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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陈皮 ...

  •   远处,一个风光霁月的少年公子正拉着他的宝儿往亭子里走。

      明湛瞧了一眼:“这不是昌平侯府的陆清棣?”

      “皇上认得?”楚悖沉着一张脸,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只握着萧宝绥手腕的手。

      “何止认得?朕还知道他和你的宝儿青梅竹马,是京中无数闺秀的春闺梦里人。”

      楚悖仔细打量着温润书生似的陆清棣,轻蔑地嗤笑了一声:“像个娘儿们。”

      明湛扫了眼楚悖的表情,有些忍俊不禁:“朕先回去了,束礼你……慢慢看。”

      楚悖没吭声,一双凛冽黑眸直直地盯着萧宝绥。

      “你轻些!”萧宝绥吃痛,以往任性的小脾气也窜了上来。

      陆清棣闻言,像被烫了一下似的,慌忙卸了力气查看有没有弄伤她。

      嫩藕般的手腕赫然出现一道红痕,陆清棣心疼的直皱眉:“都是我不好。”

      萧宝绥挣脱开他的手,后退几步保持了距离:“陆世子有什么话便说罢。”

      “你唤我什么?”陆清棣不敢置信地抬眉,温柔的眸子满是伤絮,“刚刚人多也就罢了,现在也如此叫么?”

      萧宝绥抿唇,没说话。

      陆清棣心里有些慌,他的瑟瑟脾气甚好,偶有几次不高兴,可也从未叫过他“陆世子”这样生分的称呼。

      他稳了稳心神,当她是孩子气怪他没来看过她,便还像从前那般温柔哄着,向来清贵的人,勉强浅笑的眸子闪过一抹卑微:“是不是我让人给你带东西太勤,你嫌烦了?以后我每隔七天……不,每隔半月送一回可好?”

      萧宝绥微怔,不由自主地捏了捏手指:他给我送过东西?

      见她没吭声,陆清棣仍是耐心地退让:“那便一月一回,行吗?”

      看着他还像从前那般小意哄她,萧宝绥眼睛有些酸酸的,她侧头眨了眨,迎着风散了眼眶里的潮气:“宫里什么都有,世子不必惦念。”

      “我如何能不惦念你?”陆清棣有些失控地握住她的肩膀,强硬地迫使她看着自己。

      萧宝绥凝视着那双自己以前一见便欢喜的眼眸,嫣嫣红唇轻颤了颤。

      她默了良久,声音缓缓:“清棣哥哥,瑟瑟如今已经不是那个世家贵女萧宝绥了。”

      “瑟瑟,我说过我会等你,你是奴是婢,我都不会嫌弃!”陆清棣尾音有些发颤,眼眸克制不住地红了一圈。

      “那当年你明明有机会娶我,你为什么不娶?你知不知道我一直盼着你来救我!”萧宝绥被捏得痛了,口不择言用力挣脱开他的钳制。

      “瑟瑟我……”陆清棣脸色苍白,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她看着陆清棣双手无措地垂落,心里有几分难受:“你放弃了我,我从没怪过你。你是陆家独子,从一出生就注定了要担负起家族和侯府的重担。你有慈爱的祖父母、视你为心头肉的父亲母亲,你有你的顾虑,这些我都明白。”

      “过去的都过去了,没必要纠缠着那些虚无缥缈的往事过日子。”

      萧宝绥看了他一眼,抿唇低头,屈膝盈盈行礼:“瑟瑟唯愿……唯愿清棣哥哥早日聘得佳妇,瓜瓞绵绵,白头永偕。”

      她浅浅一笑,漂亮的杏眼映着日头薄金光芒,粲然若星:“愿你一切安好,往后,东西就不用送了。”

      说罢,径直略过他,小跑着出了亭子。

      陆清棣看着那个蒙上一层浅金的背影,灵动的像是只蝴蝶,蹁跹的一举一动无一不落在他的心头。

      他直直地望着,眼眸逐渐坚定:瑟瑟,我定会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霎时一缕清风拂过,楚悖看着萧宝绥一溜烟跑远,只觉得心中爽朗了些许。

      他微垂了头,收起不知何时抽出来的刀。冷芒一闪,正如他敛起的眸光。

      片刻,楚悖抬头斜唇一笑:宝儿,你该谢谢你自己没有乱说话。

      *

      萧宝绥还不知自己方才在生死线上徘徊了一阵子,思绪有些混乱,满脑子都是从前的事。

      从前的萧府、从前的锦衣玉食、从前的陆清棣、从前的自己……

      场景画面连绵不绝,像是看了一场戏,从鲜花着锦到萧瑟破败。

      见着陆清棣,她又想起了那些云烟过往。萧宝绥咬着唇,胸口有些闷闷的。

      “怎么了?”霍安如见她脸色不好,往前迎了几步。

      “没事。”萧宝绥抬头扯出一个笑来,“如姐姐,咱们快回去吧。”

      她吸了吸鼻子,迎风眨了眨眼睛想赶走眼眶的酸涩。

      霍安如见此没再说话,只默默陪着回了小院:幸亏今日无甚大事,不然被人瞧见怕是有的要说嘴。

      “正巧你们回来了。”赵阑瑛扫了两人一眼,目光落在霍安如身上,“阿如,你去小厨房给我弄些茶点。”

      “还是我去吧!”萧宝绥头一次往自己身上揽活,想着忙起来就能忘了许多。

      “你会做点心?”赵阑瑛有些不大信。听闻以前萧家拿她当眼珠子似的娇养着,应当十指不沾阳春水才是。

      “母亲最爱钻研吃食,我耳濡目染也就会了一些。”萧宝绥想起母亲,水杏似的眼睛染上抹淡淡的笑意。

      “既如此,那你去吧。”赵阑瑛点头应允。

      萧宝绥屈膝行礼,朝小厨房走了过去。

      赵阑瑛看着萧宝绥蔫答答的背影,看向霍安如:“这丫头怎么了?”

      “没什么,估计是去太后宫里送东西,想起从前的事来。”

      赵阑瑛闻言摇了摇头,从前太后宫里的座上宾,如今却卑微侍奉,换了她,心里也是会不舒服。

      “赵掌饰,您看阿绥搬过来也算是乔迁之喜,她还升了位份,不如今晚弄些酒菜,给她庆祝庆祝?”霍安如想着或许能让她高兴些。

      “白尚服命我随她出宫办事,估摸着得后日才能回来。”赵阑瑛沉吟片刻,缓缓道,“这样罢,今晚你们两人乐呵便是,就不用等我了。”

      “谢掌饰!”霍安如笑着行礼,高兴的有了几分女儿家的娇俏。

      “那棵老槐树底下有两坛槐花酿,你拿出来一坛,就当做是我的贺礼了。”赵阑瑛笑了笑,转身进了屋。

      萧宝绥进了厨房,四下看了两眼,虽小,却也五脏俱全。

      她卷起袖子净了手,略微忖度了片刻,做了道蜜橙糕和一小碟枣泥山药糕。

      做点心是细活,需得分毫不差最是考验耐心。萧宝绥细细研磨、熬煮,烦闷的心思平静了不少。

      萧宝绥看了看两道糕点,不禁点了点眉心:都是甜口的点心,要不再做道咸鲜的?

      她正思索着再做个什么,赵阑瑛推门走了进来。

      “赵掌饰!”萧宝绥此刻心情颇好,笑眯眯地打了招呼。

      “嗯。”赵阑瑛点头,眼睛往萧宝绥手边的盘子里一扫,顿时高兴地笑了笑,“这点心,倒是比御膳房的还要精致些。”

      莹润透亮的蜜橙糕切成小巧的菱形摆成一圈,中间点缀了一些亮津津的桃花蜜,另一盘色泽如雪的枣泥山药糕层层叠叠堆在一起,活像做小雪山,一瞧便知松软嫩滑。

      “谢掌饰夸奖!”萧宝绥得到肯定,脸上笑意更盛了几分,“我觉着光是甜的有些单调,不如再做些咸口的调剂一番?”

      “不用,这两样就够了。”赵阑瑛把点心放在食盒内,抬头看向萧宝绥,“我今日要出宫办事,后日才回,这两日你与阿如看管好院子,有事等我回来再禀告。”

      “喏。”萧宝绥点头应下,低头开始收拾灶台上的锅碗瓢盆。

      赵阑瑛见她做起活来十分利落,心里对她也有了几分好感。自小千娇万宠长大的姑娘,做这些活还能不娇气不拿捏架子,已经极为难得了。

      想着,她亲自提了食盒,也不让人送,自己直接出了小厨房。

      “赵掌饰慢走!”萧宝绥又低下头收拾,想着回去绣香囊。

      *

      傍晚,香囊都已做了出来。萧宝绥又配了两份香,一份给‘裘言’,一份给霍安如。她刚将香粉放入囊中,就听见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阿绥?”

      是霍安如的声音。

      萧宝绥拿了绣好的嫩绿色香囊笑吟吟地去开门:“如姐姐快进来!”

      “我就不进去了,你跟我过来。”霍安如不由分说地拉着她的手,把人拉到院子里。

      “这是……”萧宝绥看着明显布置过的院子微微一愣。

      院边那棵大槐树上挂着几个小灯笼,树下的石桌摆了几道精致的菜肴。四四方方的小院染着略带胭脂色的余晖,混着清香的槐花酿分外醉人。

      “我和赵掌饰商量的,给你办一桌乔迁酒热闹热闹。”霍安如拉着她坐下。

      “多谢如姐姐。”萧宝绥心中一暖,高兴地笑了出来。

      自亲人走后,她再没有和人像今天这样高高兴兴地坐下来吃顿饭。

      “阿绥你尝尝这槐花酿,是赵掌饰亲手酿的,特意让我取了出来给你当做贺礼。”霍安如伸手给她倒了杯酒。

      萧宝绥看着满面笑意的霍安如,兀地想起了自己的长姐萧宝宁。当年在死牢里,祖父和父母都在为难,是大姐姐站了出来斩钉截铁:“我是家中长女,焉有为了让自己活命便舍弃了妹妹的?瑟瑟年幼……”

      当时的她如同惊弓之鸟,长姐后面说了什么全然不记得。只知道自己第二日便被人从牢里带了出去,再听见姐姐的消息就是她已病死在狱中。

      思及此处,萧宝绥不由得红了眼睛:“如姐姐,你唤我声瑟瑟吧。”

      霍安如知晓那是她小名儿,想她或许是思念家人,便轻轻唤了一声:“瑟瑟。”

      萧宝绥轻蹙了下眉头,继而笑了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谢谢如姐姐。”

      暖甜微辣的液体从喉咙滑过,口中瞬间盈满了槐花香气。

      “对了,这是我给你绣的香囊,配了清甜的梨香。”她放下酒杯,将香囊递了过去。

      霍安如错愕接过,指尖轻轻抚了抚上面精致的梨花刺绣喃喃开口:“已经许久没人为我做过针线活了……”

      “如姐姐不嫌弃,以后我帮您做!”萧宝绥笑着抚慰,掰着手指数了数,“香囊荷包扇坠络子手绢鞋面这些小玩意儿我都会。”

      许是酒意上来了,她的笑容娇憨明媚了许多,提起自己会的东西,眸子里闪耀着自豪。

      “那以后就经常麻烦瑟瑟了。”霍安如也没推辞,噙着笑应下。

      两个姑娘吃了些菜,喝了两杯酒,正聊得欢喜,院外传来一个声音:“霍姑娘!太后娘娘让您过去陪她说说话。”

      “如姐姐快些过去吧!”萧宝绥动了两下鼻子嗅了嗅,眼神有些迷离,“还好这槐花酿酒气不重,只能闻得到槐花香气。”

      “你呀!”霍安如捏了捏她的鼻子,笑容有些歉疚,“好好的乔迁酒……”

      “霍姑娘在吗?”

      外头又催了一声,萧宝绥弯着眼睛笑了笑:“没关系的!”

      霍安如没办法,只得起身:“我尽量快些回来。”

      “好!”萧宝绥点点头,开始觉得有些晕晕乎乎。

      等到她看着霍安如走到门口,一个身影“倏”的一下变成了两个晃啊晃。她眨眨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诶?两个如姐姐!”

      须臾之间,院子里只剩下萧宝绥一人,她手肘支在石桌上撑着头,敛了面上笑意又喝了一杯。

      “祖父、父亲母亲、姐姐……瑟瑟好想你们……”萧宝绥皱着眉,低声喃喃,“今天我看见清棣哥哥了。”

      “祖父,瑟瑟今日做得很对吧?他那样朝阳一般的人,不应该跟我扯在一起……”

      从记事起,萧宝绥就认为自己长大后会嫁给陆清棣。如今成了这副模样,她心里不免有些难受。

      “你一个人嘟嘟囔囔说什么呢?”楚悖从墙头翻身跃下,看着醉意朦胧的萧宝绥不禁挑了挑眉:买醉?

      萧宝绥醉醺醺地顺着声音看去,醉的看不清人。脑子被酒熏成了一团浆糊:是清棣哥哥?

      她醉得彻底,完全忘了自己是在宫中,还当自己是以前的首辅千金,陆清棣是来家里看她的。

      萧宝绥摇摇晃晃起身,笑意盈盈地走了过去。

      她酒量向来不好,几杯酒就将腿脚给醉软了,还没走出去一丈远,便磕磕绊绊地往前一摔。

      楚悖下意识伸手去接,抱了个满怀。他眉间凝着团黑气,一脸阴沉地把人拎到一边,右手手背青筋凸起,似有似无地摩挲着刀把。

      看着满面绯红的萧宝绥,楚悖兀地斜斜扬了扬唇角,眸子阴恻恻的全是寒光:“你为谁醉成这德性?”

      她奋力扒拉开他的手,没了支撑腿又软,直直扑进了楚悖怀里。扑腾了一会儿,她揪着他的衣袖仰起头,下巴抵在他胸膛上委屈巴巴地扁着唇:“你怎么才来?还欺负我!”

      楚悖握着刀把的手一僵:是在等我?

      他低头看着那双满是信任期待的鹿眸,眉眼戾气散了些许,唇边不由自主地挑起了道浅浅的弧度:看样子,是等不到我不高兴了才喝成这样。

      他扭头一哼,顺手捋了捋萧宝绥的发丝:“有事耽搁了,宝儿可想……”

      他话没说完,就听见怀里的人糯糯地撒着娇:

      “清棣哥哥是不是不喜欢瑟瑟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陈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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