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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机缘 ...

  •   九龙沉香辇上,通天教主正在推演天机。而跟随了他数万年的水火童子则侍立在旁,眼观鼻,鼻观心,仿若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

      眼下距离那场令玄门元气大伤的封神之战已有约五百年光景,而昔日碧游宫万仙来朝的盛况亦如过眼云烟,难以再现。

      反观西方佛教,在度去阐、截两教一众弟子后,声势倒是越发壮大起来,听闻近来还有东渐传道的打算。

      正所谓“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如今佛门气运步步攀升,也不知门庭寥落的截教何时才能重新迎来机缘。

      水火童子心下正叹息着,不料通天教主忽然开口吩咐道:“敖丙已至宫外,去将他请进来。”

      童子连忙应诺。

      少顷,一名年轻道人便跟在水火童子身后进殿。但见他面如冠玉,眉清目朗,正是通天教主的小徒弟敖丙。

      “见过师尊。”眨眼间,敖丙已经走至阶前,态度恭敬地行了一礼。

      这些年来,除了水火童子,通天教主身旁就只有这么一个小徒弟相伴。如今见敖丙成功突破金仙修为,他不禁心中慰藉:

      “敖丙,如今你已斩却善、恶二尸,离大罗金仙仅一步之遥。是以剩下这一千年,你万万不可懈怠,否则犯了红尘之厄,杀罚临身,就连为师也帮不了你。”

      敖丙自然知道其中利害,想当年阐教十二金仙正是因为一千五百年内未曾斩却三尸,这才引来杀劫。

      偏偏昊天上帝又命阐、截、人三教共立封神榜,以至于许多截教弟子在这场浩劫中身死道消,填了那三百六十五个正神之位,从此供天庭驱策,再回不得师门。

      想到这儿,敖丙立刻正色道:“弟子定当恪守道心,勤加修炼,不叫师尊失望。”

      通天教主颔首,又取出早就准备好的诛仙阵图,说道:“当年你遭哪吒打杀,元神本应飘往封神台,可是却误打误撞进了我的碧游宫。再后来你重塑肉身,怎奈何神魂不稳,我见状便赐下青萍剑、紫雷锤助你分别斩去善、恶二尸。这诛仙阵图原是道祖宝物,虽然失了诛仙四剑,已经布不成天下第一杀阵,然而仍旧颇具威力。你且拿着它,说不定改日便能派上用场。”

      敖丙却不敢接:“那青萍剑和紫雷锤都是师尊的随身法宝,弟子资质粗鄙、道行浅薄,已然受之有愧。而今这诛仙阵图更是与二位师伯的太极图、盘古幡同属先天至宝,用以镇压三教气运,如何能交到弟子手上?”

      通天教主道:“正是为我教气运着想,才要将它交给你。”

      敖丙一怔。

      通天教主道:“昔年女娲造人而不知教化,因此道祖便命我与二位师兄立教传道,自三皇五帝至今,已有万年之久。常言道‘物极必反,盛极必衰’,哪怕玄门气运再盛,眼下也到了气数将尽之时,而我截教不过是先行一步罢了。”

      敖丙问道:“气数之事,二位师伯也知晓吗?”

      通天教主道:“他们联手西方二圣破我诛仙阵时,还不知道有朝一日将会被西方佛教后来居上。只是之后道祖亲临,点破此事,他们这才如梦初醒,后悔将我逼到了绝路。”

      说到这儿,通天教主自嘲一笑:“不过他们向来比我聪明,只怕已经跟西方佛教结下盟约,保全门内弟子。至于昊天和王母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将一半信众让与佛教,总比步帝俊的后尘要好得多。”

      帝俊乃是上任天庭之主,与妻子羲和生有十只金乌。可惜他道心不稳,为了争夺权力不惜沾染因果,以至于最后神魂俱灭,由昊天取而代之。

      通天教主道:“红花白藕青荷叶,三教原本是一家。我与二位师兄同气连枝,可是他们却从不将我放在眼里。此番玄门和佛门气运更迭,他们或许早有谋划,只是不愿向我提起。”

      他冷笑一声:“可惜,我与他们同为混元大罗金仙,历万劫不磨之体,如今天机已现,我怎能不清楚他们心中打算。敖丙,你可知这东海之中除了蓬莱、方丈、瀛洲之外,另有一座仙山?”

      敖丙点了点头:“那座仙山名为花果山,自开清浊而立,鸿蒙判后而成,实乃一处洞天福地。弟子尚是龙太子时,也常往花果山上游玩。”

      通天教主道:“花果山上有一块自开天辟地起便受日月精华孕育的仙石,石内有一仙胞即将现世,佛门东传的机缘便是在它身上。我受道祖勒令不得再插手三界之事,但是你身具龙族气运,如今又手持先天至宝诛仙阵图,大可往花果山走上一遭,与那仙胞结个善缘。”

      敖丙道:“既然那仙胞就是佛门传道的机缘,何不等它出世后直接收入我截教门下……”

      通天教主摇了摇头:“上有天道,下有四位圣人,他们盯准了这枚棋子,就不容旁人觊觎。敖丙,你此行千万不可轻举妄动。若是惹恼了他们,后果不堪设想。”

      圣人之下,皆为蝼蚁。

      敖丙立刻警醒,拜过通天教主,便捧着诛仙阵图退下了。

      因花果山就在东海之上,敖丙也不驾云,而是直接现出龙形纵身入海,腾跃之间,波翻雪浪,倒惊得无数海中生灵纷纷探头查看情况。

      百川会处,一座仙山拔地而起、高耸入云,似能擎天。上有瑞霭烟霞,下有瑶花奇草,凤鸣丹崖,鹿行松林,景象倒与敖丙印象里别无二致。

      他重新化作人形,落至顶峰,果然看到一块仙石,高三丈六尺五寸,围圆二丈四尺,石上还按九宫八卦布有九孔八窍,以吸收日精月华。

      敖丙从前未曾在意过这块仙石,而今得知石中竟是佛门兴盛的机缘,心下不禁唏嘘。

      仙石身处东土,天庭和三教门人大可使出千般手段予以阻挠。可如今仙石依旧安然无恙,佛门亦是毫无动静,想必正如通天教主所猜测的那样,四位圣人已经商议妥当,并且得到了昊天的支持。

      只有他们截教,靠着通天教主推演天机,才不至于被彻底蒙在鼓里。

      善缘……

      想到通天教主的吩咐,敖丙一边暗暗思量,一边顺手摸了摸眼前的仙石。

      然而还没等他将手放下,仙石却猛地一颤。与此同时,一阵笑声从孔窍内传出,嘻嘻哈哈,似是孩童所发。

      敖丙一惊,立即收手后退。可是笑声的主人却不愿意了,甚至开口追问道:“你是何人,方才摸我作甚?摸完又不睬人,掉头便走,好不客气!”

      敖丙盯着仙石,一时没有作答。

      仙石晃了两下,又道:“你不会说话?也罢,你便像方才那般再摸我两下,且当赔罪了。”

      敖丙不料它竟提了这样一个要求,犹豫片刻,还是将手重新放了回去。

      仙石果然欢喜,笑道:“我在这方寸之地已不知有多少日夜,却不曾见过你这样的人物。莫非你同我一样,也是石头里长的?”

      敖丙这才确定它就是石中仙胞,于是缓和了神情,温言说道:“我乃是东海龙王的三太子,有父有母,并非天生天养。”

      仙石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叹息道:“这山中的狼虫虎豹、獐鹿猕猿,俱有父母兄弟。只我终日困在石中,无人相伴。三太子,听闻整片东海皆由龙族所辖,不如你发个善心,将我带去做个玩伴,总好过留我一人在此受风吹雨打、日晒雨淋。”

      敖丙道:“你如今既已生出灵智,便离破石而出之日不远矣。届时我再请你去龙宫做客,送你宫中宝物,绝不叫你败兴而还。”

      仙石道:“三太子,先前是我说错了,你实在是一个厚道人。不如你再行行好,多陪我一些时日,说不定我明儿就能从石头里蹦出来了!”

      敖丙正要与它多加接触,因此欣然同意道:“左右无事,正巧这花果山是一处福地,灵气充沛,我便在此为山中生灵讲道七七四十九日,既能修行积攒功德,又能与你解闷,你觉得如何?”

      仙石自然连声叫好。

      敖丙忌惮四位圣人,不敢在仙石旁讲截教道法,只能搬出道德玉文教化一众生灵。

      然而他毕竟是通天教主的得意弟子,一身金仙修为,精通上清妙法,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此时他现出庆云,口吐仙音,登时引得走兽飞禽纷至沓来,将他与仙石团团围住。

      如他所言,这一讲便讲足了七七四十九日,无论彩凤麒麟、玄鹤寿鹿,俱是老老实实匍匐在他跟前,受他点化。

      而仙石也不复先前的热闹性子,同样听得如痴如醉,连急着破石而出这件事都给忘却了。

      喀嚓!

      一道几不可见的裂纹突然自上而下蔓延开来,紧接着又有数道裂纹伸展出去,密密麻麻,很快布满石身。

      听道的生灵们似乎感应到什么,不约而同从仙石附近退开,而敖丙抬头望向不知何时出现的漫天红霞,神情同样变得郑重。

      不多时,仙石忽然一阵猛烈颤动,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一颗圆球蓦地从里头蹦出,见风就长,在半空中化作了一只石猴。

      石猴五官俱备,四肢皆全,然而一双眼睛却是金光四射,竟然冲破云霄,直逼斗府。好在没过多久,它就收回目光,转头望向被一众生灵簇拥着的敖丙。

      石猴出世动静甚大,少不得惊动四方神佛。敖丙早早祭起诛仙阵图掩去自身气息,免得招来麻烦。

      此时见石猴望向自己,他点了点头,然后便混在兽群中转身入了深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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