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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小心迈步谨慎行路 ...

  •   第二天清早,江震、林乔杉和鹰十三,不约而同的早起,像往常一样吃着清粥油条,就着小咸菜。
      人类真正的关心,才不是说几句不咸不淡的话,或是劝人家多喝热水那样简单。而是在一饭一蔬中。主动接过饭碗,添上半碗米粥这样的动作,就蕴含了千言万语。
      三个人也吃饭也闲聊,其实也都知道,快要到分别的日子了。不论是多么温和的日子,亦或是多么吵闹的日子,只要是聚在一起,就有散的时候。
      平淡也好,吵闹也罢。这人类的聚散,不是生离,便是死别。半点也由不得人!
      这天就来了。平平淡淡的来了。
      江震纵然有不舍,也不便多留,不能耽误人家的生意,江湖虽然重情重义,但也不牵绊彼此。这点不同于没完没了的世人,送个别送大半天。江湖只彼此道一句:“后会有期!”便转身就走!这份洒脱与坦然,旁人怕是学不来的!
      不过三人倒是约定,如若经过彼此的地方,天大的事情,也要见一面再说!
      由于这趟生意路途本来不近,这又生出这么多枝节,本来3个月能打来回的事,延后了2个月。走时是夏浔涨潮,回时已是仲秋时节了。
      在外游子,到了秋天,心里总觉得寂寥,空空的,一片凄怆!如果是在南方还好,树木都是常绿硬叶林,窸窸窣窣的零星落几片而已。这回路,是由南到北,眼里看到的是落叶萧萧下,越是接近家,思念越胜。
      鹰十三本就无家,地地道道的江湖漂泊人,不去管这些事情。再说他的父母早已江湖仇杀,他做帮助之后,早已杀了仇人,了了旧账。正所谓无牵无挂,孑然一身!
      但是林乔杉不同,他心里思念着在家的父亲母亲。若不是自己的父亲母亲放自己走,又四处托关系为他找活计,他林乔杉就没有今天!说不定还在乡下的小草屋里给人家修补家具呢!此时的林乔杉心里有无数的思念想说与自己的老父亲、老母亲。
      鹰十三虽然表面大大咧咧,不修边幅,吊儿郎当的样子!其实内心是很细腻的,他在江震那里时,不知从何时从山上寻摸了一颗人参、一株灵芝,而且年岁和品相都是极佳的上品!在离开时,江震为两位老人家准备的是家传的好药与本地的土特产若干。这心思你能说鹰十三差?只有余,没有差!
      林乔杉的心事,鹰十三看在眼里,心里明镜儿似的,一路风尘仆仆,休息少。底下人愣是没敢说一个不字,旁人看着是跑江湖惯了的,其实是鹰十三敲打过了。若是说一个不字,往后别出来了。
      到了城外已是夜深了,客栈不好找了,几乎都满人了。四散在别人家里借宿。好在都是当地人,听着口音都熟悉,也让进来了。因为人多,所以选屋子的时候,也要挑大户人家,才能容得下着许多人!
      这家人姓顾,这顾家也是生意人,世代经商,做的玉石买卖。到顾德润这一辈,已是传了五代了。顾德润这人老实本分,心也很善。可也有原则,不愿意人家给他传名去,默默地做好事,不图留名,只求心安。
      这平时就算了,到了年节下的时候,也有能力,就熬了很多的米粥,周济给附近的穷人家,这些事,他从来不愿意在自家门口做。都是吩咐底下人,在空地上做。一来他不愿意负担善名;二来他不愿意发生踩踏,就在大空地上合适。
      顾德润虽然家大业大,但是举家都还是住在祖传的老宅子里,朴素不奢靡。近来城里城外,攀比之风日盛,有钱的人家,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自己家有钱有势!纷纷购置新宅、宴客,忙着结交新贵、当官的,忙的是不亦乐乎啊!顾家家风淳正,行事低调,为人忠厚、朴实。以勤俭持家,最不兴奢靡浪费。
      顾家无有一夫一妻多妾的传统,只有当正妻结婚三年无子嗣时才准纳妾,还得是由正妻来选,不准丈夫选。这里面其实有原因的,顾家家谱上记得辈分:自强不息厚德载物。这由着顾德润这一辈上数两个辈分,息字辈——顾息瑞,就是顾德润的爷爷,娶了城东沈家的女儿为正妻,门当户对。生意人走南闯北,哪有买卖、哪有主顾往哪里跑!那时还没有固定的主顾,也没有这些个生意。玉石行不是不像粮米面,不是百姓都需要的物什。也不是雨伞、棉衣,分个淡季旺季。如若是老招牌,别人自然就认,不用自己忙活,如若打不出名堂,那你就得四处寻主顾去。京城里很多达官贵人好玩个赌石!
      这赌石很像现在的期货,就是先看石头,有很懂的,看得出这石头的产地,是新疆的还是城边小水湾里的、石头里面是杂糅着的还是清透的、是做镯子的好料还是切了只够做点勾玉回本……这些懂行的人,稍微细看就明白。
      但是行外人不懂啊,还是看热闹的多,看热闹的人一多,这买卖就好做。顾息瑞看中了这个泡沫,要把它盘大,这没有资金可玩不转!京城那地,可是寸土寸金,而且懂得人很多,玉石买卖的还都开在一条街上,就是这样子难做!可难啃也得啃啊,这结婚一年,妻子有了身孕,眼看着家里又添了一口人。虽说买卖不大,守着也能勉强糊口,可哪能一辈子这样啊?
      顾息瑞是个求上进的小子,不等着坐吃山空,也不满足现状,只要不赔本,甭管多小的一桩生意,他都照接不误,而且丝毫不马虎。这样一来二去的混人缘,还真就混出来一位赏识他的!
      这位不是别人,是一位外放官员的小妾。那小妾好个这些小玩意玩玩,平时闲的没事就找伙计来送,可是这送来送去的啊,总归是不好看的,送出许多的闲话来!可很多的伙计里,有一位不一样,心眼也是真多!偏是寻些官员在家时去,这样一来,旁人也没的闲话说。
      他懂得避嫌,这让这位小妾刮目相看了。其实原也有些喜欢讨软饭的,那小妾倒也是玩过几个,只是因为寂寞,心里却看不起他们。出来一个顾息瑞,倒是与众不同的。
      那个外放的官员,不是个糊涂人,家里有妻子,小妾是养在外宅的,因为官员不能狎妓的关系。这个小妾原是青楼女子,虽是青楼出身的,可是却无风尘气,眉宇间倒有几分英气!颇为难得,被这位官员一眼看中,便赎了出来。这位官员姓李,名为智信。是十皇子的人,此次外放到这里,不过是为了方便联络地方官员,赚个履历,三年后的考评,那个簿子上,写的必定是“优异”二字!
      李智信也知道小妾的秉性,耐不住寂寞,却也不怎么管她。只是派人盯着她,不让她跟别人胡说八道。因为有的女人这嘴啊,是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也说。
      看到很多不相干的杂人去小妾的住处,心里就直打鼓,想着物色个什么人搁在个稳妥处。这顾息瑞每次都挑他在小妾家的时候来,说明这人既有人缘又有心思。
      观察了一年多的时间,看到顾息瑞这人本分、踏实。于是当下合计着,这人想求上进,我便给他个机会,让他成为幕僚,一来银子多个进项;二来多一个不相干的人好打听事。李智信手腕也不算少,他请顾息瑞喝酒,灌醉以后,把顾息瑞放在小妾的床上。
      别说这官场龌龊,官场如果没有点腹黑和脑子,没几年时间连死都不知是如何死的!顾息瑞早上醒来时才知道事情不好,可为时已晚啊!正后悔呢,这李智信款步进来,顾息瑞连爬带滚去到这位李大人脚下,连忙磕头,说自己做完喝糊涂了。
      李智信也不理他,任他跪着磕头求饶,自己倒是稳稳地坐在凳子上,喝着茶。使了个眼色,小妾会意便识趣的哭着嚎着出去了,只是出了那门就收了眼泪、住了声音。
      此时,李智信清了清嗓子,抬手点了对面的凳子,说了句“坐”。顾息瑞看了一眼李智信,面无愠色,再看屋子里的摆设一切正常,并不像是自己做错了事,倒像是进了别人的局。当下心头一阵儿紧张,转念又把心一横,心的话:或许这是个机会!
      便起身坐下,等着对面这位李大人开口。李智信又抬手道:“喝茶”。顾息瑞宿醉刚醒,头昏脑涨,便把盖碗里的茶一饮而尽。茶香充盈着,顿觉清爽了不少!回了回神,李智信才开口:“息瑞兄,您是个聪明人,眼下有个机会不知您有没有兴趣?”这个李大人,没说话前就先咧嘴笑,这样笑里藏刀的人最让人胆寒!顾息瑞跪下说:“承蒙李大人抬举,鄙人一届小商贩,有什么话您吩咐小的,当不起说兴趣。”
      李智信赶紧起身上前,双手扶顾息瑞起身,然后热泪盈眶,相见恨晚一般,山羊胡都在抖动,开口道:“息瑞兄,李某当下有一桩事,非贤兄帮忙不可啊!”说着边踱步边说道:“朝中有人盯着李某人啊,现在像是被人放在薄冰上过日子,怎么过怎么不踏实。这桩事真的是难以启齿!”顾息瑞此时心里琢磨着,摆这个局不就为了把小妾甩给我嘛,那就接了吧,为了完成自己的心愿,总要牺牲一些的。于是自己开口道:“没有不好讲的,我看大人的谈吐气质,非是这小县城能盛下的。在下是粗鄙之人,厚颜猜测大人是否要小人容纳她?”顾息瑞将手一指门外。李智信点点头:“息瑞兄猜的不错,正是此意。”
      顾息瑞详细问了李智信是为谁办事,但是李智信却没有讲,只说是为了朝廷。还嘱咐顾息瑞,千万不可与任何人讲起此事。顾息瑞答应下来,这一天傍晚,就将这个女子安排进了自己家的宅院。因为事先并没有跟家里知会,这沈氏吃味了。问他是怎么回事,顾息瑞也只好说是自己喜欢带回来了。不让沈氏多问,这小妾每日都要出去的。
      转眼就过了两年,此时赶到了朝廷的考评。那李大人的政绩果然是“优异”二字!此时的十皇子已到了亲王,领了刑部的差事,这李大人,要走马上任,做京官了!顾息瑞的机会,来了!
      苦熬了一年的时间,饱受误解了两年的时间,他顾息瑞总算是熬出来了!李智信倒也真的是讲信用,带着小妾和顾息瑞进京。在京城,达官贵人云集,可甭管是谁,心里都较着劲儿呢!谁比谁多个头啊?!那都是有出身的,身后无人,真的是无立锥之地。这官场险恶啊!险恶不过人心!因为顾息瑞和刑部李大人沾边,生意上谁也不敢占他的份!
      当然了,顾息瑞不是个不识趣的人。得了这许多钱,除了在京城有门店、有宅子以外,也还是照例给李大人送去,并且只有多,没有少!这天顾息瑞接到了一封家书,这封家书上写的内容,成了顾息瑞这辈子最歉疚、最自责、最遗憾的事情!他的正妻沈氏染疾身亡!
      是啊!他顾息瑞是熬出头来了,可是沈氏到死都没能听到真相,含恨而死!当年他们已经有了儿子,感情也很好,自己的丈夫却平白无故领回来一个女人,不准自己追问。两年后带着这个女人去了京城,赚的盆满钵满。是啊,未曾缺过她沈氏吃穿,可是这份情终究是错付了!
      顾息瑞在京城好不容易抽身赶回来,在妻子的灵堂里守着,整整三天三夜未合眼,也无话、也无泪,不吃东西,也不喝水。只是坐在妻子的排位前,磕着瓜子,却不吃,剥了整整两碟子的瓜子仁。沈氏自从顾息瑞接了小妾到家,便总是郁郁寡欢,除了下棋绣花外,百无聊赖,在自家的院子里种了向日葵,结了种子,便吩咐人炒来吃。如此打发寂寥,只是生命最后的时光,却未曾看到阳光。
      此时的顾息瑞,不知是悔啊,还是不悔啊!直到第七天,顾息瑞才喝了点米粥,择了风水宝地安葬妻子。这样一个传统的年代,他却坚持让儿子带着一群人先回去。自己坐在墓园里,嚎啕大哭!哭的撕心裂肺,嗓子沙哑着,将事情的经过和盘托出,临了却十分平静的叹了一口气!唉~起身望着墓碑,说了声:“等我。”便转身回去了。
      儿子顾厚泽并未讨厌自己的父亲,因为他的母亲,总是教导他说父亲不容易,为了这个家在四处奔波。所以顾厚泽并未恨父亲,相反地,很努力的跟先生学做生意,长到一十六岁,便从父亲手里接过了家里的产业。顾息瑞看着顾厚泽长大、成家、生子,到了晚年,顾家的产业扩张了不少,够三辈人用的了。于是,顾息瑞把顾厚泽叫到身边,嘱咐他说要低调做人,做好事不许贪名;不能攀比,要勤俭持家;最主要的顾家的子孙不可以纳妾,除非正妻三年无子嗣,纳妾必须要正妻去选。儿子顾厚泽一一答应下来。
      之后,独留了顾厚泽一人,说是李大人要我送一个小孙子过去京城做官,问顾厚泽谁合适,顾厚泽说老大顾德润老实本分,踏实勤俭,却不懂得变通,要他守家业合适些;老二顾德濂,聪颖好学,知变通、明事理,且又多次随您进京见过些世面,要他去正好。只是,这也没有功名,直接为官,算作什么呢?
      顾息瑞知道儿子的顾虑,便把年轻时如何发迹,如何与李大人攀上关系做了交代,这下顾息瑞哭了出来,给自己的父亲连磕3个响头,说是自己错了,不该妄加猜测父亲,还以为自己的父亲是负心汉,辜负了母亲。顾息瑞牵了牵嘴角,浅笑了一下,然后长叹一口气,接着便说道:“我欠你们母子太多了,你且记下我今日所说与李大人的关系,不可给别人透露半个字!还有一桩重要的事:把我与你母亲合葬。说完便安详的合眼辞世了。”
      顾厚泽按照父亲说的,一一做到了。顾得濂虽说是一阶白衣,未得功名,但是却在刑部侍郎的家里为座上宾。好在顾得濂为人聪明,倒是不去惹事,只认真读书,与李智信大人的孙子李志高一起。两人白天在先生那里读书,傍晚时分,李智信父子在前堂会见官员,两个小家伙就在后堂听着,耳濡目染的,官场的那一套渐渐圆通。
      赶到考试,这两位去应试,果然中了,虽然名次不靠前,在中间,但都考取了。正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啊!虽说李家人后面是十皇子,但是人家低调,给自家子侄安排的位置都是基层,刑部下的笔贴士,只是做案卷的记录,细心、耐心便可,不需别的。这样做可谓良苦用心呐!
      按说这官宦人家应该十分的满足了,可是李志高却时常羡慕顾得濂,顾得濂也是年少有为,有祖上的庇护,自己也争气。进可在朝入仕,退可清闲度日。不像官宦人家处处要讨好着主子。顾得濂却说官位、钱财都是说不好的,今天有、明天无;而李家这位主子也不同别人,是位得势的皇子,靠得住。不过凡事还是要靠自己的好。李志高笑说顾得濂这话说的透彻,志高这名字应给他!
      这顾家此时当家做主的是顾厚泽,而大儿子顾德润接的是祖业,小儿子顾得濂进朝为官。顾厚泽的大女儿已经嫁人,这小女儿还在家中,并未出阁。只有一十三岁,名为顾若依,生性跳脱,家中老幺,父母兄弟都宠爱的很。
      今天林乔杉和鹰十三做成了生意,从陵城赶回来,此时深夜了。到了城外,城门已关,进不了城了。这林乔杉归家之心迫切,惦记着家里的父母,鹰十三照应底下人只准赶路,不许抱怨。到了这半天,回也回不去,进也进不了,只好就近找客栈住下。不巧,深夜了,客栈人满,只能叨扰四邻,林乔杉看这边有做大宅子,伸手便敲开这家的门,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顾厚泽!

  • 作者有话要说:  凡事自有因有,谨言慎行怎样都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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