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BE为HE（系统）》青与黄

9、手机

　　一块徽章大小扁平黑色金属截面光滑，对着光，纂刻小巧字体清晰可见。
　　倒计时第五天。
　　金属上穿着一根银色链子，温寒把链子挂到脖子上，走出一家店，望向大街上：“两人不都掰了，倒计时怎么还在。”

　　系统对从两元店里买来的塑料蓝牙耳机粗糙音质感到别扭，不停调试，声音时大时小：聂远风并没有取消婚礼。

　　一座钢筋水泥架构而成的城市森林，多面玻璃墙体上反射耀眼光芒，层叠高架上车流如织，鸣笛声络绎不绝。行人在红绿灯下穿行，沿途叫卖的小摊贩推车冒着热气。
　　明亮到让人失明，热闹得让人失聪。雾霾和车尾气闻起来都是鲜活着气息，只有耳机里的声音不属于这个世界。

　　“随便弄出个事让他们结不成婚太容易了，这个倒计时存在肯定有别的意义。”一群黑白校服的小孩子跑过，险些对撞，温寒及时避让，一边走路一边回头看小女孩头顶上绑着大红塑料花，“她现在还在酒店吗？”

　　系统很快回复：在前往赵晓红家的路途中。

　　黄灯闪烁，斑马线前的老婆婆端着一个碗和二维码牌子沿途乞讨。大多数人都在低头玩手机，视而不见。
　　温寒摸出一把刚刚买豆浆的零钱放到她碗里，低头问：“你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她昨天自己去的韩江元老家，今天也是自己去的赵晓红家。”

　　老婆婆步履蹒跚，用当地方言说了一堆话。温寒点点头，侧身按住耳机，奇怪道：“什么情况？她怎么自己开始走剧情了？她怎么知道要去赵晓红家？”

　　“她从别墅里带出了一样东西，跟着那东西去了韩江元家。昨天如果不是那东西把程序人引来，我们可能现在都无法发现它的存在。”

　　老婆婆焦急地扯温寒的袖子，示意她看向自己，一边用使劲指二维码，嘴里冒出一堆话。
　　温寒一个字也没听懂，只好微笑示意，避过身：“是什么？”
　　系统：她让你扫她的二维码，可以加群领红包。

　　这年头施舍都有返现。

　　“对不起，我没有手机。”温寒对老婆婆摆手，示意自己不用，继续对系统说话，“我是问安梦如身上带了什么东西？”

　　系统：你有手机的，在你右边口袋。我帮你注册了微信微博等各大社交账号，还下载了美食休闲音乐影视购物美颜相机游戏等各大火热APP，做好了签到新手任务，刷到了最高等级。我替你刷了六年的动态，每一个社交号都维持着不同的性格，每一年有着新的成长变化。基本人设是刚刚毕业女大学生，今年二十二岁。

　　在朋友圈，你是一个爱好摄影旅游种花养草的文艺女青年，唯美的照片和哲理句子通常是标配，当然了你还喜欢和朋友一起出去吃饭看电影，刷图前会对每一个人都进行精修，很有道德感，因此大家都喜欢你。而在微博，你是一个狂热的追星少女，你有好几位偶像，他们都是当红的影视明星音乐唱作人之类。你平常会买他们代言的产品和海报，不会错过他们每一次演唱会和见面会，有很多他们的签名照……

　　绿灯亮起，温寒被人潮拥着往前走，以为自己耳朵出了什么问题，“什么？安梦如身上带着什么？”

　　系统乐此不疲，滔滔不绝：按照你的行程，你今天应该三点起床去机场等一位明星，你会挤到最前排，拍到他盛世美颜的帅脸，并且欣喜若狂发微博，引来不少的关注，当然，其中不乏杠精和柠檬精。你涨了大概一千个粉丝，里面有七百个僵尸粉，一百个黑粉……
　　之后你会坐上去东京的飞机，下榻富士山脚下，等待一年一季的樱花潮，穿着定制的汉服在花海下拍照，然后发朋友圈，再次收获一大波点赞。你的朋友里有苦逼的加班党，有头秃的考研党，有装模作样发滤镜厚到鼻子都看不见的装逼党，还有早婚早育的晒娃党，他们表面上……

　　温寒站在马路中央：“你疯了吗？”

　　红灯再度亮起，车流里响起一堆喇叭声和叫嚷。

　　系统：当然了，朋友圈里的人良莠不齐是件正常的事情。里面自然还有一些社会精英。比如一位海归高富帅，和你一样爱好摄影并且品行优良，你们在一次公路旅行中结识，有幸成为共患难的生死之交，后来在惺惺相惜中不得不分离。命运让你们在这座城市再次相遇，夜晚九十九层的酒店公寓中，他穿着浴袍从浴室里走出来……

　　“闭嘴，”温寒震惊地快步走向对面，险些被穿梭飞行的电动车撞倒，她弓腰退了一步，豆浆险些泼到路人。
　　“再给我整这么多幺蛾子……”

　　她退到一块灯牌下，仰头望着川流不息的城市，“信不信我从地下弄出个巨型怪兽，明天世界的头条就是异能来袭。”

　　系统立即噤声。

　　温寒在灯牌下缓了半天，果然从右边口袋里摸出了一部手机。指纹解锁，屏幕上各类APP标满了红点，点进去一看，消息框全是满的。社交号里的朋友给自己发各种各样消息，口吻热络亲切，有的讨论着当下最热门的电视剧电影，有的在讨论办公室里的八卦，有的约她周末去健身房美容院做指甲吃火锅，还有某个高中时期暗恋对象的深夜表白……
　　为了不引起混乱，每个人的备注都标记着他们的性格特征，工作年龄，以及自己面对他们应该有的形象态度。

　　看起来热闹极了。

　　街边的打折店放着一首炫酷英文歌，饶舌歌词听不清楚。她站在城市的街头，各式的人从身旁穿梭而过，没有停留。

　　温寒抬起视线，关闭屏幕，往前走了几步，把手机扔进了垃圾桶。哐当一声，沉到了底。

　　幼儿园掩映在一排凤凰木后，滑梯里的小孩嬉笑打闹。稚嫩的童声穿透街道，流向后排七十年代居民楼的北侧，密密麻麻的防盗网后，有一个小孩坐在阳台的桌子上用麻将牌堆塔。
　　房子里的地板湿哒哒的，身形略臃肿的女人正在卖力拖地，弓腰一次又一次捡起角落里的烟蒂。

　　小孩突然扭过头，看向女人，声音很轻：“妈妈，有人在敲门。”

　　女人抬起头，没听清他说什么，正要开口。外头突然传来敲门声，笃笃笃，不轻不重的三下。她用胳膊肘蹭了蹭勾到眼睛里的头发，就着围裙擦了擦肮脏的手，边开门边问：“谁啊。”

　　门外站着一位气质卓著的年轻女人，盈盈而立，周身透露着不属于这个地方的清冷气息。
　　安梦如：“我找赵晓红赵小姐。”
　　“我就是，请问你是哪位？”

　　安梦如：“冒昧打扰，我姓安，是韩江……陈江元的朋友，我知道你以前和他们家是邻居，他三年前曾来找过你。”

　　安梦如停顿了一下：“他在三年前失踪了。”
　　赵晓红：“哦，你才知道吗？”
　　安梦如无话可说。

　　一人在门内，一人在门外，中间隔着一扇半开的门，同时沉默。赵晓红让开了门，最终出声：“先进来吧，抱歉，家里有点乱。”

　　安梦如走进去，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一道视线，她转过头，看到敞开的阳台上坐着的小孩。他看起来只有三四岁，剔着光头，头顶上一条蚯蚓似的疤痕。他脱了鞋，安安静静坐在麻将桌上摆弄一堆麻将，已经堆出城堡的大致形状。正一眨不眨看着自己，眼睛明亮。
　　赵晓红给她倒了一杯水，放到老式茶几上，注意到她的视线，疲惫的目光变得有些温柔，说：“点点，叫安阿姨好。”

　　点点没有说话，仍旧睁着眼睛看着安梦如，手里攥紧一只麻将。

　　安梦如收回视线，“谢谢。你认识我？”走到茶几前坐下，接起那杯水。

　　赵晓红弓腰继续拖地，没有坐下来和她聊天的打算：“他跟我提起过你。”

　　安梦如难得意外，“是吗？”

　　“几年前我带点点去省城看病，路上遇到点麻烦。幸好碰到陈……韩大哥帮忙，他从前一直像块铁板样，不说话，也不笑。但那次见他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我险些没认出来，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我问他在做什么，他说他存点钱。”
　　赵晓红跪在地上，双手用一块大海绵擦地上的水，膝盖全部湿透，说话都费劲。

　　她抬头看向安梦如，意味不明地笑：“我问他有什么打算，他说想买个戒指。”

　　安梦如握着水杯，看见水面在颤抖。

　　“这么个大活人，平白无故说没了就没了。”
　　“他母亲两年多前回来一次，我才知道他失踪。警察找不到一点线索，四处走访，一两个月就没人问了。他母亲往电线杆子上贴报纸都贴了一年，腿脚都走出了毛病，人也老了十岁，两年后再也没辙，回家了。”

　　赵晓红尖刻地问：“你现在来，是几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