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葬月》心成役

2、第001章 高楼密语

　　大陆之北，跨过冰域，便是风雪弥漫的雪原。
　　雪原之北，有一雪峰，高耸入云，不知其高几许。
　　雪峰之巅，地势较缓，方圆数十里。
　　其上有一学院，名为“天宫学院”。

　　天宫学院依山势而建，以深渊为界。边界内是辽阔的试炼区，试炼区丛林密布，妖兽横行。穿过环形的试炼区，便有一圈青色的围墙阻隔，墙的东南西北各开一座门，每座门前都有几名黑衣笠帽的守卫。墙内便是生活区。
　　生活区的中央有一片开阔的广场，东西约一百丈，南北宽八十丈。广场之北有一高楼，为议事楼及隐卫宿舍。广场的东侧、西侧、南侧各有一栋两层建筑，分别为天字、地字、人字宿舍。
　　学院内有学员一百多名，却没有教习。就连两位院长也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日常管理及秩序维护由数十名隐卫负责。隐卫都至少是罡体初境的强者，一律着黑衣带笠帽，言语冷淡，毫无感情。

　　此时，晚饭时间已过，残阳照旧伴着落霞，微风依旧拂过广场。如画的景色，舒适的气温，吃饱又喝足，当然就应该来一段广场舞。
　　广场上确实有很多人，都是年轻人，有男有女，清一色的白色院服，如果同时舞动起来，相信那画面一定很是赏心悦目。
　　不过并没有歌声响起来，自然也就没人跳起来。这里的人不知广场舞为何物，但他们也有自己的饭后余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广场的中央位置，而且都刻意与那一处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似乎那里就是一个舞台。

　　“外面是什么情况？”
　　“有好戏上演。”
　　议事楼高处的密室内，两位头戴笠帽的灰衣人透过隐窗窥视着下面广场中的骚动。

　　“咦，是那个小子！你难道不打算让隐卫过去看看？”
　　“不急不急，多给点压力说不定反而对他有帮助！”
　　“有些道理。不过——这难道是你的真实想法？”
　　“殷兄这话什么意思？小慕可是你的人！”
　　“呵呵，老牛，这话说得多见外！”
　　“哼。”
　　“看来，星斜这小子有些自己的想法。”

　　广场之上。
　　五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围着一个消瘦的少年。
　　那少年十四五岁的样子，身高发育的不错，只是仍然显得有些单薄，面对数名学长的挑衅却没有半分惧色。清澈的眼眸没有太多的情绪，很是随意地看着拦在正前方的一人，淡淡地问道：“有事？”
　　那名青年似乎是带头者，十八九岁，身形挺拔，面容白净，配上白色的院服，俨然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但此时，面对对方的轻视，心里很是不爽，白净的脸上像打了一层霜。但为了保持自己的形象，只得强压下怒意，阴沉地说道：“听说你三年前就炼器成功了，如此天赋，现在至少也到炼器上境了吧？刚好我也是炼器上境，正好切磋切磋。”
　　围观的人们听到这句话，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声。
　　“那个小子是谁啊？很是嚣张啊。”
　　“连他都不知道？地字号的慕星斜！实力比我们很多天字号的还强。”
　　“我靠，地字号的后辈都这么生猛，还让不让人活了。”
　　“风起那个小家伙怎么惹上了这个魔王？”
　　“不知道，有戏就看，管那么多干啥？”
　　“风起那个废物还真是不知死活啊，连地字号的前辈都敢惹。”
　　“哼，他以为自己真是什么天才，也不知道低调点。”
　　“他是我们这栋楼里面最先炼器成功的，当然算是个天才。”
　　“那又怎样，都好几年了还是个炼器初境。我们人字号的现在可都已经炼器成功了，中境的都一大把。”

　　被称作风起的少年，没有说话，垂下的右手在袖内紧了紧，没人发现他的袖口悄然地破开一道小口。
　　广场上常年的春风里竟有了一丝寒意。
　　“怎么样？你不敢吗？”那名叫慕星斜的青年不屑地说道。
　　“我拒绝。”风起平静应道，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内心很是不解。那段铁血拼杀的日子已经过去很久了，自己也已经低调的不能再低了，为什么地字号的人会来找麻烦？那五人境界都不弱，尤其是慕星斜，给他一种阴森的感觉。
　　“既然你不接受挑战，那我只好强来了，放心，隐卫是不会过来的。或者你磕三个响头，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慕星斜白净的脸上隐现一丝报复即将得逞的快意，右手举起，高傲地说道：“我数三声。”
　　说罢，包围风起的其余四个人的身上同时出现魂力波动，看架势竟然是想群起殴之。
　　在境界实力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居然选择群殴，实在是无耻至极。对此，围观的人群虽然心中很是不屑，但没人说出来。
　　“又要拼了吗？”风起盯着慕星斜，不论是对面的无耻还是周围的冷漠都没有影响他心境分毫，因为他对此很有经验。今天肯定是无法全身而退，但他也不会让对方好过。以寡敌众，先取首恶，击其不意，这是他的一贯作风。
　　“一。”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慕星斜阴冷的报数声。
　　“二。”
　　围观的人们竟然有些莫名的紧张，早已退的远远的，只等最后的一声报数以及慕星斜手臂的挥动。
　　修行者对时间的把握都是相当的精准，每一声报数之间的间隔都会在无意间控制的分毫不差。但在离第三声报数还有一个瞬间的时候，慕星斜的声音居然提前发了出来。
　　那四名同伙同时向前跨出一步。众看客终于舒了一口气、以为总算可以开始了，然而却诧异地发现风起依然站着没动。
　　“哎哟！”期盼已久的那道声音不是三，跟三的发音没有任何关系。
　　“哪个王八蛋敢偷袭老子！”慕星斜正欲暴动，只觉脸颊突然一麻，一片冰凉。他的同伙这时候已经勉强收住攻势，一齐朝他望去，待看到其左脸上出现的那道血线，便不约而同地朝后躲闪数步，匆忙戒备。
　　“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群外传来一声清冷的女音。
　　人们寻声望去，只见一少女自人群外款款行来。其容貌清美绝伦。众人的脖颈如同机械般，随着她的移动而缓缓转动，便是连心跳都慢了数倍。
　　“那个——雪舞妹子——我刚才可不是骂你，可你打哪儿不好偏偏要打脸呐。。。。。。”发现攻击自己的人是雪舞，那慕星斜赶紧脸上堆满笑容，语气也顿时软了下来。只是那变脸的速度太快，阴狠的怒容还未褪尽，便又堆上一层讪笑，白净的脸又挂上一道红彩，那样子实在滑稽。众围观者想笑却又不敢笑出声。
　　雪舞停在了风起的身旁，秋水般的眼眸扫视了一下周围——目光所至，人多自惭形秽、不敢直视。目光最后落在那张滑稽的脸上，冰冷地说道：“算我一个，二对五。”
　　“啊别，别、别，我可不敢跟你动手。”慕星斜忙摆手说道。
　　“那就滚远点！”雪舞柳眉微蹙。
　　“好好好，我滚，马上滚，立刻就滚。。。。。。”见雪舞生气了，慕星斜虽然郁闷却又不敢发作，赶紧朝跟班们一挥手，边走边朝着周围的看客们嚷嚷道：“快滚——滚远点，都他妈没听到是不是！”
　　众人哗的一声便作鸟兽散，转眼之间广场中心便只剩下两个人影。

　　“多谢。”少年明显有些不苟言笑。
　　“别再对我说谢这个字。”雪舞不知怎的有些生气，忽又想到自己似乎有些蛮不讲理，便又说道：“我是不会对你说不客气的！”
　　“为什么？”风起不解地问道。
　　“不为什么。”雪舞扭过头去，不愿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就算我不出手，以你的能力，自己也能应付。”
　　“对你来说很简单，但对我来说，只能拼命。”少年正色纠正道。
　　“还没人见识过你全部的实力呢，我也一样，很有些期待啊！”雪舞回过头来，颇有深意地眨了眨眼，狡黠地说道。
　　“别这样、我会没命的！”风起神色严肃地说道。
　　“真有这么严重？”雪舞一愣。
　　“真有。”
　　气氛顿时有些沉重。
　　感觉到对方声音中透出的无奈，雪舞不忍继续这个话题。
　　“回去吧，快到宵禁时间了。”
　　“嗯。”
　　“别忘了，明天老时间、老地点。”
　　“嗯。”

　　所谓宵禁，是学院的规定。每日酉时至次日寅时，所有学员禁止离开宿舍楼。

　　密室中的两位灰衣人，一者身材高大，学员称其“殷院长”；一者身材矮胖，人称“牛院长”。
　　二人眼见一场骚乱消弭于无形，各自陷入了短暂的思考。
　　“雪舞这丫头还是一如既往地强势和冷淡啊！怎么偏偏就对风起那小子这么上心。”牛院长嘟哝了一句。
　　“十五岁的炼器上境，最强魂相——雪魂，这样的天赋，要是给她足够的空间，只怕成就要超过那位。真让我等汗颜呐，一把老骨头还在化羽境徘徊。”殷院长一声叹息，满是羡慕的意味。
　　“到时候没有问题吧？”牛院长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担心地问道。
　　“放心，我自有把握。”
　　“真是令人期待啊。千年以来突破锁天境最快的是四十岁吧？不过那位真是可惜了。”牛院长想起一段往事，有些感慨。
　　“提起那个人，真得说你们圣光的人目光短浅、迂腐不堪！”
　　“主要是器域那群老家伙！”牛院长辩解道，“不过也罢，十多年的旧事了。说到这儿，风起那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炼器初境一停就是三年，真是莫名其妙！”
　　殷院长掩藏在笠帽下的眉头一皱，不确定地说道：“可能是魂器有些问题。”
　　“怎么可能！我记得他母亲那一脉都是以魂器强大而闻名的。”
　　“这也是我不太确定的原因。但他的血脉天赋毋庸置疑。”
　　“可有解决之法？”
　　“至少目前我是无能为力。”殷院长双手一摊，无奈地说道。
　　“本以为有了雪魂和他，大事克成。谁知竟沦落成一个废物！”牛院长不忿地说道。
　　“再观察几年吧。”
　　“哈哈，殷兄，还是你的能力最方便了，连雪魂这样罕见的人才都被你找到了！”
　　“呵呵，我当时也是冒了不少风险呢。不过牛老弟你发掘的人才也不少啊。”
　　“哈哈哈，那是。”

　　外面的天终于完全暗了下来，一队队隐卫开始了巡逻。
　　暗室里没有点灯，但谈话仍在进行。
　　“今年有几人？”殷院长询问道。
　　“至少二十个，天字十人，地字九人，人字一人。”牛院长细细道来。
　　“哦？人字今年最大的不过十七岁吧？竟也有人突破？”
　　“谁能想到！小虫那家伙竟然也能突破，而且比雪舞还早！”牛院长附和道。
　　殷院长神色严肃了起来，“小虫？我记得他当初离魂的时候显示的是混沌相啊，这样也行？”
　　牛院长道：“那小子可是个修炼狂人！”
　　殷院长叹道：“看来，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牛院长有些兴奋，继续汇报着成果：“天字和地字还有几人也快了！秋试的时候应该差不多了！今年定是个丰收年！”
　　“嗯。”殷院长不知为何有些漫不经心，说道：“我这段时间会比较忙，今年的秋试得辛苦牛老弟你来主持了！”
　　牛院长爽快应道：“没问题，我办事你放心！谁让我这么清闲呢。”
　　“呵呵，那是。”殷院长颔首道，“今晚我就得启程了，先带二十名回去。缺口待秋试之后再补上。”
　　牛院长有些紧张道：“什么事这么急？没出状况吧？”
　　“一切正常，就是缺点人手。”
　　“那祭典之前可一定要赶回来啊，不然我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牛院长急忙道。
　　“嗯，那是一定的。对了，让星斜那小子收敛点儿！”殷院长声音渐小，似已远去。

　　密室内，牛院长取下笠帽，侧耳倾听，确认老搭档已经离开，便朝隐窗靠了靠。如果殷院长此时悄悄返回，定然会看到自己多年的搭档正口流涎水，两眼放光地盯着一处朦胧的灯光——那里，是天字宿舍的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