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这里没有蝙蝠侠》陵光烬语

44、哥谭没有蝙蝠侠的第四十四天

　　“他这么快就回去了？看刚才的架势我还以为他会呆到通宵。”

　　布鲁斯往旁边挪了挪，为约纳斯腾出了一个位置，后者冲酒保招了招手，要了瓶啤酒。

　　“莫斯巴克家的姑娘给了他一杯含酒精的饮料，他喝太猛了，没抗住。”

　　约纳斯不觉得布鲁斯会因为这点小事儿怪他，说白了，放迪克来舞池蹦迪本身就是默认了他可能会提前接触到酒精这件事，虽说青少年不该喝酒，但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发生总比像迪克上次那样偷偷摸摸出去闯祸要强。

　　布鲁斯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对侧的吧台，马克·莫斯巴克正坐在那里醉醺醺地摇头晃脑，不过看他清醒的时候也是那么稀里糊涂、不分轻重的样子，他也很难对他能教出的孩子有所期待。

　　他们所在的吧台是一个开放的空心椭圆长桌，几名酒保站在透明的酒架两旁为两边的客人分别服务，灯光打在结构复杂的玻璃上折射出越发斑斓颓靡的光圈，落在人的脸上显得更加光怪陆离。

　　“唷！”约纳斯顺着布鲁斯的眼神也看到了莫斯巴克，但他看到听到的更多，脸上露出看好戏的兴味来。

　　“怎么？”布鲁斯挑眉，示意他分享一下。

　　不想被对面注意到，约纳斯偏移重心靠向布鲁斯，这边到底喧闹了一些，他只得抬手拢音，在布鲁斯脸侧控制着音量为他做“现场转播”。

　　日间马克·莫斯巴克的不在状态得到了解答，听上去他是个大男子主义者并且轻微恐同，但昨天他意外得知自己的父亲就是一个同性恋甚至死于艾滋，这让他的三观都开始摇摇欲坠。

　　三观的崩塌可能导致人走向另一个极端，约纳斯听说过“恐同即深柜”这个说法，但他没想到自己竟然看起了现场版。

　　“啊哈，我敢说他一定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很像调情。”约纳斯低声评价。

　　布鲁斯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一点，曲指蹭了蹭被对方的头发挂得发痒的颈侧。

　　“哇哦，哈哈！或许你该感到庆幸，韦恩先生，你不用亲耳听到他说了什么。”约纳斯没注意到布鲁斯的小动作，酒精带来的虚假兴奋让他看什么都兴致高昂。

　　“是吗，他说了什么？”布鲁斯呷了口酒含在嘴里慢慢品味，他斜睨着约纳斯因为看热闹儿愈加灵动的表情，开始反思自己一开始把警戒值拉高是不是有些高估了对方的城府。

　　“呃，”约纳斯瞧瞧布鲁斯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决定还是美化一下，“他试图跟阿尔蒙德探讨同性之间深度边缘性行为的愉悦程度，并对此表现出了具有一定倾向性的好奇心。”

　　布鲁斯拧着眉毛理解了一番约纳斯背后的深意，而后了然：“那个经理恐怕会会错意。”

　　“对，所以他在邀请他——哦，他害怕了、逃跑了，可怜的家伙。”好戏收场得太快，约纳斯咂咂嘴似是颇为遗憾。

　　布鲁斯笑着摇摇头，碰了碰身边人的胳膊，说：“走吧，我们换个安静点儿的地方，我有话问你。”

　　约纳斯付了钱，没去管自己没喝完的酒，亦步亦趋地跟着布鲁斯来到了没什么人的栈道上。

　　“我注意到你的听力好像也不错？”布鲁斯问。

　　“比普通人好一点，”约纳斯答，“跟猫猫狗狗差不多，不算什么。”

　　布鲁斯瞥了他一眼，没对这种类比多做评价，他抱起手臂，靠在栏杆上逆着光看向自己满肚子小算盘的助理。

　　“你对上午海上发生的事情怎么说？”

　　约纳斯面露难色，他并不想对布鲁斯彻底坦白，而且，异于常人是一回事，时空穿梭是另外一回事。他没准备向任何人介绍另一个世界，一则是不想被当成疯子，二则，就算对方信了，那接下来他又要面临什么，谁也无法保证。

　　“我——”

　　“想明白再开口。”布鲁斯语带威胁。

　　“……好吧，只是觉得有些熟悉，”约纳斯含糊不清地说，“但又并不完全一样，我只是有些担心有可能是我认识的人做了什么。”

　　“虽然我觉得大概率不该是他们，不过……我们可以等官方的消息出来。”

　　布鲁斯没有指责他语焉不详，控制欲再强他也知道他没有权利要求所有人对他完全坦诚，约纳斯的秘密不止一个，这并不出乎他的意料。

　　“如果真的有什么异常，官方消息也不值得信任，”布鲁斯说，“你很紧张，我比较在意这个。”

　　“不管后续如何，我会让阿尔弗雷德搜集信息找到事故爆发的中心在哪儿，到时候可能需要你去看一看。”

　　约纳斯抿紧嘴唇，尽管没有被逼迫吐露秘密，但他却有一种被对方步步逼近逐渐接近自己最想隐藏的部分的错觉。

　　他其实不太想去。

　　这当然是一种鸵鸟心态，如果不是他认识的人那自然没有去探查的必要，但如果是他认识的人……他只希望对方不要注意到自己。

　　他非常不希望自己的过去在某天突然找上门来打破他现在生活的宁静。

　　无论平时的约纳斯表现得多游刃有余，他都不得不承认自己本性中逃避、软弱的那一面。

　　约纳斯长久的沉默让布鲁斯意外，他探究地观察对方的表情，试图揣摩他的心理活动。

　　“当然，”约纳斯还是答应了，“我可以试一试，不过实话讲我并不擅长这个。”

　　“是吗？那也好，你擅长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布鲁斯轻拍了两下木质扶手，转而聊起了轻松的话题，“你很喜欢这里？”

　　“夏威夷？是啊，这里很能让人感受到自由的气息。”约纳斯放松下来，他向前靠了靠半伏在栏杆上，鼻尖微耸轻嗅海风带来的咸腥气息。

　　“真不错，到我这个年纪已经很难真正去享受度假了。”布鲁斯感慨。

　　“你还非常年轻，韦恩先生，”约纳斯投以无奈的一瞥，“而且我并不觉得这跟年龄有什么关系，如果你觉得度假无趣，我只能说那最多证明您平时的生活已经足够丰富多彩了。”

　　或许这只是一句无心的吐槽，但布鲁斯听进去了，他思考了一会儿，居然点头认可了约纳斯这一观点。

　　“你说的不错，可能就是因为拥有得太多，所以物质已经不能给我带来什么额外的满足，”他摩挲着指尖看向不远处那片通明灯火，说，“有钱人矫情的空虚感，我跟那些人也没什么不同。”

　　布鲁斯口中的“那些人”主要指的就是他们这两天接触最多的莫斯巴克一家，母亲醉心工作完全听不见其他家庭成员的声音，父亲空洞而虚弱的内心完全承受不了一点生活的波澜，终日惶惶又无力改变，他们的女儿更是互联网时代年轻人的代表——懂得太多做得太少，小儿子更是生生把自己活成了家庭中的隐形人。

　　哪怕刨除财富上的优势，布鲁斯也是可以俯视这一家人的，当然他其实也这么做了，不过就在刚刚，约纳斯那句话又让他清醒过来，就本质而言自己也没有脱离普通人的范畴。

　　“至少您没有拉着我去大海上洒骨灰也没有视家人如草芥。”约纳斯一点儿也不想跟布鲁斯探讨人生、哲学之类的东西，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个非常现实的人，现实——就是说比起看不清、摸不着的东西，他永远优先忠诚于自己的感受。

　　“如果你觉得无聊，我可以陪你玩儿点儿刺激的，让你直观感受到生命的美好，”约纳斯坏笑着龇了龇牙，“不过我更倾向认为，离开哥谭让你忘了那是座多么富有挑战的城市。虽然我不还太理解懂你的计划，但我想等我们回去之后，你是不会有时间觉得空虚的。”

　　项目“密米尔”刚刚走上正轨、市长选举近在眼前、地下势力蠢蠢欲动，无论那个方面，都足够充实他们的生活了。

　　“哈哈哈！有道理，”布鲁斯大笑，“看来我也不能免俗于这些没有意义的感时伤怀。”

　　“顺应情绪也是生活的乐趣。”约纳斯颇有见地地说。

　　“这么说你这几天如此放纵也是在享受这份乐趣？”

　　“当然，就我有限的人生经验来说，有条件享受的时候就要好好享受，因为不一定会有下一次。”

　　在原来的那个世界，约纳斯的生活里是绝不可能有度假这个选项的，他已经不止一次听他的同事们抱怨自己多少年没有休假过、无限追悔没有珍惜以前的假日时光。

　　“况且这里的安全系数可比哥谭高多了，我想我不用特别担心你的人身安全。”

　　此刻，约纳斯还不知道的是，他将因为这句话，在他们离开这里的那天被疯狂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