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许》天将晓

3、长河（三）

　　在玄关处换好鞋，季许径直走向厨房，将手中的菜一样样放好，才拎着扫把出去，看都没看客厅沙发上的人，开始打扫这一地的碎玻璃渣。

　　“和你那个妈一样，都是死的！”沙发上歪倒着的人一脚踩了过来，拖鞋碾在塑料扫帚的那一排绿色卷须上。

　　季许闭了闭眼，手中一用力，将扫帚扯了出来，也不理会那人的恶言恶语，自顾自将玻璃渣扫干净。
　　然后他倒了一杯清水，走到一个卧室房门前，敲了敲门。

　　好一会儿，里面的人把门打开，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和一双肿的像核桃似的眼。
　　“别哭了。”季许将水杯递到她的手中，也不再多看她一眼，转身便扎进了厨房。

　　洗菜、切菜、炒菜…季许做得十分熟练，系着那一条超市打折三块八买的黑色围裙，在灶台前忙碌着。只是他神色木然，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做饭机器，两条机械手臂交替使用，炮制着满足人类生存需求的食物。

　　“吃饭了。”季许把菜端上桌，喊了一声。
　　回答他的只有电视里热闹非凡的球赛呐喊，和房间里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啜泣。
　　他也没有要等谁，于是自顾自吃了一碗饭，回了房间。

　　坐在书桌前，他恍惚着从书包里掏练习册，发现空空如也，这才想起下午的时候把作业全扔在教室了。
　　算了，做不做都一样。
　　他干脆双脚一蹬，扑到了床上去，把头蒙在枕头底下听歌。

　　耳机里传来喑哑磁性的男声——
　　I'll cry in the middle of the day.
　　It better make me feel a better way.
　　If it could take my pain away.

　　季许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睛放空头脑，但那突兀的电话铃声响起时，他还是被吓了一跳。
　　他烦躁地接起电话，“喂！”

　　“季许！你为什么不…不写作业！你嗦！我…我今天就要教育你！上课还不好好听课，你…你还有没有个学生的亚子！”
　　那醉气冲天的胡言乱语从听筒里迸出来，季许皱了皱眉，缓缓睁开了迷蒙的眼，隔着眼中的雾看见了手机屏幕上显示出的那三个字“骆清河”。

　　“神经病。”季许低骂了一句，挂断了电话，还顺手把手机扔远了些。

　　但对方并没有就此放弃，那机械重复的电话铃声锲而不舍地响起。季许第一次觉得自己用了这么多年的经典铃声是这么的平乏枯燥又令人心烦。
　　大概是骆清河打来第七遍电话的时候，季许终于接起了电话，他一肚子的火还没发出来，对方就先咆哮了起来。

　　“你怎么这个亚子？骆老师给你打电话，你居然不接？再这样我要，我要打你屁屁哦！”

　　季许揉了揉眉心，觉得额头一阵阵抽疼，“你想怎样。”
　　“你过来，骆老师教你写作业。”
　　“你在哪儿？”
　　“唔……我不告诉你我在‘展翅飞翔’。”

　　“展翅飞翔”是他们学校后街的一家餐馆，季许猜到了这神经病肯定是今晚的庆功宴喝高了。
　　“队友呢？”季许对这种醉鬼一向没有好感，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什么喝酒，如果他没记错，骆清河应该还没十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