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倾臣》庄九夫人

1、第一章 相府迷案

　　（一）心若微澜 思君情切

　　三月的天比起急切盼望的心情，亮的总是有些晚，这边天刚露鱼肚白，顾轻尘就一刻也睡不着了，朗声唤来近身伺候的大丫鬟良衣，前来伺候梳洗。

　　“小姐今日醒的这么早？小心出游困倦，在小王爷面前失了礼数，又招夫人怪罪。”

　　一直守夜在外间的良衣闻声，赶忙过来用钩子支起床帷。看到顾轻尘双眸上暗淡的黑眼圈，一边细心周到的替其穿上绣花鞋，一边忍不住柔声数落道。

　　这时小丫鬟们已经端来浄手、洗脸的铜盆，装有盐岩的漱口杯子，利落的放在屋角的檀木雕花架子上。

　　“良衣，你怎么比我娘亲还唠叨啊。快给我梳妆打扮，我还要赶早去红香坊沽两壶桂花酒呢。”
　　顾轻尘掬水洗了洗脸，接过小丫鬟拧干后递过来的洁白巾子敷在脸颊上，蒸腾的热气消除了几丝残留的倦意，立刻舒服的长出一口气，然后慵懒的坐到梳妆镜前的黄花梨木锦绣墩上，撅嘴抱怨道。

　　良衣知道自家小姐已有几分着恼，况且今日也不同往夕，不敢再妄自多言。

　　因为顾轻尘从小就拜在武林江湖大派鬼谷流沙门下，跟随林枫白瑕两位大师学习兵法阵数，剑术武艺，又且豆蔻年华，妙龄之计，故身量匀称高挑，皮肤光洁细腻，底子极好。

　　不需要繁复的妆容，良衣只拿粉扑给她略施一层薄薄的珍珠修颜粉，又在双颊打了淡淡一圈用石榴花研磨的胭脂，梳了个八鬟髻，插上玉叶金蝶步摇，镜子里的佳人已是肤如凝脂，白里透红，极是明艳动人。

　　对着镜子，弯眸露齿，微微一笑，宛若一朵含羞绽放的粉菡萏，娇俏可人，清丽无双，顾轻尘对今日的自己颇为满意。

　　换上昨日悉心挑出的绯色长衫襦裙，顾轻尘就携着大丫鬟良衣匆忙登上侯在门前的马车，快速驶离顾府，奔向顾堂北街的酒肆红香坊。

　　（二）浓情妾意对长亭晚

　　天朗气清，微风拂面。马车所经之处，道路两旁的花草树木青翠欲滴，有些上面还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映着初日的晨曦，五彩斑斓，潋光流转，更显春明景媚，生机勃勃。

　　亦如顾轻尘此时的心情，摇摇晃晃的坐在马车中，抱着两坛好酒，远远的看见长亭台阶前正在招手示意伫立的人，文质彬彬，清朗飘逸，一派洒脱风韵，就不顾形象咧嘴笑开，喜悦之情，从嘴角直达眼底，一览无遗。

　　“卢生哥哥，久等啦。尘儿给你带了两壶你最喜欢的红香坊的桂花酒。”还没下车，顾轻尘就高高举起手中的酒水向少年公子讨好。

　　“慢点，不着急。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冒冒失失的。”夏卢生看着眼前许久不见，出落的越发明艳俏丽，娉婷窈窕的少女，匆忙伸手接过酒水递给近旁的贴身侍卫，带着几分宠溺的搀着其下车道。

　　“人家想你了嘛！”顾轻尘手脚一得解脱，便不顾自家娘亲所受的注意男女分寸的礼数，扑在对方怀里，将头埋在对方的胸前蹭了蹭，喃喃的嘤噎道。

　　“傻丫头!”夏卢生伸手扶了扶她的秀发，叹道，“你学的是对阵御人的将相之术，感情总是这么的热烈不稳重，日后可怎么办？”

　　“哪里有？我只是对你才这样的好嘛。”顾轻尘抽了抽鼻子，嘴里小声咕哝，当抬起头看到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促狭和得意，便立刻起身站好，出拳打了对方一下，娇嗔道：“好嘛，你又逗我!”

　　“今日还是去伊鸦山踏青赏春？”夏卢生雅然失笑道。

　　“只要跟着卢生哥哥，尘儿去哪儿都可以。”顾轻尘牵起对方的衣袖，带着两分娇羞的摇了摇撒娇道。

　　“唉，你呀！真是拿你没办法。你也不怕我骗了你，把你卖掉。”夏卢生反手握住对方，无奈的叹道。

　　“才不怕呢！尘儿只知道此生认定卢生哥哥啦，卢生哥哥在哪里，尘儿的心就在哪里。尘儿此生非卢生哥哥不嫁！”

　　“可是尘儿.....”

　　“没有可是，卢生哥哥。尘儿知道卢生哥哥志向远大，书剑派的前掌门施天蓝也曾预言卢生哥哥乃是九重天帝星转世，日后要登大统的。所以尘儿不远千里跑去鬼谷学习臣子将相之计，也是为了能辅助卢生哥哥的帝王权谋之术。”

　　“尘儿还知道，卢生□□后一定会有三宫六院，九妃八嫔。尘儿不妄求专宠于一人，只愿能成为卢生哥哥的正妻，那个唯一有资格长伴卢生哥哥左右，陪卢生哥哥共担风雨的人。还有.....成为卢生哥哥心尖儿上的那个人。”

　　“能得尘儿如此相待，卢生亦无它求......”

　　（三）初涉刑域相府迷案

　　大夏王朝刑部衙门的书房里，虽已午夜时分，仍是人来人往，灯火通明。

　　刑部尚书顾行知坐在书案前，不眠不休、一丝不苟的翻阅对比分析卷宗，已近六个时辰，被他断断续续宣来问话的相关人员，已近二十几个，可是对于案件的突破点，仍是毫无头绪，而距离当今圣上给出的断案截止日期，只剩下两天。

　　只因当今国之右相风旸及其正妻邢夫人，前几日竟被发现惨死家中，种种验尸查证迹象表明，是右相自己杀了邢夫人，然后畏罪自杀。

　　可是右相博古通今，才华盖世，文韬武略，无人能及，是世所罕见的经世之才，极得大夏君王的倚重，是不可能无缘无故自杀。更何状，右相与夫人，乃是同甘共苦一路走来的磨难夫妻，两人伉俪情深，很是恩爱，右相更不会忘恩负义杀妻。

　　“大人，轻尘小姐来了。”候在近旁的刑部令史单贾，抬眼瞅到门口风尘仆仆进来的人，立刻喜上眉梢小声提醒道。

　　“爹爹，什么事这么着急差人叫尘儿回来？是右相风旸案吗？”顾轻尘方跨过门栏，就迫不及待的问道，转眸瞅到正一脸喜色看着自己的单贾，咧嘴笑道：“贾叔叔也在啊？”。

　　“嗯，为父苦思冥想，仍是不得所解。你即从鬼谷流沙学成归来，总要让为父看看这几年究竟学到些什么。这是全部卷宗，你先看一下。”顾行知看着面前已到自己鼻梁处的女儿，突然有几分动容，那个从小体弱多病的幼女，如今脸颊红润，神采奕奕，终长大了，长成了自己希望的模样。

　　“是，爹爹。”顾轻尘接过文籍资料，话不多说，就专心致志的坐下研读。

　　出游回来的路上，已听小厮说了大概情况，知道事情急迫，父亲压力很大。卢生哥哥也说，因痛失惊才绝艳的右相，其父大夏帝王震怒，下令各司严查，火速破案，各相关职责部门都人心惶惶，不敢有丝毫蒙混懈怠。

　　卷宗上所作丫鬟笔录提到，右相夫妇卧室内有一连幅四扇屏风，上面讲述了一个才子佳人的故事，乃是右相风旸亲手所画自己与夫人的真实经历写照。

　　第一扇是一个落魄潦倒的书生，徒步上京赶考，路遇马匪，被抢了包裹书籍，一人坐在路边捶胸顿足痛哭，恰逢一位娇俏小姐来近郊出游，了解事情始末后，慷慨相赠盘缠，并派车夫护送其进京。

　　第二扇是天有不测风云，书生方一入京，因先前惊吓劳累便得了重疾，一病不起，举步维艰。幸得先前相助的小姐不弃，寻医问药，常来探望，可药石之力，一时难见疗效，因而错过了本次科考。

　　第三扇是书生在娇俏小姐细心照顾下，日渐康复，两人感情也日益笃切，然因家境身份悬殊，遭遇小姐父母棒打鸳鸯，然小姐不顾阻力，力排众议，下嫁书生，甘做贫贱夫妻。

　　第四扇是三年日夜苦读后，书生再次参加科举考试，金榜题名，夺得魁首，其夫人也被封为从四品恭人，两人从此过上夫唱妇随，举案齐眉的生活。

　　疑点在于第四扇画屏，原本只有夫妻美满生活的场景，后面的留白部分丫鬟也不知何时竟加上书生当官之后，脾气秉性大变，时常呈癫疯之态，面露狰狞，将其夫人递来的汤药打翻在地，夫人一边收拾，一边默默哭泣。

　　看至此处，顾轻尘以手扶额，沉思了一会，突然灵机一动，喊来候在外间等待吩咐的衙卫，悄悄耳语几句，衙卫微露惊愕，得令后就匆匆离去。

　　（五）巧破奇案闻达天下

　　大夏王朝后宫，正在举行宴会，美酒佳肴，歌舞喧嚣，极是热闹，而这场宴会的主角就是破了相府迷案的顾轻尘。

　　“顾爱卿教女有方。轻尘小小年纪，又是女儿家，竟能破此奇案，真让寡人刮目相看。不过，寡人很是好奇，你是如何猜到凶手是府中之人的？”大夏帝王手握美酒，高高在上坐在主座上，看着下面明眸皓齿，很是稳重恭谨的少女，笑问道。

　　顾轻尘匆忙放下手中筷著，端正坐姿，双手并拢行了一礼，然后道：“臣女谢陛下赞许！这案子，虽然各种证据都表明右相杀妻后自杀，但是右相为人众做周知，温和恭谨，恪守礼节，对待邢夫人更是相敬如宾。而二人卧室第四扇画屏却新增添了右相身患隐疾，秉性暴躁的故事，我猜想可能是凶手为了瞒天过海，遮掩罪行，而欲盖弥彰的行为。”

　　“哦，轻尘当真心思敏捷。不过你是怎样找到凶手的呢？”夏皇微微点头，面露赞许道。

　　“臣女让人悄悄潜入府中，刮了画屏上油墨，还一并取了右相书房中常用的碳墨，送给懂行之人研究，发现其果真不一致，可是这油墨出自何处，却也看不出来。只是能把右相的笔迹模仿的惟妙惟肖，难辨真假，此人一定和右相十分相熟，更可能朝夕相处，常伴左右。据此推测，已把嫌疑犯很大程度上缩小了搜索范围，算来算去，也只有右相的亲信兼幕僚常文美符合。”

　　“于是，臣女与父亲商量之后，派人分别去其家乡，求学之地，以及相府了解情况。发现此人原和右相读书求学时是旧识，也是很有才华的一个人，只是后来右相京城赶考落难，就与其失去了联系。不过此人品行颇有不端，因为□□良家少女而被捕入狱，后家人辗转得知右相情况，遂请求搭救。”

　　“右相念其才华及往日情谊，不忍见其年纪轻轻，就失了性命，于是施以援手。而常文美狱中出来后，也敛了本性，变的老老实实，规规矩矩，跟随右相左右某了个官职，为人机警，对待本职工作也算恪尽职守，右相很是欣赏，时常让其伴随左右，却万万没想到引狼入室。”

　　“此人见邢夫人貌美如花，日日相见，心痒难耐，遂起了歹心，是夜使了迷香，欲勾搭之，哪知邢夫人乃贞洁烈女，誓死不从，要告发右相，情急之下便用房中右相防身的匕首杀了邢夫人。而那日右相外面应酬醉酒归来，退了下人，进了房间，哪知闻到迷香，晕倒在地，半夜醒来，发现邢夫人倒在血泊之中，早已气绝身亡，而自己却握着血淋淋的匕首。于是右相以为自己酒后癫狂，误杀了自家夫人，悲痛欲绝，万念俱灰，不愿独活，故自杀殉情之。”

　　“抽丝剥茧，层层递进，推理断案，也有理有据。顾爱卿，你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啊！”夏帝听闻此处，仍不住羡慕赞叹道，“轻尘，此次你破案有功，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来，寡人都可满足。”

　　“谢陛下对小女的恩典与厚爱。不过都是巧合，大王谬赞了。小小女儿家，不做针织女红，天天舞刀弄枪，专研奇门遁甲之术，老臣很是忧心呢。”顾行知擦了一把额头冒出的虚汗，怒其不争的道。

　　“臣妾如若没有记错，轻尘今年当芳龄双八。不晓得顾大人为其许配人家没有？”一直坐在夏皇旁边，满头珠翠，一身华服的王后，浅笑嫣嫣的道，“我们诚儿今年十九，还尚未娶正妃，我看轻尘真是越看越喜欢。如若未婚配，不如许给我们诚儿吧，陛下以为如何呢？”

　　“姐姐，虽说诚儿乃当今太子，身份尊贵无比。可是，尘儿与卢生，青梅竹马，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感情极好，不如许给我们卢生吧，陛下？”坐在下首的魏淑妃见状，也忙开口搅和道。

　　“一起胡闹，成何体统！顾轻尘，你有何想法？”夏皇忍着怒气，朗声问道。

　　“臣女惶恐！方才陛下问臣女想要什么赏赐，现在正值大辽犯我疆土，臣女想去参军，为国戍守边关。轻尘虽为女子，然跟随鬼谷流沙的林枫白玉两位师傅，学习御敌破阵之术已有五年之久，故轻尘暂时无心男女之事。藏利于刃，一试刀锋，还望陛下成全！”顾轻尘离席下跪，双手伏地行大礼道。

　　“好一个藏利于刃，一试刀锋，轻尘当真巾帼不让须眉。即是如此，寡人赐你中郎将，比两千石，明日到军中报告，后日随大军出征。寡人待你凯旋之日，设宴畅饮，再有重赐。”大夏帝王闻言，仰天狂笑两声，爽朗笑道。

　　“谢陛下圣主隆恩，轻尘定不负所望！”

　　（六）痴情依依 离别陌陌

　　“尘儿，此次我父王为你设宴，庆贺右相迷案得破，你定一时风光无限，得到重赏及重用。你我二人关系，王后胡氏一直忌惮，定会从中作梗，为大哥求婚与你，你届时当如何自处？”

　　“卢生哥哥，尘儿说过，此生非你不嫁，到时尘儿会婉拒掉。”

　　“那尘儿打算采用什么理由婉拒？”

　　“我......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到时候再说呗。”

　　“这样可不行。”

　　“那卢生哥哥你有什么好的办法？”

　　“尘儿即在鬼谷流沙学习多年的阵法兵书，此时正值大辽入侵边境，父王很是苦恼，尘儿不如趁此机会参军入伍，也算实现平生抱负。再者，我为次子，家母魏氏一族人才凋零，无可倚仗之人，日后争权夺位，如无军队支持，势必难如登天。尘儿，收买军心，拉帮结派的任务，至今以后，只能靠你了。”

　　“卢生哥哥放心，尘儿一定会替你训练出一支绝对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且忠心耿耿的军队。”
　　“尘儿，谢谢你。你一定要好好保重。”

　　“卢生哥哥你也是。陛下身体日渐不好，朝中势力角逐平繁，凶险异常，你一定要小心谨慎，也为尘儿保护好自己。”

　　“嗯，尘儿。送你样东西。”

　　“这是什么？”

　　“柔然国进贡的玄铁匕首，锋利异常，你可以贴身收藏防身，以备不时之需。”

　　“好漂亮的匕首。有名字吗？”

　　“没有。”

　　“那卢生哥哥给取一个吧。”

　　“那就叫长相守吧。此次分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你就把它当成是卢生哥哥时时刻刻守护在你身边，陪伴着你。”

　　“嗯，好的，卢生哥哥，呜呜呜......尘儿一定会天天想你的。”

　　“傻丫头，我们又不是诀别。再见之时，便是卢生娶尘儿之日。”

　　“真的吗？”

　　“卢生何曾骗过尘儿。”

　　“卢生哥哥，尘儿谢谢你。”

　　两人坐在屋脊上，顾轻尘窝在夏卢生怀里，看着漫天繁星，嘴角荡漾开一抹抑制不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