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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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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儿起身时脚有些发软,被自己的烂裙子绊住,险些扑倒绿冬。
绿冬瞅着被抓得死紧的绿色绸缎袖口,那上面绣着一棵柏青树已经被抓得看不出来原形了。青白的袖子已经被那只脏手弄污了。她的眉头就像那只袖子一样拧巴的不能再拧巴了。
“松开你的手……”
七儿吓得忙松开手,一松开手脚下一滑,她就扑倒在一旁的花坛上。
九转十八个弯,最终在一个院落前停下。绿冬小心避开结成冰的地方迈足上前敲了敲门,一会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打开了门,小女童红彤彤着脸颊看着绿冬笑着唤着:“绿冬姐姐可是来找明月姐姐的!”
绿冬面露七分笑眼眉透出三分威:“正是。劳烦金秋每每里去请明月姐姐,就说绿冬从老爵爷那领了人来请姐姐示下。”
金秋甜甜笑着半侧着脸:“明月姐姐正在给小君讲着府里的规矩,金秋可不敢此时去回禀。要不绿冬姐姐……”
“小丫头给我贫嘴!——”绿冬扬起眉毛上前抓住了金秋小辫稍子带劲拉着,杏目瞪圆。“快去!——”
金秋半是哀求半是埋怨:“好了好嘛——您稍待——”她转过弯时好奇地瞥了眼七儿。
眼见金秋对七儿的好奇,绿冬蹙起柳眉她冷嗤嗤地笑着眄视着七儿,把个七儿吓得不敢抬头。正绿冬心里不爽时听到里面吱呀的门打开的声音又听得细碎地玉击声音,绿冬眼珠子转动了一番有些不安地合手站着。与她适才那般戾气不符,她对这个明月的忌惮由此可见一瞥。
一个身着桃粉衣的女子踏着绣着桃花花样的锦靴出了院子。她走得柔软,面露三分桃色笑意,一副小姐模样。绿冬看见那粉色靴子低头下去便再不敢多看。
明月生来就是狭长的眼睛,她那细长的眼睛微微一转看见了七儿,微愣了愣。犹如绿冬刚才那般蹙起柳眉:“这是……老爵爷让人送来的丫头吗?”
然而她在这府里也不过是个丫鬟,只因老爵爷有心让她做通房丫头才生出一身主子气来。七儿适才好奇是谁走路还带着一股香味儿所以抬起了头,正与明月对上目。明月在说话时圆长的指甲已经划上了七儿的面庞,不意将七儿的面庞划破。七儿生生地倒抽了一口气,明月受惊地收回手来细细地察看着自己的指甲,将指甲上红丝印子擦掉后又瞥了眼七儿笑道:“哟,还是个面人儿。”她擦完了指甲将手绢随手搁下,正巧盖住了七儿的小半边脸。
七儿哆嗦了下动也不敢动,见此明月掩口笑着:“用手绢擦擦脸,这样让人看了去还道是我们这些姐姐看不下人呢!”明月是老爵爷第一个送来的丫鬟。
七儿结巴地道:“谢,谢谢,姐姐!”她胡乱地将手绢抓下来捂着脸,碰到伤口处又一吃疼怕被训斥忙低下头来。
明月淡淡一笑,转脸看着绿冬:“可说是怎的进府的。”
“将人领进来的石妈妈说了,是家里贫寒才卖进府的;因年岁大了些所以是卖断了的。”
明月轻声应着,只这一声她已看七儿不下十次:“……多大了?”
“说是十五。”
明月敛容:“这么大的才进府里学规矩为时已晚,服侍爷可不行——就到后园里随着金云给爷种植花草吧。”
绿冬忙踢了下这没眼力的七儿,七儿如梦大醒忙向明月磕头。
明月掩嘴笑着:“给我磕什么头,等我给你讲完了府里的规矩你去给爷儿磕才是。”
绿冬突一笑:“要不姐姐把她带着,顺便听着,姐姐可不就省些力气了?”
闻言明月变色,威向绿冬。绿冬不解,可见那圆目瞪的就是自己腿有些发软忙低下头去。只听耳边明月对她低声地道:“你是头一天进府的不是,竟也说这般话——有奴才与主子一道听的理儿——你别不拿里面那位不当主子待见,小心你的皮!”
绿冬发窘连声道了几声是。
“你带她去收拾屋子就来找我。”明月这话明显很冷漠,与先前的春风一片的声腔有着很大的区别。绿冬的一些放肆全部收起来,她恭敬地回着:“是!”
三炷香之后绿冬又回到了这边来。这次她不敢让金秋进去唤了,问到人还没出来便俯首在槛外立着。一个时辰过了,绿冬站的有些乏了,动一动脚有些麻这时动一下都呲牙咧嘴的。金秋自从被问了人还没出来便看着绿冬非要在大门外等着,她时不时抬头看一下看到绿冬那胆怯的样子也替她可怜起来。所以便暗自帮着观望着,见到明月从里面走出来她刚要猫腰出去告诉绿冬只听见小君的小侍柳儿扬声道:“公子让柳儿送明月姐姐,有劳了姐姐多番来跑,往后请姐姐多多关顾。”
金秋忙回首望那绿冬,萎靡的人已然精神起来,立得比先前还挺直。她低头来笑着送着明月出了二院。
明月笑着出了二院就看见门外立着的人,笑容越发加深。经过绿冬身边时又发笑着:“绿冬妹妹这是何苦,走吧……”
穿过曲折的云廊走到假山这边来,明月停足看着绿冬勾唇一笑拉过她往假山堆里走,到了她自认隐蔽的地方才停下来。停下来后她冷脸看着绿冬:“你知道就你今天说的那个话,得领多少打!”
绿冬软声软腔道:“他不过是个小倌儿,难不成爷儿真会看上他不成?”
明月叹了一声,她也不再热眼看绿冬转冷淡道:“我知你明年就可以出府了,甚有些不在乎——明儿出了府咱俩也就没什么情分,我呀也不絮聒,说多了反而让人啐!”说罢扭身就走。绿冬见她这番就要走忙拉住她,好声求着:“好姐姐好姐姐,可说给我吧!你就赏我一命吧!”
明月摔开她的手:“什么命,你是那自由主儿,我是家生奴才,咱不是一路人!”
绿冬眼瞅着自己拉不住明月扑通地跪下来,耍性子的明月见此脸色才好些,她止住打算且听听。绿冬先磕了八个头才抬头来还自笑着:“好姐姐……”
明月掩嘴而笑上手扶起绿冬:“饶了你这回了。”绿冬喜滋滋地站起来,她忙把一只略平的石头拂了拂,无尘的石头也被她拂出几分味儿来。
明月笑眼瞟了瞟绿冬:“我知晓你是什么心思……我也不说了。只这一回,我再也不与如此胡了。”她又看了一眼绿冬又叹了一口气将绿冬的精神全都引过来才幽幽地道:“你与东花园赖贵私通我一直与你瞒着……”说到这她装作无意瞥了眼绿冬,绿冬早白色的脸了。明月这才笑开了花,拿手拍着绿冬的手:“傻儿,要点破也不至于帮你隐瞒这么久。去年九月你们在那菊花园里做的什么勾当……”
绿冬双目睁圆,满眼惊惶,声音开始发抖腿也软下来直接就伏在地上抱着明月的脚。“……求姐姐万千万千勿告于他人……妹妹给您建牌子给您磕头给您烧香,往后妹妹再也不会拂姐姐的意再也不做令姐姐作气的事……妹妹给您做牛做马……”但见她流出的泪将石头地打湿了一大块明月才隐下嘴角的笑意拉起了绿冬:“妹妹起来,你我姐妹,姐姐自不会拿你的事告人……明个儿等你嫁过去了,可别忘了请姐姐。姐姐可要吃你们孝敬的酒哪!”这会儿绿冬才颤颤悠悠地站起来:“姐姐可是救…我们的恩人,自然会孝敬姐姐……只怕那会儿姐姐身份不比现在,怕,怕是……”她拿小眼瞄了眼明月,明月嘴角自然地上扬。她才放心点心来,知道自己这枚石头投得对:“只怕姐姐那时不便去我们那下贱地,但妹妹一定不会忘记姐姐的恩德酒一定会孝敬到姐姐房中的!”话说到这份上明月的脸色总算完全见晴,明月一如平常般和蔼地拿着绿冬的手:“难得妹妹的心,喜酒我自是会喝,只是眼前还须提醒。纵使你对小君有千般嫌隙,在人面前时断不能失了你的本分!不然纵使是姐姐有心护也保不住你。”
绿冬眼珠子一转堆满了笑:“其实妹妹也只是为姐姐抱不平……”
明月不文雅地翻了眼皮子挥手打断了她的话:“那就更要省下了,免得到时也把我拉进了泥里!”
绿冬嘴一扁,没说什么眼睛里流转的却都是不满,不过她先低下了头所以这种愤懑也没给明月瞧见。“是是,妹妹不会再给姐姐添乱了。”
明月笑道:“你这鬼丫头,当我不知道你那些鬼心是吗?你虽出身小户人家,却也认清白。那人是男子却甘于贱卖身躯因而你就瞧不上人家了,就觉得这种人不该着你去孝敬了?!——”她冷哼了哼,绿冬情不禁打了个寒战,“这人—是爵爷送来的;二,他要是没点本事怎么能让公子三宿他的房间?你再想想小夫人那边公子连院子都不曾路过……;三,那相公倌是什么地方?你再想想这个大宅子里怎么地繁华怎地锦盛,外人看来是多么的威盛光鲜,但就你所见的所遇的哪一件不腌臜,这里是个厉害地方,说错了一句话明儿就见不着人了——那地方比府里更厉害。宅子后院里斗的只不过是一位爷,那边呢?——”明月的话噶然而止,她迅速回头看见了一个不该在这边的人——曾子陌。
曾子陌淡淡地看了明月一眼从来处离开了。
绿冬回头看明月,那标致的一朵花儿似的人活生生地打蔫了。只见明月颤悠悠地迈了一步,突然她跑了出去,绿冬吓了一跳忙随后跟着。
曾子陌也不是故意来听的,他也不知道这边有人讲私密的话只是感到宅子里某一个地方的气很重。不知道是来了什么灵还是哪个仆人心坏招来了鬼灵的便出来寻一寻到底是怎么回事。顺着凝结的气到了这座假山,看到平日里人烟稀少清净之地上方聚集了很多灵怪,看见了曾子陌的灵就消失了,没看见曾子陌的灵蹲在石头上方一副很有兴致地模样。他就动手画了几道清灵的符驱散了那些灵怪,又听到提到爵爷这个词才上来听着。
没想到议论的对象不是他爹而是他,而且议论的是他房里的大丫头。又听到说起他宁在男人处留也不去女人处宿,不觉失笑。那个慕云明明只是一个为了躲避天谴而变做了人的狐狸精。当初慕云是又是现原形的威胁又是满脸泪的的哀求,他才答应留宿在那——也是从慕云那才听到外面有一些针对他的传言——说他是天帝之子转世。听了慕云所告诉他的消息他才知道为什么最近皇帝多番召见爹和爷爷,只怕快到他进宫面圣的时候了。这些日子里太医出入爵爷府也过于频繁,他早就预感有事要发生。看来他称病不入朝并不能让人君相信,这年头完全要与宫廷撇开干系也是件难事——他让水君所查也是因为最近的谣言。思前想后的他又想了很多事来,当初救水君时那种隐约意识到的劫难与如今的预感相重合,他不觉忐忑起来。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劫难呢?天谴,天打雷劈,怕是还是好的。
曾子陌走到了留院院口停了下来,抬头看着那大红的字匾。他轻轻一笑,走着走着竟到了这边来。既已到了这边就进去瞧瞧吧。
他还未迈进二院,那慕云狐狸精早已嗅到他的味儿,金秋还没来得及进去通报那边人立马就钻了出来直扑到曾子陌怀里先撒起娇来:“爷可来了!想死奴家了!”金秋见此忙退回门房里。
正这时天隐约里透出声响来,慕云吓得恨不能便会原形躲进曾子陌的怀里袖笼里。若不是在这个院子里布着曾子陌的定身符,慕云怕是早就变成狐狸钻进去了。
一进屋慕云遣开小侍:“柳儿你回房去,我与爷有事。”
柳儿含笑应着退出了门槛外才转身离去,这小孩子有心。每次慕云遣退开柳儿柳儿他总会把门关严实。这次自然也不会例外,慕云掩唇拿笑眼望着曾子陌:“爷的清誉可算是毁在奴家的手上了。”
曾子陌一如既往的淡然,他轻轻一笑:“这种虚名无胜有。”
慕云巧笑着摇曳着身姿媚笑着扭到曾子陌身边,他咬着唇;那薄薄的唇被咬出血似的红,如雨下的花丛一样妖艳欲滴。一边显露出妖媚一边贴近曾子陌。
就算他扑到了曾子陌的怀里,曾子陌也无动于衷。慕云还是咬着唇,只是眼神一转似嗔又怨。那种被卖到窑子里被迫出来卖的纯情被他演绎的活灵活现,曾子陌还是毫不动色。
“嗐,爷为甚丝毫不动容呢?”慕云叹了一声,曾子陌对他轻轻一笑。“你又不甘什么?”
贪图人的体温的慕云一直感叹着人的奇妙,没有皮毛却那么温暖。想着时又贪婪地将自己贴近了几分曾子陌:“好歹在那里被那些奇怪的人养着学了近十年的媚功,虽说我因为上次天谴而伤了百年道行,可吾好歹是有着百年狐狸骨怎地在爷这边丝毫派不上作用呢?”
“与其不平这些,”曾子陌微微吐了一口气,“不如算算你的天谴会在什么时辰?”
听到此番话,慕云的脸瞬间转坏。
“水君进来吧。”
一瞬间曾子陌放佛看见慕云的元神——他的狐狸耳朵抖了一抖,他掩下笑不做声地看着。
水君透过黄纸糊的门钻进来,刚踏进来就澄清自己的清白:“咱可什么都没看见!”
慕云咯咯笑起来,水君眼睛微微瞥过来。慕云立即不敢笑出声来,闭起嘴合上眼睛装聋作哑还扮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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