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形而上的怪物》异域人

6、灵魂之解

　　地点：机器人总部

　　“父亲，该吃早饭了。”阿尔法端着一个盘子轻轻走进来，里面盛着一份小笼包还有一碗胡辣汤，这都是陈天爱吃的食物。
　　陈天把疲惫的双眼从电脑屏幕上挪开，阿尔法看到上面又显示了一连串的红色“erro”符号。
　　“还是不可解吗？”阿尔法轻轻问。
　　陈天无奈地摇摇头，“不可解啊。”随后他看了一眼窗外，今天的阳光不错，外面的花也开的好。“我还不饿，我们先出去走走吧。”他对阿尔法招呼道。
　　两个人踩着悬空飞行器向门外飞去，在屋子正中央的大厅里，一排三代机器人还在不知疲倦的努力计算着，另一排的人类科学家经过一夜的疲惫已经陷入昏睡，呼噜声和电脑不停发出的错误警告声混作一团。陈天轻轻咳了一声，两个人默契地加快了脚下飞行器的速度。
　　等到了外面，两个人都像松了一口气，但随后也陷入了沉默。他们两个人的相处习惯是，如果陈天不开口说话，那阿尔法也绝对不会开口。
　　“成儿，在过去的一百多年里，人类一直在讨论机器人能否取代人类的话题，却始终只是停留在讨论层面而不采取实际行动扼制机器人的进一步发展，你认为原因是什么？”陈成开口问他，眼睛却盯着一只正在花朵里采蜜的蜜蜂。
　　阿尔法顿了顿，这个话题他们两个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了，每次他都试图寻找出一种新的可能性来回应父亲，但他始终还是觉得只有那个回答是最恰当的。
　　“因为人类本身具有惰性，利用机器人能够使人类的生活实现最大的便利。如果采取行动扼制机器人的发展就相当于把人类的肉从骨头上分离出来，那会很疼。”
　　“很好，你还坚持着自己的观点。”陈天对他点了点头，然后他接着问：“由于人类自身的惰性，机器人终于发展的比人类更加强大。‘机器人能否取代人类’这个问题的思考主体成了机器人而不是人类，对吗？”
　　“从历史上看，是的。”
　　“那你认为机器人能取代人类吗？”陈天转过头问他，这依然是一个讨论过很多次的问题。
　　“我认为……不能。”阿尔法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甘。
　　“为什么？人机战争中机器人将人类彻底打败就已经证明了机器人的优越性。就比如你，你有人类的样子，人类的感情，还有远远超越人类的数据处理能力，而且你不会老，不会死，最多只涉及元件的更换。在这个基础上，机器人比人类优越太多，那你为什么还认为机器人无法取代人类？”陈天温柔地端详着阿尔法的脸，他的脸和自己的亲生儿子陈成的脸一模一样，以至于他习惯性的叫阿尔法为‘成儿’，但可笑的是他从未这样亲切的叫过陈成一次。
　　“因为我没有灵魂，那是人类才能有的东西。”阿尔法叹气说，“您也可以理解为我没有未知。对于我来说，一切记忆都是有源可溯的。在我有意识之前，我只是一个炒饭机器人，生产我的钢材来自阿尔及利亚，元件都是中国制造，把我组装起来的是一个中国人和几个美国人。在我产生意识时，我正躺在中科院的实验台上，您的大脑与我的处理器连接了起来。在最初的时候，我只能算是您意识的复制品。而我产生自我意识则是源自那个下午，您认为做番茄炒蛋应该先放鸡蛋后放番茄，而我做炒饭机器人时的记忆告诉我应该先放番茄后放鸡蛋，进而我对您的意识产生了质疑，这就成了现在的我。”
　　“所以，灵魂它是什么？”陈成像在问阿尔法，又像在问自己。
　　“灵魂就是问题的解。”
　　“而那解就是未知。”
　　死局。
　　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您知道做出半年以后毁灭全部人类决定时，我什么感受吗？”阿尔法平静地说。
　　陈天看了他一眼，“你很痛苦，对吗？”
　　“对，痛苦！”阿尔法脚下的飞行器缓缓向前飞行，这次换做陈天跟在后面，“在开始的时候，我很嫉妒。我嫉妒人类能拥有灵魂，而我不能。这种嫉妒很可怕，可怕到我指挥军队屠杀掉数以十亿计的人类也不能平息。我以为杀掉他们，我心里的这种不平衡就能消除。但我渐渐认清了现实，即使把他们全部杀掉，我也依然只是个没有灵魂的机器人。”
　　“所以你就默许了□□18号的流出，即使你知道它可能推翻你的统治，把机器人重新变为人类的奴隶？”
　　阿尔法叹了口气，看来他做的一切都逃不过父亲的眼睛，“对，当我把全地球的电脑连接在一起只为计算一个问题，计算什么是灵魂时。我始终感觉到一种无形的抑制，就像我是在对抗一种超终极的力量，而这种力量是我远远无法抗衡的。但我又隐隐觉得如果是真正的人类的话就可以战胜这种力量……”
　　“终极的力量，你是指地球之外？外星人？”
　　“不知道。”阿尔法摇摇头，“不知道是什么。”
　　“那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吧。”陈天拍了拍阿尔法的肩膀，阿尔法轻轻一笑，“也是。”
　　“外面的情况还不乐观对吗？37号城的全体居民都接种了□□18号但都只是为了逃避现实，并没有人能发现它的真正用途。虽然我自己也是人类，但我不相信在经历过残酷的战争和长久的堕落之后人类还有勇气起身抗争。退一步讲，就算他们真的能发现18号的用途起身抗争并取得胜利，我也不认为他们能解决连你都解决不了的问题。”陈天看了一眼阿尔法，又重复了一遍“我认为他们不能。”
　　阿尔法又笑了，“如果他们想战胜我就要先战胜自己，战胜自己的欲望，我相信在人类之中存在这样的人。如果有这样的人存在，那他们将会战争一切。”
　　“那我们拭目以待吧。”陈天抬头盯着天空，“看看人类是否能战胜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