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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情决沥阳城 ...

  •   01 上刑

      沥阳城前狼烟四起,尸横遍野。带着熊熊火焰飞窜的流矢,伴着呼啸的破空声,瞬间照亮半边天空,犹趁的清冷的月光都带有几分朦胧血色之象。

      “飞毛腿”,亦即脚力雄健,专门用来往返战场间传递讯息的甲兵,一个接一个的飞奔进大辽天策上将,霍子青的中军帐内。

      高高的坐在虎皮软垫椅子上,初时还保持镇定自若的霍子青,随着来报,脸色越来越难看,那薄薄的犹如刀片般锋利的唇线,亦俞抿俞紧,眼神也变得更加阴沉灰暗。

      继“漯阳”失守后,当第五个“飞毛腿”,气喘吁吁的进来禀报说:“夏军抢渡淮水成功,我军伤亡惨重,剩余人员全部倒戈相向,无力阻止。”

      霍子青砰的一声从座位上站起,一把捞起面前案子上的茶盏,就狠狠地往地上摔去,厉声喝道:“把白贼给我绑来!”

      侯在近旁的侍卫一声应诺,不一会儿就把白玉五花大绑,推推攘攘,拖曳而来。

      然后往前一推,紧随其后的侍卫,狠命一脚踹在其腿部膝腕处,白玉便不受控制的扑倒在方才的碎茶盏上,殷红得鲜血沿着裸露的手掌和脸颊,刷刷的往外流着,不一会儿就浸湿厚重的盔甲,渗透到铺着厚厚毡垫的地面上。

      冷眼看着面前的人,霍子青一言不发的从座位上站起,然后缓缓踱步到白玉面庞处,抬起一只脚,便把其脸颊往碎瓷上狠命捻去。

      只听“噗嗤”一声钝物刺入肌肤的声响,鲜血如泉涌般不一会儿就沾染满白玉的整个脸面,白玉痛的身体忍不住一阵痉挛抖动,放佛只有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才能忍受得住此等割肉之痛。

      “白玉白玉啊,你果真够狡猾。你假意投诚于本将军,实则身在曹营心在汉,居然利用劝降一事,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联手顾轻尘那娘们儿一起设计陷害本将军。今日,看本将军不让你拔掉一层皮再死,本将军他妈的就不姓霍!”

      白玉听后,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沫,扯着狰狞的伤口长笑一阵,直笑到泪眼模糊,才口齿含糊不清的说道:“你为人性疑无常,烧杀抢掠,残忍凶暴,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辽军早有反叛之心的不在少数。现如今大局已定,你已必败无疑! 不如早早收拾行囊,滚回辽城,或许还可以捡回一条性命。”

      霍子青颊色铁青,嘴角上扬微微冷笑一声,然后暗运功力于脚尖,对准其腹部又猛踢了一通,直踢的白玉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方才拍拍手罢休。

      “是吗?那本将军倒要看看顾轻尘的本事。不过,现在你的性命却是不保了。来人,把白玉褪掉铠甲,吊在墙头。记住,一定要对准夏军的箭矢!”

      02 观敌

      蓝子璇率领的五千夏军精兵,在突袭漯阳,反攻漯河辽兵防线过程中,因为事出突然,辽军毫无准备,故一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血雨腥风中直杀的辽军晕头转向,分不清东西南北般四处乱窜。

      再加上淮水沿岸遗留的白玉部将的扇风点火和大力配合,不少士兵临阵倒戈,淮水之役的胜利,竟然在“速战速决”中,不费吹灰之力。

      蓝子璇清点好残余部队,安排好淮水布防事物后,因为分外挂念顾轻尘攻城的战事和白玉的安危,除掉一些伤残人员留下 ,余下全军未做任何停顿修整,便又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回援助沥阳战场。

      鹅毛般的大雪铺天盖地而来,天上地上均是白茫茫一片,仿若无垠的空间也都淹没在这一色的银装素裹中,以至于那方才还滚烫的热血,不一会儿便收缩凝结,被白雪覆盖住,甚至看不出一丝拼命厮杀的痕迹。

      天气的恶劣程度亦如此刻蓝子璇的心情,隐隐约约中她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可是有恐有怖畏,越害怕却越不敢去进行深入的思考,总担心一语成谶,遗憾终身,只能把马儿驱使的飞快,心里一直反复地告诫自己:快一点,快一点,可以赶的上。

      沥阳的大雪已经停歇,冬日的暖阳已悄悄的升上碧空。顾轻尘率领的大夏主力已占据城外有力地势,布置妥当,准备攻城。

      此时,她正带领几个夏军中颇有谋略的将领,站在城外一处高地上远远地观察城内的情况,以便于制定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只见城内各色旗帜迎风飘扬,极是鲜明,旗下站立着数百名披甲执弓的士兵,不断地来回走动。
      漆木城门两侧,各有一百来名手持长矛盾牌的魁梧大汉,严阵以待。

      城墙上也每隔三四米左右,放置一架“石弩”,一大箩筐碎石,及两至三名操作该器械的全副武装的甲兵。

      城墙之外围着一圈木栅栏,栏内一百多位手握劲弓,箭在弦上,和夏军瑶瑶相对的士兵。

      面对夏军十人一组的谩骂挑衅小分队,该一百人,虽然一个个义愤填膺,满面隐忍的怒火,但仍能镇定自若的按兵不动,静观事态变化。有此可见,霍子青年纪轻轻就被大辽帝王破格提升为天策上将,不惜千里率军攻打大夏城池,果真有几分治军的能耐和城府。

      顾轻尘观看了一阵,一直紧绷的嘴角突然绽开一抹明媚敞亮的笑容,问道:“诸位将军,对于攻城,不知有没有什么好的想法?”

      中等个头,嘴上一撇八字胡,脸颊瘦削,和蓝子璇同为顾轻尘座下中郎将的胡诚,眼眸精光烁烁地笑道:“看将军神态,似已有了计策,只是不知道将军与我等是否想到一块儿去了?”

      “说来听听。”顾轻尘语声有几分沙哑地鼓励道。

      “火攻,以硫磺火矢远攻,扰乱其布局,然后待其疲倦,成惊弓之鸟时,再强势攻城,必破之。”胡诚胸有成竹的道。

      “不错,吾亦正有此意。那么胡将军,此战你来主事协调,其余之人相助,听其差遣!”顾轻尘果断下令道。

      “是,将军!”

      03 疑兵

      杀敌一千,自伤八百。当蓝子璇带领手下精兵赶到沥阳城时,双方战事已经进入水深火热的白热化状态。

      看着浓烟滚滚的防御城楼,以及四处飞窜的流矢,蓝子璇突然想起昔日和顾轻尘、白玉一同专研兵书时,时常讨论的一个典故,“攻敌攻心”,于是计上心头。

      思索一番的蓝子璇把部队兵分三路,然后让甲兵把所有绣着大辽字号的旗帜排成一排,放到队伍最前面,一边走一边扯着嗓子大声呼喊:“大夏援军到了!大夏援军到了!”

      沥阳主城,烟尘弥漫。

      霍子青急躁地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悠,心里充满对自己太过轻信和自负的懊悔之情,要不是自己急切立功,又何至于听信白玉的蛊惑,放弃漯河与淮水,而对沥阳孤注一掷,导致如今的残局。

      “上将军,不好了,不好了!大夏帝王的援军到了,夏军已开始放弃火攻,正在排兵布阵,运送云梯撞木,准备强攻沥阳城。可是我们的石弩大门被烧,人员损失严重,眼看沥阳就要守不住了。将军,还是早走为宜啊!”一位披着厚重铠甲的军将头领,盔甲上占满了暗黑色的血污与尘埃,从外面行色匆匆的进来,方一入内,就立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回报道。

      “什么?竟大势去矣!”霍子青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血红的眼角一阵抽搐,身子竟微微战栗不已,片刻之后,嘴角一歪,勾起一道狠劲:“拿弓箭来!”

      然后手持弓箭翎羽,对准白玉城墙上悬挂着的身体,连射了数箭,才把弓箭往地上一扔,对面前的几位将领道:“梁城,你留下善后......不可硬抗,一切见机行事。其余人,召集部队跟我走!”

      霍子青方走了两步,又猛地回过头来,看着沥阳城楼,带着几分狠厉的眼神似乎已穿透到沥阳城外,恨恨的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顾轻尘,本将军此番若是大难不死,一定会再回来取你人头!”

      沥阳城外,瞭望台。

      隔着浓郁厚重的烟尘,依稀可以看到内城的上空,有一群乌鸦飞过。

      顾轻尘拧着的眉头方才有一丝舒展,挥了挥手,一直控制着蓝子璇的士兵,才赶忙解了其身上层层绳索的束缚,拿掉其口中的软布。

      “子璇,辽军已经弃城逃走了,你......你快去接白将军回来吧。”顾轻尘半仰着额头,望着昏暗的长空,沉声说道。

      “顾轻尘,我没想到你为了胜利,竟然这么狠心!那可是我们的白大哥啊!”蓝子璇眼中沁满泪水,很是心碎的呼喊道,然后便头也不回的一路向沥阳城楼决然跑去。

      无人注意到,顾轻尘故作坚强的眼角,早已留下一行清泪,一股止也止不住的悲伤,从心底最深处涌起,犹如滔滔江水般,绵延不绝,或许要流到余生的尽头了。

      04 设宴

      沥阳城内,中军府邸。顾轻尘正在看着部下将领呈上来的账簿,清点沥阳之役所获的物资,辎重和人员。

      一个小甲兵突然闯入屋内,禀报道:“大将军,蓝将军请您过去一趟。”

      顾轻尘头也不抬的回道:“她又喝醉了胡闹是吗?告诉她,我正忙,晚间得空再去看她。”

      小甲兵犹豫了一下,又一路小跑出去。不到一会儿,重又折返,结结巴巴地道:“大......大将军,蓝将军说她特意备了酒菜,想和您小酌一杯,请您务必现在就......就过去!”

      顾轻尘神色一滞,轻轻放下手中的绢布,揉了揉已是十分酸涩的眼窝。

      沥阳内城,供军将休憩的住所。由于蓝子璇职位已是中郎将,故有一间单独的房间。

      屋内桌子上已摆上几碟家常小菜,油焖茄子、清炒莴苣、大葱炒蛋、红烧豆腐、油炸花生米等,还有两个斟满酒水的杯子,顾轻尘一见便知是蓝子璇亲自下厨所做。

      “大将军现在真是位高权重,日理万机,想见您一面比登天还难!”坐在凳子上的蓝子璇,斜眼看着顾轻尘,语带讥诮的说道。

      “子璇,你要再这样阴阳怪气的不好好说话,我马上就走!”顾轻尘看着眼前已憔悴消瘦了一圈的人儿,厉声说道。

      “哦,是吗,大将军?那你走吧,此生不见!”蓝子璇冷笑一声,负气道。

      “子璇,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白玉的死,我也难过,可是逝者已逝,往事不可追,生者当节哀顺变,毕竟来路还长,我们应活在当下。你总是这样借酒消愁......”

      “停!不要跟我提白大哥,更不要说这些狗屁的大道理!”蓝子璇突然伸手阻止道:“你直说,要不要陪我喝酒?”

      “好,我可以陪你喝,但仅限今晚。”顾轻尘凝目注视着蓝子璇,语气坚决道。

      “嗯......喝完今晚我保证不再沾酒。”蓝子璇突然苦笑道,“酒入愁肠愁更愁,杜康亦是难解忧。”

      顾轻尘挨着蓝子璇身旁坐下,替其捋了捋有几分凌乱的头发道:“你能想明白最好。”

      05 醉情

      “轻尘姐姐,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来当兵吗?”蓝子璇突然语气柔和道。

      顾轻尘略微一愣,“为什么?”

      “你知道吗?我的家里爹娘总共养育了五个子女,就我一个女儿,排名老三,我原名叫蓝三儿。可是我的爹爹非常的重男轻女,面对朝廷来征兵,爹爹听说军中有女将军,女兵也要,竟不顾母亲的死死哀求和我的哭泣,愣是把我送去充军,那时的我才十四岁啊。”

      “这倒从未听你提起过。”顾轻尘怜惜的叹道。

      “是啊,都是陈年往事了,本不提也罢。不过,你知道吗,轻尘姐姐?后来我知道那个女将军是你时,我曾经恨过你一段时间。不明白一个女人,为什么不在家里织布纺衣,却要冒天下大不违去当兵,还做的这么好,让女子当兵成为一种时髦的、正常的事情。”

      顾轻尘有几分诧异,“那你后来怎么又原谅我了呢?”

      “后来,后来因为遇到了白大哥。”说道此处,蓝子璇的声音突然有几分萧瑟,“那时的我太小了,练兵的苦还能忍得住,却受不了战场上血流成河的场面,见不得......杀人。第一次看到杀人,我就吓得双腿发抖,连手中的长矛都举不起来,要不是白大哥救了我,我早在七年前就死了。

      白大哥知道后,不仅教我练功习武,给我起名叫子璇,还经常讲你的故事激励我。他说,你本是当朝右相的千金,十岁就入鬼谷流沙学艺,十五岁学成归来,为了不成为皇子争权夺位的筹码,毅然选择戍守边关,为国报忠。白大哥让我向你学习,子璇子璇,待子凯旋,他让我好好练武,争取建功立业后,好衣锦还乡,向我的爹爹证明女儿也可以光宗耀祖,闻达天下。

      我当时啊,真的好生敬佩轻尘姐姐你。你生来富贵,却无视富贵荣华和至上的荣誉权力,在边塞这种不毛之地一呆就是三年。你知道那是多少人羡慕而不得东西吗?”

      “你当时是不是觉得我挺傻的?其实,我哪有白玉说的这么好,初入军中我也是藏着一颗私心。”顾轻尘很是惭愧。

      “是有点这么想。不过,认识你之后,却和白大哥一样,只剩下崇拜了。没想到轻尘姐姐你不仅有勇有谋,知人善用,居然还这么吃苦耐劳。不仅和我们同吃同住,同甘共苦,即使每天刀枪剑雨,朝不保夕,也从不抱怨军旅的艰辛。”

      “哪里有?我不过是自己选的道路,再苦再累也要坚持把它走完,总不能半途而废啊。”顾轻尘不好意思道。

      “这也是白大哥十分欣赏你的地方。你知道吗?不,你肯定不知道,这也是我现在恨你的地方。”蓝子璇突然咬牙切齿道。

      “嗯。”顾轻尘轻声应和道。

      “你总是这么的坚强,遇到再苦再难再悲伤的事,总能咬咬牙就挺过去了。可是,我却做不到!当我看到白大哥,面目全非、满身是血的被吊在墙头,被伤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整的时候,我是多么的恨你啊!

      他为了你的大业,不惜牺牲自己助你成功,而你呢?当他奄奄一息的被吊在墙头,尚还有一口气息在,你却能狠下心肠,见死不救!你有没有想过,他面对夏军射来的流箭,内心会有多么悲伤吗?”蓝子璇痛哭流涕道。

      “我抱着他,想着他以前是多么的睿智幽默,风流倜傥,我的这儿......就像被刀给狠狠刺了几百下,痛到难以呼吸。”

      蓝子璇扯着衣服,向顾轻尘指着自己的心窝,声嘶力竭道。

      06 诀别

      顾轻尘一阵心悸,手微微颤抖着举起面前的酒杯,正准备送到嘴边,却被蓝子璇一把夺下,一饮而尽,然后又端起桌上的酒壶一通狂喝。

      顾轻尘本想劝阻,犹豫了一下却又放下了双手。

      “轻尘姐姐,你知道吗?白大哥是我的天,是我活着的全部意义。他说,他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小时候就梦想成为一名除暴安良的侠客。我总想着,有一天战争结束,我就陪着他,浪迹天涯海角。可是,现在白大哥却走了,没有了他我真的活不下去。”

      “子璇,你胡说什么?”顾轻尘蹭的站起,一把夺过蓝子璇的酒壶道。

      “不要抢我的酒壶。”蓝子璇又猛然夺过去,把酒壶头下底上道:“你看,酒都没啦,没啦!轻尘姐姐.....你看这酒壶熟悉吗?这是三年前新帝登机时,赏赐给你的,不过.....嘿嘿,被我和白大哥偷偷换掉啦。”

      “你说什么?新帝赐的是这壶酒?”顾轻尘吃惊道,转头瞅见蓝子璇眼中、鼻中、耳中、口中,不断有鲜血流出,立刻惊慌失措道:“子璇,子璇,你怎么了?一滴封喉?来人啊,来人!”

      “轻尘姐姐,不要难过,子璇去陪白大哥了,要不然他在那边太孤单了......咳咳!”蓝子璇被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激的一阵急剧的咳嗽,强忍着痛楚,细若游丝的轻吟道:“姐姐,远走高飞......永远......永远不要回......回夏城......”

      “啊......子璇......子璇......”

      一直镇定自若,从不会轻易露出情绪,已经近十年未曾流过一滴泪的顾轻尘,据说蓝子璇饮鸩酒自尽身亡的那晚,悲伤哀鸣一夜,任何人劝阻,都不能抑制,似是痛到灵魂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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