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五十一）求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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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下协同服后，红发少女蹲在地上数着数字和小数点。
SDP的使用从来不是慷慨的毫无代价。
“只剩三公斤了啊……”
她摸了摸那行数字，站了起来，有些怅然的目光碰触到不远处的墙角后化为疑惑。
“那么，你又是谁呢？所罗门对你没有反应，织姬也看不到你。”
既不是残留的亡灵，又不是FESTUM，是什么东西才能随意在ALVIS内移动，且，似乎只有她能看到对方。
“你看上去像是希望与我们交流，但我没听到你的声音，也看不见你写的字。”
甚至连对方的模样都只有模糊的光团。
这位特殊来客是在卡农从未来归返后出现的。
不是从幸运时间线——卡农管那个和皆城总士成为情侣的一骑叫幸运一骑——回来的那次，是在卡农从名为『SEIN』的新型FESTUM处获取该世界的情报后，才出现于卡农的面前。
根据卡农这几日的观察，对方一开始选择的交流对象并非自己，而是新生的岛核。可惜的是似乎只有自己能看到祂的存在，其他人包括织姬在内都未曾发现ALVIS内多了一个外来者。
卡农也曾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因为过多的时空穿梭而产生了幻觉，可这个存在只会出现在ALVIS内，羽佐间宅乃至岛屿上都见不到祂的身影。
而随着代价的支付，卡农自身“存在”的削弱，她眼中的光团也发生了变化，具体体现为，如今她终于能确定，这是个人形生物，具有独立的思想和与人交流的欲望，只是阻止祂现身的原因仍是不明。
『——，————，—————，————。』
无法被听见，只能隐约感应的波动回荡在小小的空间里，祂无疑是有不少信息要传递给卡农的。
“这下可麻烦了啊，我没办法知道你要说什么。”卡农起身拿好自己的东西，“话说你该不会在我换衣服的时候也在吧？！”
她突然想到这个问题，这家伙看着是个男的诶！
光团“噌”的退进了墙壁，过了几秒才冒出来，用勉强看出是手臂的上肢指了指墙，又遮住头部，“啊……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换衣服之类的时候你不在这里，你在墙……隔壁？隔壁有什么好看的？你看的是法芙娜？”
光团点头。
真有意思，一个喜欢观察法芙娜的不明生物。
卡农想着，招呼他离开，他们得换个地方，要知道现在是因为女儿卡农频繁上机且强烈抗议，羽佐间容子才会不像以往一样每次更换协同服都守在通讯对面监测驾驶员的身体变化，否则卡农和光团的交流恐怕会让容子妈妈以为自己的好姑娘终于被SDP折磨到精神分裂。
他们挪到了一个鲜少有人去的地方——原先存放MARK.SEIN的机库。
以光团对ALVIS的熟悉，卡农很难不怀疑这光团与ALVIS有关，可那个世界的SEIN不可能跨越时空，按照祂的说法，祂无法支付代价，且祂的世界发展已经停滞，就算往后世界得以重生，那也与他们这些旧世界的人无关，因此祂无法做出改变。卡农之所以如今还能进行尝试，是因为她的世界已经孕育出改变的因素，这些因素不断增生累积，这才有了如今卡农不断穿梭时空的SDP及实现沟通时空的能力。
至于是什么让这个世界得以改变，SEIN没有答案。
没关系，卡农知道答案。
“你也是ALVIS的一员？”站在原先封印MARK.SEIN的平台前，卡农仔细观察者这个淡金色的光团，试图看清柔光下隐藏的面容。
光团动了动，比划着什么，半晌卡农才反应过来他在写汉字。
龙宫岛是过去的日裔建造，自然也保留了大量日本文化，而日本文化中的文字又脱胎自当初的巨唐，数百年传承，汉字元素成为语言体系的一部分。在加入龙宫岛后，曾经的人类军们自然而然地开始学习岛上的文化，其中也包括汉字。
卡农是其中的佼佼者，她从包里掏出纸笔，根据光团的动作一字一句地写着，在昏暗空旷的机库内辨认出一个英文单词，和几个汉字，“ACHILLES……L计划…围攻，围攻？！”
她努力回忆自己探索的成果，想起岛屿的未来将会被FESTUM围困并毁灭，又想起这段时间镝木家主张的『第二次L计划』，她是知道L计划无法成功，可为什么『ACHILLES』和『L计划』有联系？
不不不，卡农，你不能武断地将这两个词汇划在一处，这个光团在说什么你根本不清楚，也许ACHILLES和L计划无关，但是和岛屿有关呢？
她觉得有些头疼。
为什么继探索未来之后她还要负责这种解谜环节？
『——，————。』
“我听不见你说的话，而且我也不知道你是谁。”
比划。
“KAMU……RAGI，SU……SUI（彗）。”总算出现个人名了，“你是另一个世界的彗君？”
光团僵在原地，用实际反应表达他的无语，他双臂搭在一起比了个大大的『X』，『——！』
嗯，看来不是，而且对方明显不太高兴。
卡农又试了好几个名字，都不对，她非知道这团子是谁不可，有了名字和身份，她才能和织姬说这个特殊情况，同时证明自己不是SDP发动太多次精神失常了。相信她，容子妈妈绝对会这么干，就算卡农知道自己的生命正在以“天”为单位迅速减少。
“好吧好吧，那就是彗君是解决这次危机的关键？”
光团歪了歪脑袋，卡农仿佛在祂身上看到了点那两个家伙的影子，该不会真的是『SEIN』吧？那家伙也不算通常意义上的“人类”了……会不会是他分割了意识？可就算变成FESTUM，真壁一骑也不是这种安静到有点呆的模样，他肯定会去找织姬，或者实体化让所罗门报警，而不是逛来逛去最后找上自己。
光团点头。
哦嚯，居然真的是关键吗？那个小家伙？！
“就算知道法芙娜的驾驶年龄就是这么小，那个聪明的脑袋瓜有这么大本事吗？”对镝木彗的能力早有耳闻，甚至知道这个小少年已经被内定为三代齐格飞系统使用者，卡农还是觉得这也太糟糕了。
“我们这些大人居然这么没用，真是个糟糕透顶的世界。”
咕哝着记下这条，卡农决定出去之后找镝木家拜访拜访，以她如今的能力和地位，镝木夫妇不太可能阻拦她，最重要的是，虽然坚持『L计划』的再次执行，他们的初衷也是希望岛屿能存活下来。
毕竟，被一个AZAZEL型FESTUM和它的族群追踪且不断骚扰，缺乏外援的岛屿如今根本扛不住敌人的全力攻击。
『——。』
光团蹲下来，仰头——她现在看出祂的脸在哪里了——望着卡农，手臂继续比划着。
“S、D、P，SDP，代……价，心理，影响，力量。”
“……你想说，SDP才是我们当下的关键因素，而心理状态影响力量？”
祂的观点和织姬相同。
卡农叹了口气，“你到底是谁呢？我总不能喊你‘光球’吧？”
『……——，———。』
又是听不到的声音。
“我……知道我们现在的问题在哪，但我们该怎么解决它呢？WALKER不断骚扰岛屿，驾驶员们不会有休息的机会的。”
他们没有机会休息，如果他们放松下来，WALKER的袭击就会降临，鬼知道它还藏着多少杀招呢？卡农已经见识过FESTUM的学习能力，焉知这些战斗给WALKER带来了什么。
“FA，FAFNER……更改、更换？”
卡农看着对方，光芒微弱了下去，祂似乎不打算再说出更多。
“你要离开了？”
光团指了指地上，然后开始下沉，祂做了个双手合十枕在脸侧的动作，让卡农猜到了答案，“你要休息了，因为和我说话吗？”
点头。
光芒开始散去，消失于机库的地上。
就在祂消失的最后一刹，覆盖的光彻底消失，而卡农看到了祂的模样，尽管只有短短一瞬，她还是觉得自己似乎窥探到了什么秘密。
那看上去像是已经和斯利那加会合的皆城总士。
是她进行时间旅行太多次，询问每个世界的真壁一骑太多次，才会看到个神秘存在都觉得是皆城总士吗？
羽佐间卡农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但这个状态并未持续太久，她很快恢复正常，带着记录了对话的笔记本离开机库。
多次探索异世界的经验告诉卡农，再荒谬的线索都值得一试，而在皆城总士与真壁一骑——这个世界版本——离开岛屿之前，医疗室曾发生过小小的骚动，这是当时在隔壁休息的二代三代驾驶员们发现的。
或许剑司知道些什么。
她这么想着，走向电梯，按亮通往医疗部的楼层。
“又一个？！”
从红发友人处得知异状的齐格飞使用者嘴巴张成『O』形，拒绝承认自己那一瞬间想到的是高拜因漫画里的剧情[注一]这实在不合常理，他们这个世界是什么故事中的主角吗？！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情况？
“大概是因为FESTUM本身就是一个有BUG的存在吧。”
卡农，作为那个主动开启时空穿梭并且显然已经没办法停下的人，对此表示十分理解，倒不是说她的接受能力比剑司好，想当初她为了激励后辈坐上法芙娜结果发动SDP去了个废弃机库，彼时她的心情估计比剑司更糟。
“话说回来，你不是会因为单纯的意外存在就这么惊讶的人，这个东西……存在，算了，和前面那个寄宿在一骑身上的家伙有什么关联吗？”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为什么会这么想……
其实剑司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将两者联系在一处。
明明在医疗室内，那个意外的存在并不曾提到“同伴”的存在。“我不知道，卡农，我也不知道。”他注视着忙碌于SDP的友人。她看上去十分憔悴，脸色也不复此前的健康，关于DREIZEHN激活的SDP能力他也有所了解，但文字无法真正转述当事人的想法和感受，“你还好吗？”
红发少女正在阅读文件，闻声望向他，“……别担心，一切都会解决的。”她笑着安抚他，是的，她在安抚他，可问题是否解决对剑司来说不是当下的重点。
“我是你的朋友，也是你的主治医师，卡农，你的SDP症状正在加重，”剑司沉声说道，他必须向对方强调事情的严重性，“记录显示你的体重只有三公斤，你还能付出多少？消耗多少？”
他是在关心自己。卡农知道剑司的意思，但他不明白，没有人明白，她已经没有停下的时间了，“最少休息个三天？盂兰盆祭要到了，你总要让自己恢复一些再继续发动能力，我不想在一骑和总士回来时告诉他们我们失去了你。”这不会有效果的，他的同伴们都是一群固执得要死的家伙。看到卡农表情的那一刻剑司就知道这没什么用，可他必须尝试去阻止她的自我毁灭。
“不，剑司，我需要更多的抗同化药剂，”卡农放下那份文件，“我的身体已经跨过了极限，这个流程一旦开始就无法结束，你不能，我也不能。”
她的身体已经在一次又一次的穿越时空中被破坏了结构，在自身质量流失严重的当下，这些结构无法自我修复自我联系，就算她停止登上法芙娜，也不会改变它无时无刻不在消失的事实。
“卡农！”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状态，剑司。”
这座岛屿上没有人不想活下去，就算再痛苦再疲惫，也要挣扎着走下去，走向未来的道路，羽佐间卡农就走在这样一条道路上，“我想活下去，剑司，你没有见过NEW DUBLIN混乱的世界，你没有看到地中海沿岸被破坏的基地，没有见过澳大利亚土地上被人类和FESTUM破坏的土地，我很想活下去。”她已经见到过往和平岁月的一个剪影，并在其中生活至今，“可是总有人要去做些什么，所以我去了，因为只有我能做到。”
只有她能做到什么？剑司知道那个答案，卡农也知道他知道答案，“我们还是回来说这个‘外来者’吧，所罗门还是没有应答。”
“这也是我认为两者有联系的缘故，我们不能确定祂们到来的时间，毕竟所罗门发出警报后不久就消失，但一骑身上的寄宿者一直和他在一起。”剑司翻找着自己有些混乱的文件柜，抽出属于一骑的那个文件夹，他习惯于保存一份纸质材料，“在那天之后医疗部对他进行了几个检测，一切正常，所罗门也没有回应，可是直到会议上，这位ACHILLES还在一骑意识里头。”
铺开的纸页上是喷墨打印机的标准字体以及医师用红笔标注书写的字迹，卡农可以确定，在那个大文件柜里头的所有纸张上都会有相同的痕迹。当驾驶员们被SDP后遗症困扰甚至恐惧于登机战斗时，近藤剑司在这个小小的医疗室里绞尽脑汁寻找破局的方法，就像羽佐间卡农在无数时空中寻找突破那个日期的办法一样。
12月17日。岛屿的毁灭日。
“而我遇到的这位，祂对法芙娜更感兴趣。”剑司诚实地将ACHILLES在自己和总士面前的表现记录了下来，放在文件的最后，手写，意味着只此一份，没有输入电脑更没有告知他人。从记录中可以看出ACHILLES在与人的交流上或许有些生硬但是持主动态度的，祂并不排斥和他人的沟通。
“如果可以，多和祂交流，”剑司想了想，“现阶段我们还不能判断祂的好恶，仅凭祂关于SDP的提醒不能说明什么，卡农，我们需要更多的情报。”
接着，他将记事本和笔递给友人，“我需要祂所在的位置……如果对方拒绝和你对话，那么我们需要核的帮助。”
当近藤剑司走进格纳库寻找那位“外来者”时，皆城织姬刚结束又一轮的检测。
她的心情很好，因为远见千鹤在今天向她公布了一个好消息——相比起此前预测的活动时间，她可以在外行走的时间实际上更长一些。
这意味着名为『皆城织姬』的CORE型FESTUM可以享受更多的时光，直到回归女武神的岩窟，开启新的轮回。
这也意味着皆城鞘和真壁红音的信息群所催生的岛核其生命周期正在延长。
“这是否说明，随着岛核的迭代，终有一日，未来的岛核其生命能达到人类正常的寿限？”
在立上芹激动不已的时候，织姬如是问道。
和此前预测的时间相比，她的实际可活动时间并没有增加太多。
背后的动静消失了。
啊，芹已经知道问题在哪了。年轻的岛核想着，她不愿提醒自己的友人关于寿限的情况，可现下显然不是隐瞒的好时候。
她总要让芹知道，就像皆城乙姬的短暂生命一样，皆城织姬的存在时间也不会如她所期盼的那般长久。在立上芹短暂的少年时光中，她终究会迎来又一次离别。
“我只能说，有这个可能性，”远见千鹤注视着她，皆城织姬不知道她的目光说明什么，是在看着那个消失在溶液中的皆城鞘？还是那位召来FESTUM族群的皆城乙姬？抑或只是皆城织姬自己？“MIR终有一日会学会如何以人类的姿态生活，它只是需要时间。”
似乎其他核没有遇到和自己相似的情况，如何判定人格与人格之间的区别，如何让他人在看向相同的皮囊时知道那底下是相似却不同的灵魂。
在这段有限的时光里，我应当也不会找到答案。
半个小时后，她们走出远见千鹤的办公室，女孩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但年长者却若有所思。
自从SDP后遗症会让芹全天候全方位地同化接触到的物件之后，她就一直居住在ALVIS内。
和织姬相比，两人的环境似乎掉了个头，不过这对芹来说没什么关系。最少在习惯了之后，有织姬陪伴着她也能外出，就是连吃饭都需要人喂这点实在有些羞人。
可现在芹不这么想了。
和远见千鹤的会面提醒了她一件事，那就是皆城织姬，她所期盼数年的存在，无法在这个世界上『存活』太久。当那个时刻到来时，她就必须回归女武神的岩窟，回归星核中，将自己这段时间所接收到的信息传递给MIR，以此进行下一位CORE的孕育。
她没有立上芹那么多时间来感知这个世界。
皆城乙姬拥有的时间则更短。
立上芹还记得那短暂的，和皆城乙姬一同行走在岛屿上探险的时候。
自己曾经是多么期待着新的『皆城乙姬』降生呢？期待着再次带着少女一同在山林里奔跑，寻找着昆虫和花草，甚至带着昆虫到女武神的岩窟展示给小小的婴儿看。
可她忘了每一次新生所带来的都是一个崭新的灵魂，皆城乙姬的生命如成年的蜉蝣般朝生暮死，而皆城织姬的生命也不遑多让。
当她不得不停留在ALVIS内的时候，她浪费了多少能为织姬展现这世间美好的机会，她是否能告诉她，她所期待的一直是『核』的降生，而不只是『皆城乙姬』的重生？她能否告诉皆城织姬，就算你是为了战斗而降生的核，你依然有权利感知世界的美丽，没有必要一直绷紧精神？
立上芹不愿去思考这些遗憾，她不习惯于感叹自己所失去的东西，而更倾向于及时把握现有的机会。
她喜爱着皆城乙姬和皆城织姬，也清楚她们是相似但独立的存在，皆城乙姬不可能带着皆城织姬行走在岛屿上，但她可以。
“你在想什么？”
核的声音打断了芹混乱的思绪，她低头望进小小的核的眼中——她已经成长到足以将核的体型视为孩子的年纪了——注意到织姬在担心自己的状态，“……没什么。”
显然织姬一点都不相信她的话。
真是敏锐的孩子，立上芹在心底叹了口气，好吧，她可是皆城织姬呢，“我只是在思考。”
没有声音，对方在静静地聆听着她的话语。
“我只是在想，我该怎么才能控制我的能力？”
惨白的人造光下，芹能看到自己日渐白皙的手掌上隐约的血管纹路，“我有些着急，织姬酱，如果我能控制我的同化能力，我就能带你出去玩了，有很多东西，是我想展示给你看的。”
“就像独角仙和大兜虫？”
“是的，就像独角仙和大兜虫。”
核低头想了想，再抬起头时，眼底带上了只有芹才能注意到的，隐藏得很好的担忧，“就算，你会变得更像我一样？”
像她一样，成为一个FESTUM。
这个念头在芹的脑海中只停留了几秒，“是的。”她坚定地对皆城织姬说道。
反正法芙娜驾驶员没几个能善终……就算他们这代驾驶员已经不用担心活不到20岁，但只要FESTUM还存在，恶意还存在，说不定到时候几十岁的自己也得上战场呢。补充说明，前提是她能活到几十岁。
“……我需要想想。”
少女如是回答。
而年长者握住了她的双手，蹲下身和她面对面，“让我们一起想想怎么做吧，织姬酱。”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五十一）求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