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浮世清欢》一方柏舟

22、第二十二章

　　她自然是不怕赫连商在宴会上对她做什么降智的举动，她怕的是赫连商从此盯上容齐。

　　这样隐秘的事，赫连商为何会知晓。
　　姜骊想不透，她甚至猜不出赫连商接下来会做什么。

　　难道，赫连商想要大肆宣扬这件事，让容齐与容乐两个人都受世人诟病吗？可他这样一做，定会毁了西启与北临之间的盟约，赫连商又能从中获得什么？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依姜骊对赫连商的了解，是绝对不会做的。

　　可总是要防范于未然，那种事，必需要从根上就掐死。

　　姜骊定了定神，往容齐身边凑了凑，冰凉的手握住容齐的手，在他耳畔小声道：“你必须要与我装作恩爱有加的模样，要让所有人都觉得你我夫妻情深，你有疑问，等回了公主府我再与你解释。”

　　姜骊想，若是赫连商最终将这谣言放出去，那么众目睽睽之下的姜骊与容齐都这般恩爱，是不会有人信容齐□□，爱上了自己的亲妹妹的。
　　这是姜骊暂时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虽不理解姜骊这样做的意义，但看姜骊这般模样也不像是在消遣他，是以，容齐反握住了姜骊的手，不禁关切的问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感受着容齐掌心的暖意，姜骊忐忑不安的心稍稍放下几分，轻声道：“一会便好了。”
　　这事放在谁身上都得手脚冰凉。

　　容齐身侧的一位北临大臣不经意间听到了二人之间的对话，好奇的看了一眼姜骊，发觉她是真的神态不佳，一副心神不宁身体不舒服的模样，便对容齐道：“启皇帝陛下，我观启后身体不佳，可有大碍？不如传唤太医瞧一瞧？”

　　这大臣说话之时，刚好赶上了一舞完毕，舞姬退场，他声音也不小，叫这大臣一说，整个宴会都知道姜骊身子不舒服了，正中了姜骊下怀。

　　北临皇帝是个行动派，当即便要传唤太医，却叫容齐抢了话茬，他起身对北临皇帝道：“姜骊初来北临，怕是用不惯北临吃食，她在西启娇气惯了，扰了诸位的兴致，容齐待她向各位赔个不是。”

　　一句话，清楚明了的告诉了所有人，姜骊是被容齐宠着的。语毕，还有意无意的瞟了赫连商一眼。

　　姜骊也是反应快，立即做出了羞涩状，微微颔首朝着诸位致歉。
　　她心里暗暗感叹，这容齐平日里看着正经，做起戏来倒是脸不红心不跳的。

　　北临皇帝笑道：“西启与北临两地差异过大，且启皇后又是南曜公主，一时适应不了北临也是情有可原。既是如此，宴会也要接近尾声了，不如启皇便与皇后先行回府歇息吧。”

　　容齐顺势道：“如此，容齐便与姜骊先行告退了。”

　　容齐语毕，姜骊便扶着桌案起身，奈何跪坐的时间有些久，她的腰隐隐作痛，加上方才一阵心惊肉跳，姜骊的腿又软又麻，还没站稳行礼，便要摔倒，幸亏容齐反应快，及时搂住了姜骊的腰，才没让她失态。

　　待姜骊站定后，向着北临皇帝的方向行了礼。

　　“你如何了？”容齐问她。

　　“腰痛，还有些腿软。”姜骊抿了抿唇，小声回容齐。
　　她是真的腿软。

　　容齐皱眉看着姜骊的模样，迟疑了一下道：“能走吗？”

　　姜骊：“能走的，你扶着我点。”

　　而后，容齐便扶着姜骊退出了宴会。

　　两个人均不知晓方才腿软的对话有些许的暧昧，在场的大臣们大多都已成家，全权当了两个人新婚燕尔，不懂得节制。

　　容乐的视线一直随着容齐与姜骊的身影直至消失，她一直觉得皇兄孤寂，眼下看着这情形，心中不觉欣慰起来，她的好皇兄，终于有个人陪伴了。

　　没有人看到赫连商的脸色阴郁的都要滴出水来了。

　　听着身后众人们口中的感情深厚，郎才女貌，姜骊长长的出了口气，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回到公主府后，容齐道：“你身子可好些了？”

　　此刻身子好不好的，一点都不重要。
　　姜骊看着容齐，吞吞吐吐道：“我......我收到一封信，我猜是赫连商给我的，他......他在信里说了些对你不利的东西......”

　　容齐眉头微皱：“他说了什么？”

　　姜骊咬唇，将视线瞥向了别处：“他说......你爱，爱上了自己的亲妹妹，容乐。”

　　姜骊在说完这句话后，容齐沉默了。

　　良久，容齐道：“他说的没错。”

　　有些东西，自己发觉，和亲耳听见他承认，是两个心情的。姜骊心绪翻涌，各种情绪交替着来，最后只剩下了既震惊又难过，她震惊容齐居然真的坦然的承认这件大不韪的事，又难过她清楚自己喜欢上了容齐，可容齐爱上了容乐。

　　“你......”姜骊说不出话来，她重重的呼吸了一下，组织着语言：“你不用担心，今日过后，大家只会传你我感情深厚，哪怕是赫连商将这件事散发出去也不会有几人信的。”

　　容齐看到姜骊的无措，缓缓道：“容乐不是我妹妹。”

　　在容齐亲口说他爱上了容乐时，尽管姜骊难以接受，可在她的内心对容乐是容齐妹妹的这件事却是从未怀疑过的。冷不丁听到容齐说了句容乐不是他妹妹，姜骊大脑当即卡住了，有些发懵的“啊？”了一声。

　　而后，容齐给姜骊讲了个故事。

　　容乐本不叫容乐，她叫秦漫。
　　这是个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故事。故事里的容齐和秦漫两情相悦，私定终身，却生生的叫符鸢拆散。秦漫不是冷宫里与他一起长大的小宫女，而是北临丞相秦永的女儿。当年，秦永因绘制《山河志》而引来杀身灭门之货，而符鸢便是凶手。秦家灭门后，符鸢将年幼的秦漫带到了西启，圈禁在冷宫之中。
　　容齐与容乐的年少相识，便是在冷宫的墙头上。
　　时光荏苒，容齐与容乐逐渐互生情愫，决定与彼此相伴一生，却被符鸢告知，他们不能在一起，他们之间夹着血海深仇。而这一切，恰巧被秦漫偷听到，悲愤之余，秦漫打算离开，可符鸢早有计划，怎能轻易让秦漫离开。
　　是以，符鸢以容齐性命为要挟，在秦漫的面前放了天命之毒，秦漫死或者是容齐死。秦漫选了天命之毒，服了天命之毒后会失去所有的记忆。自此以后，世上再无与他两情相悦互定终身的秦漫，只有西启长公主容乐，他们之间不仅搁着权利纷争和灭族之仇，还搁着难以跨越的世俗伦理。

　　到最后，容齐为了能让秦漫保住性命，不得不亲手将心爱的姑娘送给别的男人。

　　听着这个故事，姜骊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她看着容齐：“所以，你广寻神医，其实是想为容乐所解天命之毒？”

　　容齐点头。

　　“那你就不曾为自己有过打算吗？”

　　容齐本是想说，他只要容乐活着，可对上了姜骊的眼睛，他不知怎的，那句话却始终说不出口，最终变成了“漫儿是为了我才中毒的。”

　　难过的情绪蔓延开来，姜骊有些失神的转身进了房间。
　　她抬手捂住胸口，为什么明明知道了容齐与容乐并非是兄妹，她却反而更伤心了。

　　她不知道这是心疼容齐为容乐无怨无悔的付出，还是难过自己从未走进过容齐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