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叶悠悠

15、对知识跟技术的敬重

　　和客部落。

　　猛象正仔仔细细端坐着，一旁是他的弟弟猛羊，不过猛羊这会儿情绪有些低落。

　　猛犸拍了拍猛羊的肩膀，“你哥哥被选中了，你也该开心才是。这次这么多少年，我们家中了一个，已经很幸运了。”

　　“弟弟，我以后一定会努力跟在老师身边学习的，我会让你还有阿爸阿母过上好日子的！”猛象大声说道。

　　猛羊心里说不难过是假的，但他平时跟哥哥关系很好。猛象能被贵族老爷们选择，他还是很开心的。

　　所以当下，他狠狠一点头，“恩，我相信哥哥。哥哥你放心去跟贵族老爷们学习吧，阿爸阿母以后我来照顾，绝对不会让你分心的！”

　　猛象十三岁，因为出身草原，身体很是高大。这么点年纪，已经有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了，而且容貌坚毅粗犷，只眉宇间依稀还残留几分少年的稚嫩。

　　他向来是个坚强的人，但这会儿却眼睛有些发红。

　　猛犸跟妻子水兰见他们兄弟没了那一丝不自然的隔阂之后，这才满意点头。

　　接下来，就是正事了。

　　“猛象，你被老爷们选中这是件好事。而且老爷们开恩，你运气也很好，竟然收了你做学生。下午，你就要去跟老爷们学习了，一会儿过去阿爸陪你去，顺便把拜师礼送上。你放心，阿爸心里有数。拜师礼的事，阿爸不会让你丢脸，也不会让你老师看不起你。”

　　瓦兰大陆对知识跟技术的垄断，导致了对‘教学’这件事本身的尊重程度超乎想象。

　　拜师礼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最靠近眼前的就是和客部落十五年的那一场动物沾染的瘟疫，当时让整个和客部落差点灭亡。熬过那个冬季，在第三年和客部落恢复了几分生气的时候，当时的族长就提出了一个想法，他们族中必须有人去学习怎么医治牧牛、石鹿。

　　最终，他们选择了和融部落。

　　和融部落是个中型部落，但却很富裕。他们富裕的原因是他们的部落中，有专门的兽医者。放牧的玄牛、石鹿总会受伤、遭受疾病等等，没有任何一个部落能够幸免，总会有求到和融部落的头上。

　　兽医者的存在，对一个草原部落而言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了。

　　和融部落从来不肯教授外人，这还是因为老族长跟对方有私交，对方欠了老族长一个重大的人情。

　　最终，对方答应教导一小部分的知识。但为此，和客部落也付出了四百头玄牛跟两百头石鹿的代价。

　　这些拜师礼，是分摊到整个部落，大家咬牙一起凑起来的。那一年，虽然他们还有剩余的牧牛当做关税进入临冬城，但还是有人饿死了。

　　因此，拜师礼是必须的。

　　如果只是徒弟，你没有给拜师礼。师父就不会马上教授你技术，而是会先使唤你，时间长短不一，完全看师父的意思。这种情况下，没有人会说什么，甚至会说师父很善良跟仁慈，是一位好人。

　　不然你什么都没付出，人家凭什么教导你一门技术？

　　如果是学生，你没有拜师礼，那是会让所有人看不起、为之鄙夷的。

　　因此老师把你当做的真正的传人，甚至以后会为你铺路谋划前程。你是到底有多厚的脸皮，敢接受这么大的恩惠又什么都没拿出来？

　　猛象是知道部落中人当初为了向和融部落求取兽医者技术，当初付出了什么代价的。所以，在猛犸说完的时候，他只是紧紧抿着嘴唇，给猛犸磕了个头。

　　“猛象，你现在是贵族老爷的学生了，以后要更加稳重，知不知道？”水兰平时是个很彪悍的女人，但今天难得语气温和。

　　“是，阿母。”

　　猛犸点头，“我打算把家里一百五十头玄牛，五十头的石鹿，另外加上五十个金花钱币送去当拜师礼。”

　　猛羊即使心里有数，但还是吸了口冷气。

　　他们家和客部落还算是富裕的，但这么多东西送出去，他们家可以说一下变的最穷也不为过了。

　　猛象刚要说话，水兰反倒又瞪了他一眼。

　　“听你阿爸的，家里的事以后你别管，我们就算是饿死也不会少了你吃的。你记住一件事，好好跟着你老师学习就可以了。你如果敢懈怠，我就打断你的腿！”说这句话的时候，水兰是认真的。

　　如果猛象敢懈怠，她真会动手。

　　猛象双手死死捏成了拳头，而后狠狠点了头。他如果不好好学，他就对不起自己阿爸阿母，就不是个东西！

　　猛犸笑拍了拍猛象的肩膀，然后起身道：“猛象，你现在去赶十五头石鹿，然后给灰狼家送去。”

　　“为什么？”猛象不解，也有点不愿意。

　　送去了拜师礼，他们家以后就困难了，结果还要分出去十五头石鹿？

　　猛犸笑了笑，细心的给儿子解释起来，“灰狼也被选中了，他还有赤芍，以后都是跟你一起学习的人。虽然你们都是同族的，天生上关系好一点。但是如果关系能更好一些，守望相助，不是更好吗？”

　　猛象不傻，开始仔细思考里面的道理。

　　猛犸到底是队长，见识还是有的，“灰狼的阿爸六年前被魔兽咬死了，他阿母没改嫁，拉扯他跟他妹妹很吃力，家里没多少玄牛跟石鹿。

　　他们的拜师礼肯定不够，你去雪中送炭，卖灰狼一个好。以后在你老师面前，灰狼也会多帮着你。这样，对你以后很有帮助。

　　而且我猜，现在肯定不止我们这么做。别的族人们，不管是真的顾念同族感情，还是为了以后获得翻倍的报酬，现在肯定有很多族人送去牧牛了。”

　　猛象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猛犸满意的点点头，目送猛象离开。

　　灰狼家。

　　一个略微驼背的妇人端坐着，占包里面基本没什么东西。但现有的，却收拾的很干净。一个九岁的小姑娘，小姑娘已经到了懂事的年龄，这会儿认真的坐在妇人身边，没说一句话。

　　“灰狼。”

　　一个在和客部落这个年纪来说，绝对算是文弱的少年恭敬的给妇人磕了个头。

　　妇人露出几分和蔼的笑容，“我们家，现在一共有七十头玄牛，五十头石鹿。”

　　“我知道，阿母，我想用其中五十头玄牛做拜师礼就够了。”

　　妇人目光一沉，浮现出几分怒气，“你真这么想的！？”

　　灰狼低着头，“是的。”

　　啪！

　　妇人抬手一个巴掌打了过去，她没留情，灰狼直接被打的歪了下身体，嘴角渗出几分血迹。

　　“我平时是怎么教导你的！？你阿爸死了，不代表就没人告诉你，什么是血性，什么是脸皮了！我们家不能让人看不起，你也不能让人看不起！不要脸的事，我们家绝对不能做，你记住了吗！？”

　　灰狼死死捏着拳头，一语不发。

　　妇人又是一个巴掌，“记住了吗！？”

　　灰狼没眨眼，但眼泪却一颗一颗砸下来。他这次去，其实没想到会被选中。被选中的一瞬间，他又开心，随后又很无措。

　　他们家的拜师礼，不够。

　　他本来已经决定，宁可被老师跟猛象两个看不起，就当不要脸了，也不能让家里过不下去。

　　“记住了。”

　　“再说一遍！”

　　“记住了！”

　　妇人这才缓解了一些神色，“家里的玄牛跟石鹿，下午的时候你亲自全部给你老师送去。另外，灰兔我打算把她给风鱼他们家。以后灰兔长大了，直接嫁给风鱼的儿子。

　　灰兔过去后，他们会给我们送来四十头玄牛，三十头石鹿，我们家只留下十头玄牛。剩下的，跟我们家的和在一块儿，一起送去。”

　　“阿母！”灰狼焦急又痛苦的看向自己的妹妹。

　　灰兔眼睛红的厉害，眼泪也是啪嗒啪嗒掉。

　　“哥，我答应的，已经说好了。风鱼阿叔平时就对我很好，他们不会亏待我的。而且他们给了这么多东西，已经是因为哥你是贵族老爷的学生了，不然我不值这么多的。”

　　妇人摸了摸灰兔的头，眼神歉疚。

　　“就这么定了，我们家的事，自己解决。”妇人语气发狠。

　　得知灰狼被选中，不是没有族人来送过玄牛跟石鹿，但她都拒绝了。

　　很简单，因为此刻是一时的小惠。以后要回报，代价就大了。这么多人情，以后灰狼出息了，保不住会出什么事，因为总有人会想要以最小的恩惠获得泼天的好处。一旦被咬住了，再要脱身就难了。

　　她是个妇人，但丈夫死后，人情世故比谁都懂。

　　“阿婶跟灰狼在吗？”

　　这功夫，外头起了叫喊声。

　　妇人擦了擦眼睛，起身去看，发现是猛象来了，还赶来了十五头的石鹿。

　　看到妇人，猛象憨厚的笑了笑，“阿婶，我阿爸让我给你送来。以后我跟灰狼就要在一起学习了，要互相帮助。”

　　灰狼跟灰兔也跟着走了出来。

　　妇人犹豫了下，转头看向灰狼，轻声道：“猛象以后是你同学，他跟别的族人送的东西意义不一样。你去跟他交涉，不收也好，收也好，你做主。但都不论别的，只论你们两个的情谊。”

　　灰狼看了自己阿母一眼，点了点头，这才出了占包。

　　另一边，赤芍家中也在进行着同样的事。在猛象走后，赤芍也赶着十头玄牛到了灰狼家。

　　......

　　宋擎特意放慢了脚步，一路陪着宋岑边看风景边走到了和客部落。现在宋岑身体有些舒服了，也耐不住性子。

　　到了和客部落也不回占包，看还有时间，就拉着宋擎跑去看和客人怎么放牧了。一直到中午，他们回来吃过午饭，宋岑还在揉着肚子，老族长就带着他新收的三个学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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