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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六章(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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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和我说过我出生的时候,才在娘胎里呆了7个多月。
娘亲和我说过我出生的时候,是在一个腊月寒冬的时节。
娘亲还和我说过我出生的时候,还有个早了我几分钟出生的哥哥。
后来娘亲还和我说过我出生后不久,我哥哥没有熬过冬天便夭折了。
再后来娘亲又和我说过我哥走了以后,爹爹却是没有宣布这个事情的。
所以,自那以后,我便有了两个名字。
出了闺阁的时候,府里府外的老老少少都唤我一声少爷。
只有在那个小小的阁楼里,我的贴身丫鬟会唤我一声小姐。
是的,我有两个名字。
一个叫苏笑。
一个叫苏咲。
除了从小爹爹请先生来家里授学既定的《论语》、《孟子》、《大学》、《中庸》,爹爹也带着我行走于各家商铺之间,亲自教导各种经商为人处世之道。
出门的时候,人人都恭恭敬敬地唤我,小苏少爷。
回到家中,娘亲也会亲自教导我所谓的《女训》和《女论语》,同样的也少不得需要学会其他女子应懂的琴棋书画。
所以,哪怕作为苏咲的我本该是足不出户的,也是深在闺阁美名远播。
年岁渐长的时候,父亲便开始将手中的生意慢慢地分将出一部分给我。
到了弱冠那年,我第一次出了远门。
回来的时候,镇子里开了家新的茶馆,进进出出的多了许多不是镇里的人。
出于好奇,第一次踏进那家装饰算不上精致的茶馆。
听着那位年轻的馆主带着一种独有的腔调,缓缓述说着一个简单的故事。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漠的笑,吞云吐雾中迷蒙了她的眼。
那双明亮的眼睛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似乎能看穿一切伪装,包括我。
但是,哪怕是这样,也还是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曾经我也坐在她的身边听她说着一个又一个的故事。
她说的故事里,有一个关于红绣鞋女鬼的故事。
故事的内容很简单,甚至可以说带着几分乏味,但从她口中说出,却不知为何让我很想知道故事的结局,当然我更好奇那个女子生前的故事。
当然,这也不排除因为名字的关系。
听着那故事的时候,总会有几分恍惚。
就仿若置身其中,隐隐约约竟似乎入了那故事的情境之中,与那女子一起喜,一起悲,一起满怀希翼地空等,却终究只换来无尽的妄想和悲伤。
故事结束的时候,我有那么一刻几近无法从那种感觉脱离。
然而,一旦从故事中醒悟,却又出奇的无法平静。
哀叹那女子的不争,哀叹那女子的裹足不前,哀叹那女子的胆小,也哀叹自己身为女子,是否也会在将来如此这般。
不,我不相信女子就该如此。
许是多年在父亲的教诲下也生出了几分与旁人不同的心思。
当时我便在心底暗自下了决心,若有一日,便当不会如那故事中的苏咲一般。
后来年岁又虚长的那几年间,因着自己越来越无法装扮成男子,父母只能对外宣称苏笑公子重病在身,那几年里除了呆在书房里处理家里对外的那些商务琐事,便是在那小阁楼里弹琴吟诗看看书。
远远地,也能从阁楼看到那笼罩在烟雨濛濛之中的茶馆。
有时,会禁不住想,茶馆里那年轻的馆主不知又在讲着哪些稀奇事了。
心下也不由得有几分欣羡,毕竟同为女子,那馆主却是可以如此自在地活着,而自己却是只能躲在这一处偏安楼宇之中。
但我想,我终究还是会走出去的,是的,总有一天。
只是我没想到那一天竟是来得如此之快。
当我知道我无法回绝父亲为我应下的那门亲事时,我便知道如果我不走,便是再无机会了。
小心翼翼地躲过父亲看顾我的眼线和护院,从那高高的院墙翻身而下,我回头看了看那灯火尚有几分通明的院子,想着父母喜气的笑颜,却依旧是狠心地坐进了那辆筹谋已久的小马车里,在寂静的街道上缓缓离去。
不是不知道这般任性离去的后果,只是我想若是不去争取,只怕这辈子我便只能是另一个故事里的苏咲了。
离家一年多后,我才慢慢地与家中母亲取得了联系,渐渐有了些书信来往,也知道了那日之后我曾经最要好的贴身丫鬟却是代替我出了嫁,在京城里的日子也算过得美满,而且也在出嫁前让父母收做了干女儿,总之不论是家中父母,亦或是那情同姐妹的贴身丫鬟,生活都过得不错,至于以前我的贴身小厮兼书童也让父母发了丰厚的银钱,听说回到乡下做了个小富绅。
但是我却是不曾羡慕过他们的生活的。
因为如今真正走出那方围墙的自己,也算是真正长了见识,收获也并不少于他人,只除了心底对父母对于自己的宽容独留了几分愧疚。
再后来,我便遇上了我的夫君,那个看似质朴无华却满腹经纶才学的男子。
每每想到我的相公,便会想起馆主故事中苏咲等待归来的良人,那是个能文能武的翩翩佳公子,而我的那个相公,虽说不上翩翩二字,但倒也算得上允文允武。
只是他不为官,不为将,反倒凭借着自身,在江湖和这个世界里混出了不大不小的名堂,成了新生的一代豪绅。
只不过,我们两人都喜静,行事也低调,倒是不曾惹过什么祸端。
自然地,我也在那其中实现了自己的梦想,还有追求到了想要的幸福。
日子在不知不觉中又过去了不少。
我的孩子业已三岁了,到了那时我才终于是耐不住思家的情绪,与夫君第一次回娘家省亲。
到达小镇的时候,我再次遇见了莫洛茶馆的馆主。
岁月似乎不曾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脸上的表情仿若早已知晓一切,轻轻落下的话语更是验证了那一切。
我问她,是否第一次见到我时便已知道了我的一切。
她只是淡淡笑着,与我站在馆外说着话儿,不否认也不点头。
说着说着,她递给了我一块洁白无暇的玉。
她说,那玉叫平安玉,是送与怀里的小孩儿的。
而后,她又从那宽宽的广袖里拿出一双小小的红绣鞋。
她淡笑地与我说,我没让她失望,而这双鞋希望我收着,待得我百年之后,鞋子便会将我的故事告诉她。
我有几分诧异。
不单单因为她的话,更因为接过那双鞋的时候,我便又看见了那个故事,那个故事里所发生的一切,所不同的是那个故事里的苏咲还有任少闲的影像不再是模糊的了,清晰得仿若就像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和相公。
她看着我疑惑的表情,却是一副不以为然地告诉我,她并非人类,她是妖。
听及此,我也算是豁然开朗了。
也难怪这茶馆馆主总是看得如此深透,想来人并没有如此玲珑七巧之心吧,大概也只有妖才说的过去。
但却忍不住试探地询问着她,难道不怕我将她是妖的消息泄露出去被镇子上的人赶走么?
毕竟这可不是什么教化开明的地方,饶是我这样走遍大江南北的,都会对所谓鬼神存有几分敬畏,更遑论这生我养我长大的小镇里那些平平凡凡过日子的民众呢?
只听得她闻言之后,竟是一阵爽朗地笑了开来。
馆主轻轻地摇着手中的玉扇,和那身后的茶馆一起渐渐地消散在一片云烟之中。
只留下一句话语在原地,嚣张自得地悠然回荡着。
“哈哈哈,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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