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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6 ...


  •   剑被接住了,用的锄头。
      伤口没有出现在女儿身上。

      长公主坐在车辇内,无数次抚摸女儿纤细的指,眼里是劫后重生的庆幸与喜悦,威严的脸庞上满是柔情,不停地说,“瘦了,瘦了,阿绪受苦了……”

      崔昭如见到母亲也是十二分的欢喜。
      她太想念母亲,在山村中也一直想着母亲。

      两母女亲热地说了不少话,接着长公主才问起山村内发生的一切。

      崔昭如事无大小,一一说给她听。冯内侍、北蛮人、太子,所有一切,她一个都没有落下,最后她道,“太子殿下人很好,阿娘,我们日后待他好一些吧。”

      内廷不比山村。
      太子有许多本领,可内廷看得从不是本领。他兼爱天下,而内廷不需要爱与善意。

      崔昭如沐浴阳光之下,享受万千宠爱,但她并不愚昧,并不认为世上所有人都和她一样过得好。她知道,在山村她是什么也不会的拖累,而在内廷,她是可以照顾太子的存在。

      这一回不是如小猫小狗的照顾。

      长公主听了那些话,眸色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最终笑道,“自然,他是你的救命恩人,阿娘自然会好好报答他,你不必想这些,回了上都每日开心玩耍便是,过些日子就是花朝节,宋二姑娘来寻你好多回,说要邀你一同出去玩呢。”

      他们被掳的事并没有广而告之,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在白马寺未归。

      崔昭如点头,想起村内的北蛮人,她不由得想到远在北州的父兄,对长公主道,“阿娘,北蛮的事,爹爹与大哥会知道吗?”

      长公主想起此处也是心下惆怅,她掀开车帘望了一眼外头,森严而隐秘,和崔昭如失踪一样,北蛮人的事也不会流传到上都。

      那可是北蛮!
      可是要阿绪命的北蛮!

      长公主心间凝着气,还安抚女儿,“会的,阿绪不要忧心这些事,一切有爹爹和阿娘。”

      听了这话,崔昭如只能点头。

      车马一路向前,经由长公主府,直达内廷。
      太后见了她便又和上回一样,心肝儿喊个不停,仔仔细细看了一番,又忙令太医为她检查身体。长乐宫早有太医在等待,崔昭如被太医围着上上下下检查许久。太子安静地立在一旁,袖口血水往下滴落。
      适才他接剑,伤口裂开了。
      他受的伤比崔昭如严重又明显许多。
      可没有人在意她,直到崔昭如开了口,长公主才指太医过去。

      太子颔首,“多谢殿下。”
      见他如此恭顺,长公主微微一笑,“喊姑母吧。”

      ……

      等太医们说完结果,确定崔昭如身体无大碍后,太后与长公主便不拘着人。

      太子俯身告退,要回重光殿。
      崔昭如也站了起来,说要一块儿去。
      最后一直等在殿内的谢辰行想也没想,也匆匆告了退。

      三个年轻人前前后后离开,身影如阳光绚烂,长公主见着这样生机勃勃的模样,连日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只想到车内听见的那些事,她又皱起眉头,转头同太后说起自己在山村所见,最终狠狠道,“母后,我看那亲事是做不得了,卢明月是真的疯了,她同北蛮人有牵扯——”

      太后皱着眉头,掀开茶盖,平声说,“天下人知道吗?”

      “这与天下有什么关系?她的内侍都同北蛮人走到一块儿了,刀剑都比在阿绪胸前了,她想做什么?她就是想杀了阿绪,嫁祸太子,要太子的命。”

      长公主想到此事便来气。

      她出发之前就去钟粹宫的与卢明月吵了一架,偏卢明月还说什么根本不知道北蛮,结果呢,那可是她的内侍,是她卢家的人,她不知道谁能知道?

      长公主双手紧握成拳,将不满流露出十二分,“她要杀太子便杀太子,做什么牵扯阿绪!这样狠毒,我怎么敢要她做阿绪的婆母?”

      “行了,天下人不知道就说明皇帝根本不在意,”太后摁着额角打断她,神情冷静,“此事还不一定,你先别下定论。”

      “可是……”

      “再说若不成这门亲,你想要阿绪嫁给谁,嫁给太子吗?还是二皇子?或者大皇子?”

      “郑家崔家向来不和,大皇子自然不可。二皇子身患腿疾……”

      余下身体健全,背景干净的就剩下个太子。
      长公主停了停,没说太子的不是。

      太后一眼便看出她要说什么,冷冷道,“太子是皇后的儿子。”

      长公主:“养子罢了,皇后也不见得多上心。”

      太后:“养子又如何,那也是皇后的孩子。何况太子亲娘是郁嫔,皇帝绝不可能把皇位给他。阿绪嫁过去就是受苦,你在想什么!”

      长公主不认可,“若得崔家……”

      “想也不要想!”太后厉声道,她深吸两口气,对着狂妄自大的女儿说,“你别看皇帝现如今平平静静,他是个什么东西咱们都知道,他有多看重明月与淮王你也知道,北蛮的事那样明显,他都令人压了下去,上都谁知道北蛮同卢家有干系?你想的那条路并非不可走,但走得艰难,何必要阿绪与你一同吃风险?”

      母亲动了怒,长公主只能讪讪应是。

      可她心里不这样想。

      太后姓卢,爱重阿绪却也爱重卢家,在意五郎并不仅仅因为五郎会是最好的夫婿,更因为五郎是卢家的皇子。

      可她不一样。
      她只要阿绪好。

      她看重五郎仅仅只因为五郎是阿绪的良配,若有一日不是了,她便换一个,便再寻一个。
      她不觉得太子有多不合适。往日不喜欢,因为卢明月不喜欢他,因为他那风光霁月的模样令人厌烦,因为有五郎这个最好的选择在。可现在选择没了,太子还看得过眼又无强势母家,来日称帝,她说不准就比太后还要威风。

      何乐而不为?

      皇帝不愿意,崔家要他愿意便是了。

      长公主握住掌心,暗下定论。

      “你不要急,明月疯癫,但五郎是好的,阿绪与五郎有感情在,五郎爱重阿绪,太子呢?太子这样救人、这样表现,你如何知道他是伪装还是真实?若是伪装,日后阿绪又要如何。”太后看一眼女儿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叹了一口气,“若明月真的无法挽回,咱们阿绪也不一定要有婆母的,只是因着皇帝,得谨慎些。”

      ……
      这个意思是。
      必要时刻,卢明月可以死?

      长公主凤眼明亮,看向太后,见她眸色沉沉,神色无疑,便将一颗心压到腹中,微勾着唇道,“如此便好。”

      她自然也会担心太子是否为伪装。
      即便觉得不是,但担心总是有的。

      无论如何太子都比不上他们看着长大、与阿绪青梅竹马感情深厚的五郎。倘若卢明月不疯,亦或者没有卢明月,淮王绝对是她心底唯一的女婿。

      /////

      重光殿内。
      李为见了太子便是两眼婆娑,左一个殿下右一个殿下。他并不知道太子被贼人掳走,只以为太子倒霉到在白马寺走山路都能摔成这样。

      仁善的太子自然也没解释。

      长公主手里没有男性衣服,太子回到宫内也没有时间换衣裳,他至今还穿着那身灰色衣袍,衣袍上头有不少血渍,进了殿便去换衣裳。崔昭如则坐在外头等他。

      这些日子没回来,大毛二毛三毛们却被照料得很好,且还认得崔昭如。崔昭如一坐下,三毛便跳到她裙边,玩她腰上的鹅梨香薰球。猫玩球,崔昭如悄悄抚摸它的白色绒毛,一人一猫,气氛温馨又美好。

      崔昭如终于能露出几分笑意。

      山村虽好却不是家,她总是会有些担忧,并不是担忧太子能力不够,而是对陌生未来与家人的担忧。回到上都便不一样,她有家人,有依靠,又不仅仅是依靠,犹如浮萍觅到归处,提着的心放下,能够感受日子的愉悦。

      而谢辰行便没那样的好运气。

      李为替他搬来椅子,他特意教人放远些,可是大毛二毛却莫名其妙疯狂往他身上凑,仿佛他身上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倘若是崔昭如被蹭到,她自然会开心,但谢辰行却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他僵着身体冲崔昭如喊,“崔阿绪,你快过来把它们弄走!”

      “你走就好了。”崔昭如没理他,手指抚过三毛柔软的白毛,眉眼舒畅。她是有些烦谢辰行,无论是玉钗农夫还是冯内侍。不过想到他同母亲一块儿远赴山村,崔昭如还是站起身。

      一件事归一件事,不要牵连,先解决了再说。

      然而,她才站起身转过去,却见团团转的谢辰行抓着猫就要往地上砸。

      崔昭如大惊,当即跑过去抱住小猫,见小猫安然无恙才对谢辰行道,“你做什么呢?连猫都要杀?”

      谢辰行从未见过她这样恶狠狠的目光。

      其实也见过,但那时候是在抢她桂花糕的时候,那时候的恶狠狠与现在也不一样。现在,他仿佛还看见了几分失望。

      谢辰行原本想喊回去的。
      比如说什么,
      ‘杀了就杀了,关你什么事!’
      ‘做什么你看不见吗?凶什么凶?’
      但看到她黑眸底下隐藏的失望时,谢辰行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伤人词语。他是不知所措的少年,是被夫子责怪的学生,是害怕见到失望的信徒,咬住内唇,明朗的眉眼间有几分窘迫,却还是低下头,闷声闷气地说,“我没有想杀它,我就是害怕,想把它弄下去……”

      他这样低沉的声音,这样弱的气势,崔昭如满心的怒火在一瞬间被泼了凉水。

      到底是多年的竹马。

      崔昭如抱紧小猫,离少年远了一些,“你以前不是不怕猫吗?”

      “我被五六只猫追着挠过,那时候你去北州了,不知道。”谢辰行答。

      崔昭如叹息,“好吧,误会你了。下次别扔它们,小猫很脆弱,经不起扔的,你害怕的话离远一些就好。”

      谢辰行点头。

      正要开口,太子从殿内走出。

      他已换好衣裳,仍旧是一身玄袍,没什么花纹,布料也不算太好,但比起那件灰衣好看许多,穿在他身上更是玉树凌然。
      村内的太子是民间的教书先生,是隐士的高人。
      而回到宫廷,太子更如玉兰,高雅且高洁,独成一道风景,好看得很。

      崔昭如更喜欢兰花。
      太好看,与平常偶然见到时不同的好看。

      她抿了抿唇,抱住小猫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小猫不太舒服地叫了一声,她回过神,正欲开口,却听身边的谢辰行磨牙道,

      “你又送他玉钗?”

      他指着太子的发髻。
      那是一根桐木钗子,一看就是崔昭如喜欢的样式。

      崔昭如默了默,也看向钗子。
      太子领着她逃生时,劣质玉钗又断了,后来几日太子都跟农夫一般用布带捆着头发,崔昭如闲来无事便雕了一根送给他。

      这是闲来无事。
      谢辰行看来却是眉目传情。

      他竖着眉头道,“崔阿绪……”

      大战一触即发,崔昭如正想着如何开口询问关于玉钗的事。
      说实在话,村里她想了许多,谢辰行真的会殴打农夫?会不会是手下人听错命令之类的,毕竟卢真不也干过吗?
      对于身边人,崔昭如总是心怀善意的。

      她想开口。
      谢辰行想要质问。

      二人中间的太子却先说,“五哥勿要生气,郡主只是看我没有发钗,才为我刻——”

      谢辰行没了质问,只剩下怒火燃心,“什么?!”他像要爆炸的河豚,冲着崔昭如嚷嚷道,“你又给人刻钗子?”

      太子解释:“这不是郡主的错,是我不小心摔断了钗,郡主生病的时候闲来——”

      谢辰行咬牙切齿:“你生着病还给人刻钗子?”

      太子再解释:“不是,是生病之前——”

      谢辰行失去理智:“你生病之前就想着给人刻钗子?”

      ……

      两人一来一回,谢辰行越来越生气,太子则越来越无奈,看上去就像恶霸欺辱老实人。眼见谢辰行又要上手去碰人家的发髻,崔昭如终于忍不住了,她皱眉道,“谢辰行你够了!”

      河豚谢辰行两眼带火地看着她,“你凶我?”

      崔昭如:……
      她默了默,深吸一口气,“我给人家刻钗子怎么了?我不能刻吗?要不是你把人家的弄坏,我会送吗?”

      谢辰行冷笑,“我就弄坏。”

      崔昭如:“是啊,你不仅弄坏,你还去抢平头百姓的玉钗,去抢人家的救命钱。”

      谢辰行:“我就抢。”

      他这无赖模样,崔昭如也有几分气了,斥责道,“谢辰行你是疯了吗?”

      谢辰行呵笑两声,咬牙切齿,“我就是。”

      他将木椅一踢踢开,黑眸被浓浓烈火烧得通红,他双手握成的拳在颤抖,却克制着没去动一下,低沉的声音压制怒气,冷声道,“我就这样,你能怎么办?你不还是要嫁给我?”

      说完,他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木椅在不远处四分五裂。

      崔昭如却来不及说,来不及为这样的吵闹向太子抱歉。

      她捂着心口,第一次开始质疑,自己真的要嫁给谢辰行吗?不能忤逆吗,不能有更好的选择吗?

      “郡主。”

      一盏温热的茶递到她眼前。
      太子神情愧疚,日光落在他眼底仿佛在说抱歉,明明被殃及的人是他,可他还在用温柔的声线安抚旁人。
      他说,

      “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收郡主的玉钗,晚些时候我会去和五哥解释,他同我生气便好,不能令他生你的气,同你有嫌隙,再来凶你。”

  • 作者有话要说:  淮王:狐狸精狐狸精狐狸精狐狸精狐狸精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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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还是凌晨十二点更新好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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