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葬月》心成役

17、第016章 再见小虫

　　不输于己的剑术。
　　不完整的天罡之气。
　　罡体初境。
　　熟悉的战法。
　　只是那魂剑，却不是血红色。

　　“小虫？”风起试探地喊了一声。
　　对方没有任何回应，只是那笠帽似乎隐隐有一丝的颤动。高空常有风，所以风起并不确定，但他必须要确认一下。
　　以一招落木萧萧朝着对方的头顶劈了下去，同时左手预备着握住可能刺向自己咽喉的剑锋。
　　落木萧萧至少有三种破解的方式，但唯有小虫只会以石破天惊一剑封喉的方式来破解。所谓攻敌之所必救，简单，高效，疯狂。
　　风起在赌。如果对方真是小虫，那么自己顶多不过是左手受点皮肉伤。如果不是，那么他也有办法可以将落木萧萧的破绽尽数封住。
　　“嗤。”
　　淡青色的魂剑在离笠帽半寸的位置轻轻一顿，而灰色魂剑的剑锋被风起的左手紧紧握住——隔着一层罡气。罡气的前端离咽喉也是半寸。
　　“噗。”
　　竹屑纷飞，碎布飘散。
　　全然不顾被饱含剑意的罡气所搅伤的手掌，风起怔怔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
　　清瘦依旧，墨眉依旧，白发依旧。只有那双眸子不再深邃，充满了漠然。
　　“小虫！”风起沉声喝道。
　　然而小虫没有任何叙旧的意思。灰色魂剑骤然撤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之后又刺了回来，差点攻了风起一个措手不及。
　　“完全没有自我意识了吗？”风起心中黯然，一边招架，一边思忖着破局之法。雪舞的处境比这边要凶险数倍，同时应付四名罡体境——尤其是其中还有两名罡体上境，实在有些勉强。而且从她的施术范围来看，明显是消耗极大，再这么胶着下去恐怕不妙。必须尽快结束这边的战斗，赶去支援。小虫的实力虽然在他之上，但却缺乏自我意识，对风起的战斗习惯不太熟悉。而风起却正好相反，这样便存在料敌先机的可能，要击败现在的小虫对他来说并不困难。只是——
　　“只能杀掉小虫吗？”

　　在风起犹豫的时候，雪阵中的战斗却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寒雪灭魂阵对于刚刚晋入罡体境的雪舞来说还是有些勉强。四名敌人虽然被她成功地困住，但她的魂力消耗太大。如果继续这么僵持下去，可能要不了多久，雪阵就会自动解除。而一旦失去雪阵的束缚，慕星斜或者那名黑色剑魂至少会分出一人对付风起。即便她对风起再有信心，可是以炼器中境的修为应付两名罡体境，这怎能让她不担心？本来她是打算借助雪阵的束缚，迅速击杀境界最弱的慕星斜，只要慕星斜一死，失去了指挥者，剩下的隐卫只能依照本能来行动，到时就算解除雪阵，她也可以轻松拖住剩余的三人。可是没想到，那慕星斜对寒气的抵抗超乎了她的意料，而在慕星斜的指挥下，那两名罡体上境的攻击互相配合，让她无暇分身。
　　雪舞这边的压力很大，但她给对方的压力更大。
　　慕星斜虽然勉强能够抵抗住雪阵寒气的侵袭，却也不敢有丝毫的冒进。之前雪舞的那一击，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他相信，如果不是有两名下属及时抵挡，那么自己很可能已经横死当场。他没想到雪舞竟然也晋入了罡体境。她还不到十六岁吧？在她面前，自己这点天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更没想到的是，晋入罡体境的雪舞会这么强悍！如果说，以前面对雪舞的强势，他的各种退缩只是为了彰显风度，那么现在他才明白，那所谓的风度不过是个笑话罢了。同样是罡体境，雪舞竟然能以一己之力困住己方四人！而且不仅仅是困住！眼见那名黑色剑魂的护体罡气越发淡薄，慕星斜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了，不然等不到雪阵自动解除，自己这边就要失去一大战力。那名黑色剑魂虽然在雪阵的压制下无法动弹，但毕竟是一名罡体中境，如果没有他分担一部分压力，那么雪阵中的均势很可能会被打破。
　　“魂噬强攻！”慕星斜把心一横，下达了新的指令。他总算明白，以现在的情况，想要生擒雪舞是不可能的，搞不好连自己的小命儿都要搭进去。
　　所谓魂噬，是将部分灵魂强行抽调出来，注入魂器之中，从而短时间内令魂力骤然提升。灵魂是生命的本源，魂力是力量的源泉，虽然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但二者的本质相同，只是灵魂的浓度和内涵绝不是魂力可以相提并论的，只有在特定条件下两者才可以互相转化。这里说的“特定条件”一般是指比较温和的修炼手段，而不是像“魂噬”这样粗暴的方式。如果是正常人使用了魂噬的手段，不说魂器可能会被撑爆，单单是灵魂因为受损而变得极其不稳定，其结局往往就只有一个——魂爆。只是这看似饮鸩止渴的手段，对于隐卫来说却没有太大的风险。隐卫的灵魂已经被某种力量所侵蚀，浓度有所降低，内涵变得简单，更不存在稳定性的问题，简直就像是备用的魂力。抛开人道主义的立场，魂噬就是一种只适合于隐卫的强大秘技。
　　刀魂隐卫与枪魂隐卫在收到慕星斜的指令后，气势顿时一盛，护体罡气骤然明亮了数倍旋即迅速暗淡下来，二人同时使出各自最强的杀招。
　　“裂空斩！”
　　“惊雷突刺！”
　　那森然的魂刀已经变得通体漆黑，刀身挥动，黑光一闪，一道月牙状的黑刃穿过重重雪幕瞬间便来到雪舞身前。似乎是受到这黑刃所蕴含的强大魂力的牵引，一枚亮白的雪瓣改变了自己的轨迹，以半步的距离跟在黑刃之后，随之而来。
　　雪舞神情凝重。借助雪阵的感知，她能够感受的到那黑刃中凝聚了什么程度的魂力，那几乎是已经达到了罡体境的上限。如果仅仅是这一股力量，对她来说还不至于无法招架，问题是跟在黑刃之后半步的那一枚亮白——那绝不是什么雪瓣！而是另一名敌人的攻击，其中蕴含的魂力绝不亚于那黑刃。
　　敌人的用意极其阴险，没有将两股力量融合在一起，而是一明一暗，一前一后。即使雪舞拼尽全力挡下黑刃，魂力的运转也会有一个瞬间的削弱，那时她绝对无法挡住黑刃后面的那股亮白。
　　眼见雪舞就要重伤在刀魂和枪魂的联手攻击之下，慕星斜那白净的面庞因为兴奋而变得狰狞。
　　轰隆隆。两声巨响自坪台上向着无边无际的云海传播开去。层层雪幕变得紊乱，雪阵似乎终于要崩溃了。
　　由于慕星斜和那名黑色剑魂本身靠近雪阵的边缘，所以两人首先脱困。在脱困的一瞬间，两人从不同方向迅速的掠到坪台的边缘。残留的雪阵之中，雾雪弥漫，一时之间难以看清里面的情况。
　　坪台上的变故令风起心中一沉，奋力一剑劈退小虫，便朝雪舞那边看去，无奈被雾雪遮挡了视线。小虫被重新逼退到坪台之上，漠然而立，一时之间竟也没有主动发难。两个人都是一身伤痕，尤其是风起，白色的院服上点缀着无数红色的破口，如同红梅映雪般，看着格外惨烈。
　　看到这一幕，慕星斜发出了满足的狂笑：“哈哈哈！废物，这可是我特意给你准备的对手，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自那次在饭堂暗算风起而被小虫所阻挡之后，慕星斜就开始酝酿着残酷的报复计划。之后小虫被控制，他报复的目标便只剩下风起。本来计划在秋试中给风起安排一些棘手的对手从而狠狠折辱一番，不料，对方竟然趁着秋试而逃离。这样很好，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除掉这个眼中钉，而且还是借小虫之手，这样便能最大程度的满足他的报复心理。
　　无论是死在好友剑下，还是杀死唯一的朋友，风起必将痛苦万分。
　　“你果然是个人渣！”风起怒目而视。此时他的魂力已经所剩无几，战意却更甚之前。
　　“过来与我一战！”一声断喝，风起云涌。
　　慕星斜心中暗暗吃惊，他没想到风起都一身是伤了还能有如此气势。他不是不想亲手了结对方，但石梁狭窄，凶险万分，风起又是一副拼命的架势，万一来个同归于尽那就亏大了。便不理会风起的挑战，而是对小虫斥道：“连个炼器境的废物都收拾不了，还不退下！地级上前，给我拿下那个废物，死活不论！”
　　那名黑色剑魂虽然之前在雪阵中被压制的极惨，但毕竟没有太大的消耗，脱困之后战力犹存。收到慕星斜的指令后，提起黑剑，化作一道黑芒，便要掠过小虫身侧直奔风起而去。

　　顾不上对慕星斜的怯战表示不屑。风起朝着那雾雪弥漫之处匆匆一瞥，然后深吸一口气，举剑向着那道黑芒迎了上去。
　　他不在乎以自己现在的状态还能不能接下一名罡体中境的全力一击。
　　因为他决定发动自己最强的一击。
　　或者依然发动不了。
　　总归是个死。
　　不管她那边如何，自己总要尽上最后一分力。

　　风起最强的一击是什么？没有人知道。因为下一刻他突然完全呆住了。
　　那名黑色的剑魂也突然完全“呆”住了。一把灰色的魂剑透过了他的胸口，贯穿了他的心脏和魂器，剑锋之内隐隐有一丝血红。
　　再下一刻，灰剑消失、然后出现在慕星斜的跟前。
　　好快的一剑！
　　如同月光从一棵树洒向另一棵树。
　　慕星斜自然不认识这一剑。面对这一剑，他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仓促之间，他只来得及微微动了一下手指。
　　灰剑很突兀地静止了下来，随即连同它的主人开始徐徐消散，如同那名被他杀死的黑色剑魂一般。

　　再见小虫。
　　再见了，小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