走进了另一种寂寞里。只有盖棺的过去能叫她安心,看不清的未来总令她恐惧。

      绾月一瞬便清醒了,低声笑道:“好冷的笑话,我可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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