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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在上京的西南,前后五进,还有一个大花园,占地颇广,是京城数得着的豪宅。
沐昕的祖父,颖国公沐达,当年随成祖镇守西北,同生共死,后平定永王之乱,又收复西南,立下赫赫战功。虽然先帝时期受奸人构陷,贬居蜀地六年,但当今圣上英明,终于铲除奸佞,还国公清白,将他迎回上京。尽管国公因为年老,身体几多不适,不在朝担任实职,却享有无尽荣宠。
刚一回家,立时就有仆人来牵马。还有四个家仆,紧紧站在一旁跟着,说受了吩咐,二夫人请他回来了立时过去,一副看家贼的架势。简简被看的死死的,不先过去也不行,便带领着众人,呼啦啦往内院走。
进了二门,又过来李妈妈带着几个丫头媳妇,无缝对接,引着他往二夫人孟氏的院子去。简简心道不好不好,二娘摆这么大阵仗,不知道究竟要下什么命令,看来是真生气了。
刚过了穿堂,看见潇氏人带着翠墨现在一株花树下站着。
简简像见了救星一样,眉开眼笑,欢欢喜喜上前去,恭恭敬敬喊了声:“三娘!”
潇氏是沐昕三伯母,和二夫人一样,丈夫死后,守节未嫁的国公府儿媳妇。
潇氏笑盈盈拉住简简的手:“今日怎么回来的早!听说你这些天忙的很,早出晚归,我连个影子也见不着!真是儿大不由娘,想见也见不着了!”
简简叹气,做出为难的样子:“三娘不知道,最近真是把侄儿忙坏了,正月刚过,又要准备迎候大长公主的事,每天忙的是焦头烂额。”说完露出小小得意的样子:“而且侄儿不是升官了嘛,现在是有资格早朝了,不免得起的更早一些。”
潇氏一戳她的脑袋:“瞧你这个嘚瑟样!父亲位列三公,做一品大员的时候,也没忙成你这样!”
“哎呀!谁能有爷爷那个能力,一个五品小官就忙的我够呛了!若不是每日有三娘送来的参汤保养,只怕累的我都要英年早逝了!”
沐昕父母早丧,自小是两位伯娘带大的,亲如母子,撒娇耍赖那是家常便饭。简简穿越过来之后,也就萧规曹随,撒娇卖萌有过之而无不及。
潇氏忙用手帕捂她的嘴:“哎呀!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做什么!快说‘呸呸呸’!”
简简依言,连“呸”了三声。潇氏这才放下心来,拉着他往自己的住处走,“我熬了银耳红枣羹,快去我那喝热的!”
这话正合简简的心意,刚走两步,李妈妈板着脸开口:“三夫人,二夫人正等着小公子呢,已等了多时了。还让奴婢们一直在门口等着,吩咐说,只要小公子一回来,立马带到跟前去!”
两位夫人之间有些小矛盾,各自的下人都是各为其主。
潇氏白了一眼:“你们这是等世子爷,还是等犯人呢,要看的这样紧!不过一碗汤的功夫,差的了什么!”
简简也乐的先喘口气,在三娘这探探口风,随口道:“不过就是喝碗汤,劳烦妈妈再等一等,我喝完了立时就过去,到时给二娘也带上一碗。”
潇氏高兴的抿嘴一笑。每每简简表现出稍稍偏向她那么一点点儿,她都能高兴的上天。
李妈妈依旧在身后慢慢跟着,温言笑道:“果真是要给二夫人留一碗的,听说晌午蓉姑娘来了,蓉姑娘的手艺,连国公都是称道的!三夫人不送,二夫人也要让我去要一碗呢!”
此话一出,简简便僵住了脚步。
李妈妈似笑非笑地站在原地,潇氏满脸恼恨。
简简松开三夫人的手,讪讪说道:“三娘,我听说二娘病了,还是先看看她去吧!翠墨,你让人把银耳羹,一道送到二娘这边来。”
说完,不等潇氏答话,一溜烟地带着李妈妈一众人向孟氏的小院奔去,空留潇氏在原地着急地乱叫。
只要一说蓉姑娘来了,简简就浑身直冒冷汗!
这倒并不是因为她生的丑,是因为她和沐昕成亲两年,肚子依旧毫无动静,潇氏便打起了要为她纳妾的念头。
箫蓉蓉是二夫人娘家的内侄女,早在她和沐昕成亲之前,潇氏就有意撮合沐昕和蓉姑娘,哪知阴差阳错,简简突然出现,打断了他们的好姻缘。
两年没生孩子,不过两年而已,怎么大人们就急成这个样子!
再说,现在沐昕是女子,他不想生,不想为他们沐家传宗接代,她能有什么办法!
去二娘那里,不过是催促她去跟媳妇认个错,早点把自己媳妇接回来。去了三娘那里,就是明里暗里让她纳妾生子,好延续沐家的香火。这样一比较,还是二娘那里比较好应付!
传宗接代,延续香火,是压在沐昕身上推之不去的千金重担!
老国公生有五子一女,长子一家在死于早年宁王之乱叛军之手,二子三子在征讨西南时战死,四子,也就是沐昕的父亲,死于西洲胡人一次寇边战役,五子与国公决裂,十五年未进家门。沐家第三代中,也只有沐昕这一个宝贝疙瘩,当的上人丁凋零,凄凄惨惨。
全家上下火急火燎地催生,更是合情合理,不足为怪了。
二夫人孟氏出身侯门,掌管中馈多年,将国公府上下打理的齐齐整整,井井有条。不同于潇氏的热烈简单,孟氏要端庄持重许多。对于潇氏最近常常将她的内侄女往家里邀,还带去国公跟前露脸卖好,打的什么心思,她全都看在眼里。
简简没进来的时候,她还板着脸想着心事,简简一进门,立刻现出了笑颜:“昕宝,我就知道,不使些手段,我是见不到你了!”
简简行礼问好,在孟氏跟前坐下,笑嘻嘻道:“我这不是忙嘛,二娘时常教导我,官阶虽小,却不得马虎,不能辱没了沐家的名声。家里虽不指着我光宗耀祖,却也要我学些安身立命的本事。”两位伯娘都疼她,她也不拘礼节,行过礼后,随即在榻上坐下,向后一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漏出苦相:“二娘不知道,就礼部这个六部中最清水的衙门,差使不多,人也少,这勾心斗角,貌合神离,官场的那些手段,一个也不少,可让我费尽了心思!”
孟氏看他贫嘴,掩口一笑,忙让丫头端上来她素日爱吃的点心果子。
简简忙了大半日,早也饿了,连吃了两块枣泥山药糕,朝着双红笑道:“我一闻就知道这是双红姐姐的手艺,可比百味斋的好多了。姐姐什么时候得空,多做些我带去府衙,让我那些同僚们也常常国公府的美味!”
双红又端上一杯热茶,戳他一眼:“总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府里的事我还忙不完呢,哪有工夫伺候你那些同僚。”
沐昕是家里所有人的宝贝,即便是幼年落魄时,也是千疼万宠着长大的。为了好养活,当年的老夫人特意吩咐,凡是府里有些头脸的,都能喊他一声“昕宝”,是以他自小也就和府中这些下人亲热惯了。对着许多丫头来说,沐昕似乎既是主子,又是弟弟。
随便拉了几句家常,孟氏便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你若是听的进去我的教导,就知道我这次把你喊过来是为了什么!你…”孟氏说到此处,看了看左右,虽都是心腹,还是压低了声音:“日日在忙,全不在正经事上下功夫!”
简简口中塞了一嘴的点心,支支吾吾道:“怎么不在正经事上下功夫,不是连升两级,从六品主事,做到五品郎中了嘛!”
孟氏看他装傻充愣,心中恼火:“不要跟我咬文嚼字,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的很。你若肯下功夫,沐家的小曾孙只怕也生了一窝了,如何还用这般被旁人笑话了去!”
“就算真下功夫,成亲也才两年,如何能生一窝,当咱们沐家人都是猪啊!”简简小声咕哝。
虽然声小,还是被孟氏听了去,瞬时板起了面孔,吓了简简一跳,嘴里又含着点心,一时噎到,当即剧烈咳嗽起来。
唬的孟氏连忙快步走来,俯背拍胸,亲喂茶水,才止住了咳嗽。
孟氏叹了口气,心疼地拍着她,看她无事,才又坐回原位,缓缓开口:“简简是家里的小女儿,难免娇惯了些,但到底是读书人家的小姐,道理还是懂的。你平日要待她温存些,事事让着她些,这样才能夫妻和睦!”
简简听到别人夸自己,还是很受用,轻轻的点头。
“你们是年轻夫妻,你是男子,有些事,还是要你自己主动些!”最后一句,孟氏说的极轻,极慢,盯着简简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简简听了,心中了然。许多事,不好说的太过直白,这是暗示沐昕,要在房事上多多主动,早点为他们沐家生下曾孙。
虽然也是老夫老妻了,简简还是微微有些脸颊发烫,轻轻点了点头。
只是沐昕现在改了主意,现在又不愿生了,她也没有办法!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孟氏如释重负般轻声呢喃,掩饰面上的尴尬!她出身侯门,大家闺秀,自幼沉静端正,即便现在年纪大了,还是不大好意思在房事上催促晚辈。
“二娘急着让你生孩子,还不是为了你好,还不是为了咱们沐家。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又不是没听过外面人传的闲话,说什么,咱们沐家天生带煞,命里要…”说道此处,孟氏不忍再说下去。“断子绝孙”这四个字她实在说不出口。
“谁这样嚼舌头,二娘告诉我,我去揍他一顿!”简简气鼓鼓道。
孟氏反而安抚:“世间流言,哪是揍一顿就能挡的住的。打破流言的最好法子,就是咱们沐家人丁兴旺,儿孙满堂!还怕旁人说什么闲话!”
说完了列祖列宗、任务重大,孟氏又继续打亲情牌:“我和你三娘两个,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也算对得起你死去的娘了。现在就盼着你平安康健,夫妻和睦,多生几个小娃娃,我和你三娘也有些事做。你小叔…,哎,父子两个脾气一个比一个倔强,父子两个能和好都是天大的祈盼了。你也不能忍心看着祖父日渐衰老,身形佝偻,还被人戳脊梁骨啊!你都看不出来他整日悲苦,时时盼着有个小曾孙吗!”说着孟氏一度哽咽,拿手帕拭着眼角。
简简也不好意思再大吃,很配合着做出一副悲戚的神色。
国公日渐衰老是事实,可明明老当益壮,饭吃的比她还多,去年一起冬泳,简简险些被冰水凉死,国公却在水里游了一个时辰。上个月才去归元寺找老友修禅,日子过得自在快活,哪里有一点悲苦的样子!
孟氏见说的差不多了,又出言安慰:“你知道就好,你们到底年轻夫妇,也不急在这一时。简简有些小脾气,你就该让着她。咱们沐家的男人可不向外面的那些人,都是会疼老婆的。否则我和你三娘也不会这么多年死心塌地守着一个空牌坊,还不是你二伯三伯当年待我们好!”
孟氏难得说些当年的事,这次这番劝告,可算是下了大力气的。
简简轻轻点头:“二娘说的是,等简简回来,我一定加倍对她好!”
孟氏展颜一笑,依旧有年轻时端方明丽的风采。
正说着,双红又端来一碗热汤,笑吟吟道:“你总说三夫人房里的汤好,今天也尝尝我们的!”
简简刚吃了好些点心,有些吃不下,但是不好驳了孟氏的面子,还是笑道:“今天我有口福了,多谢二娘!”
孟氏微微一笑,提醒他小心不要烫着。
简简小口喝着,味道不错,有点腥,有点甜,闻着怪怪的,捡了一个萝卜放在嘴里,炖的很软。
一屋子的人都笑盈盈着看着简简吃东西,充满期待。
一个脸生的妈妈凑上前说道:“二夫人那里哪有这好东西,光着牛鞭,可是我家那口子等了几个早上才从刘屠户那里寻来的呢,人家可说了,这好牛鞭就要…”
简简汤已喝了小半碗,正捧着汤盅拿着汤匙捞肉,听如此说,忽然胃里泛起一阵恶心,手一抖,一个不小心,汤撒了一身,“啊呦”一叫,从座位上窜起来!
我了个亲娘!竟然开始给沐昕吃壮阳药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