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BE为HE（系统）》青与黄

4、拉环

　　蓝黑色的天空铺陈在连绵山峰的尽头，一条橙云带静静变换。

　　傅明辰站在悬崖边装好了三脚架，调试高度，对准焦距。清晨的微风拂面而来，他俯视星盘罗布般的田野和小道，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他咬着三明治接通，把手机尽可能远离耳朵。

　　电话那头传来意料之中的咆哮。

　　“在哪？为什么不接电话？马上给我滚回来！”外泄的话音被大风扯碎。

　　傅明辰回答：“山里散心，没信号，暂时没法滚回来。”

　　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转过身扫视一圈，瞧不出端倪。他往回走了几步，调整视角的角度和方向，还是不对。登山靴碾压土层，硬的。

　　“我要跟老头子断绝关系。”

　　傅明辰随手捡起一根枯枝，翻动表面土层，说：“签协议的时候记得把我名字加后面。”这块地表面是湿的，里面却是干的。蹲下捏起一缕沙土，手感也是干的。
　　“你想得到美，快点滚回来，老头子那块宝贝地皮出事了，正呲火呢，一群没长眼睛又这会蹭上来，差点没起大乱子。”

　　傅明辰脚步止住，随口问：“出什么事了？”

　　干土的范围大概有三十平方米，四周形成明显的边界线，上头苍穹如盖，没有遮挡物。他的余光捕捉到一闪而过的银色光芒，细心搜寻，走近一块木头旁。看到半埋在风沙里的金属亮片，那是一个易拉罐拉环。

　　他捡起了那个拉环，盯着看了几分钟，没有出声。

　　电话那头依然喋喋不休，把管那块地的经理骂了个狗血淋头，建材工厂地皮搞塌方了。

　　傅明辰打断他：“哥。”

　　“怎么了？”

　　傅明辰：“我知道了，我会回家吃饭。”他把拉环放进了口袋。

　　“谁他妈等你回家吃饭，赶紧滚回来把老头子给我收拾了。”

　　温寒从方向盘上抬起头，阳光有些刺眼，用手背挡住。系统正在播放一首舒缓的轻音乐。

　　系统：亲爱的温，早上好，昨晚你好像睡得不是很好，我提醒过你应该睡到房间里的，你的敬业精神令人感动。今天是夜莺的故事篇倒计时第六天，祝你任务愉快。

　　温寒：“夜……什么？”

　　系统：夜莺的故事，安梦如与韩江元。你需要先吃早餐还是需要我帮你复习一下故事前情？还是要一起进行？

　　伴随一声响指，车窗降下，一位白西服使者端着托盘向温寒致意，他欠身行礼，打开盖子，里面是一份水果沙拉、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还有三明治。

　　侍者声情并茂地说：“安梦如与韩江元七年前在一次酒会上结识，他们一见钟情。安梦如对韩江元展开猛烈追求，两人坠入爱河，度过一段美好时光，但也因为性格原因经常吵架。安梦如提出分手，韩江元没有拒绝。四年前安梦如父亲在别墅内心脏病发死亡，警察带走了尸体，她一个人在别墅里给韩江元打电话打了三天三夜，没有得到回应。因为韩江元整整失踪了两个月，后来岐山发生地震……”

　　吉普车停在空无一人的公路上，故事讲得毫无情感，毫无吸引力。温寒手动摇上车窗。目光凝滞，思绪也停止了。

　　侍者：你还好吗？

　　温寒：“我做了一个梦。”

　　侍者：什么样的梦？

　　温寒挥挥手，扫开阳光里的一线灰尘，随口胡说：“梦到你死机了。”

　　系统：打人不打脸，打脸伤自尊。

　　温寒嘴唇有点干，还是摇下了车窗，接过那杯牛奶灌下：“处理怎么样了”挥手示意侍者可以消失了。

　　系统：那个故事很美妙。虽然经过分析对比后可以确认它和病毒联系的确不大，但不妨碍它很感人。我从IP地址查询到那个作者的身份信息，发现她是一位非常幽默的爱情流浪文学家，代表作《李铁梅与李铁柱与李铁根的故事》广受赞誉，我花费了一个小时浏览了这本小说，这是一篇都市悬疑爱情伦理惊悚武侠童话剧，讲述了一对兄妹同时爱上了隔壁的打铁匠……

　　温寒放下牛奶，认真说：“我还以为这破电路响了一晚上你是在思考怎么攻破病毒？”

　　系统：这个世界存在能打败我的事物的确令人沮丧，但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总要有一个敌人，不然我日复一日磨砺的剑就失去了出鞘的意义，不是吗？

　　这篇都市悬疑爱情伦理惊悚武侠童话故事果然强大，昨晚备受打击的上帝之手这么快就被治愈了，虽然显得有点智障。
　　温寒懒得理他，转头扫视一圈：“我们现在这是在哪？”

　　系统：快到机场了。

　　昨晚安梦如离开别墅后坐最快的航班去了江城，那是韩江元长大的地方。

　　别墅病毒不具有攻击属性，现在暂时对他们造不成什么妨碍，相比之下任务完成更加迫在眉睫。系统放下了自己被震碎的三观，继续攻略剧情。
　　它的人格尊严低于剧情任务存在。

　　吉普车启动上路，后头一辆车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上来的，有心电感应一般摇下了车窗，同时看向了她。温寒扭过头，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傅明辰一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把墨镜拨下，愣了愣，半挑起眉毛笑了：“是你，你又要开枪射杀我吗？”

　　温寒沉默了三秒钟，说：“先生，你认错人了。”

　　“你昨天可不是这么叫我的。”

　　温寒踩下油门，傅明辰及时赶上她的速度，慢条斯理道，“SUV这种车型已经绝版了，能在这种小镇出现一次已经很罕见，何况独自驾驶这辆车的还是个漂亮女孩。”

　　“所以呢，你想怎么样？”

　　傅明辰：“傅明辰，你叫什么？”

　　台湾小言玛丽苏男主名。温寒：“你确定？知道一个持有枪支并且很可能从事某种特殊职业的漂亮女孩的名字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略一偏头，瞧了她一眼：“是吗？会有危险吗？”

　　“说不定。”

　　“多危险？”他细长眼角上挑，深色眼珠在阳光下发光，嗓音分外低沉。

　　温寒收回视线，平视前方，她的视力比寻常人高出几倍，敏锐看到不远处峭壁上一块石头骤然撕开裂痕，迅速像蛛网一般扩散延伸。

　　那块石头并不大，非常高，开裂时甚至没有发出声音或者掉下任何小石子，寻常人不可能及时发现，等到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以他们前进的车速估测结果，这块石头会刚好砸穿傅明辰的车窗，精准打到头部位置。

　　这个速度砸到，真正的爆头。

　　温寒正要说什么，却发现石头裂缝上伸出若隐若现的蓝光，转瞬即逝。

　　那是系统的痕迹。

　　笔直的公路上行驶着两辆越野车。靠外的一辆车突然加速，大切方向盘向左漂移到另一辆车的前方几米远，急刹横停，像是要硬生生截停那辆车。靠内被拦的那辆车反应迅速，尖锐的急刹声一路滑行，制动系统在几米的距离上成功抱死。
　　两车最后仅相距不到三公分。

　　山上一块石头彻底剥落，横空坠地，将吉普车顶棚砸出一个大坑。车内传来轰鸣声。

　　傅明辰脸色大变，松开安全带跳下车，跑到吉普车副驾驶上狂拍玻璃：“你怎么样？”
　　缺口处淡蓝光线消失得无影无踪。温寒收回视线，被安全带绑死在座位上动弹不得，伸手打开了上锁的车门。

　　傅明辰一把拉开了车门，浓烈的啤酒味扑面而来。后车座上的几箱啤酒被石头砸爆了，温寒扭头往后看了一眼啤酒正在冒白沫，顿时心如绞痛，“哎……”

　　傅明辰怔住，确定她的表情是镇定自若而不是吓傻了，“你在干什么！”温寒见他这反应倒有点吃惊，好多年没被人这么吼过了，吼得她有点懵。

　　“有伤到哪里吗？”傅明辰盯了她一会儿，稍微缓和了脸色。

　　“没有。”温寒松掉安全带。

　　石头完全一整块砸穿了车顶棚，有座椅的格挡，温寒没被波及到。傅明辰抬头看了看那块缺口，这一段路的石壁都被水泥浇筑，只有上方露出头的一截，没有风，没有撞击，突然掉落。

　　温寒看着他笑：“大恩不言谢，以身相许也免了。走吧，别堵着路。”

　　傅明辰沉默了几秒钟，道：“你预料到了。”是个陈述句。

　　温寒手搭在方向盘上，嗤笑出声：“我又不是神仙。”

　　“你可以出声，我不至于反应比你来个漂移更慢。”

　　温寒抬起下巴：“你看，这样我可以炫三次技，高超的视力，反应速度加漂移。”

　　两人无声对峙，傅明辰瞳孔深深，温寒漫不经心打马虎眼，不在一个频道上。他最终放弃和她纠缠这个无解的话题，敲了下她接近报废的车：“你要把这石头一起带走吗？”

　　温寒：“你要是愿意帮我这玩意搬下来扔了我不介意的。”

　　他把车倒出一米宽，给温寒的驾驶室空出开门的空间，然后再次下车，拉开她的车门，视线居高临下：“上我的车，我载你去机场。车等4S店的人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机场？”

　　“这条路只通到机场。”

　　蓝牙耳机里传来卖999黄金的电视广告男音：天使面孔，魔鬼身材，性感低音炮，免费司机，在线陪聊，百里挑一，千载难逢，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你还在等什么呢？

　　温寒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无声说：“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