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光》庆山庆

2、第 2 章

　　第二章

　　一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我多么希望中考这一天早一些的到来，这样我就能摆脱这令人发呕的学习了；同时，我也希望它能过得慢些，再慢些，因为我还想多看张九兀几眼呢！

　　我老妈的男朋友如期而至，还有一位八岁的小男孩。男孩的妈妈在男孩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男孩和父亲两人相依为命，男孩的父亲一直没有再婚。我妈妈遇到他的时候，正好是我妈妈事业的低潮期，公司业绩上不去，老板也不看好她，那段时间我妈妈情绪很抑郁。之后她就遇到了上帝派来拯救她的客户，也就是现在住我家里的这个男人。只不过等我知道这些的时候老妈已经事业有成了。我很奇怪的是既然他们好了这么长时间了，那干嘛现在才搬过来呢？

　　张九兀住了两天院，就来上学了。他来学校的时候，给我带了一个小礼物——一块彩色的橡皮。他说会带来好运气，于是我用小刀切成了两块，送给了他一块。

　　我和张九兀的关系越来越好，我们俩从医院见面那次后，终于打破了话不过三的交往原则。在略显真诚的笑容背后，我其实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再过63天，我们就要分别了，所以每每我们越说越高兴的时候，我心里的表情是很忧伤的。我不想和他分别，我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他，那会让我非常痛苦的。

　　就这样，我带着对于离别的焦虑，继续着我的备考。

　　我有过尝试更努力，但我坚持不了几天。人们常说为了自己爱的人，我可以付出一切。可能我是不够爱他吧，但为什么我就是离不开他呢……

　　新来的男人对我很好，然而我对他没有任何好感。他儿子我倒是看着挺亲切的，但由于不是我的亲弟弟，我也和他保持着距离。反倒是他，成天一见到我就喊姐姐，姐姐，弄得我都不好意思疏远他了。还把他的零食分给我吃，真的是讲义气啊！

　　二

　　早恋这个词你们一定不陌生，谁年轻时没碰到过几个人渣呢，哈哈。我的学校里当然也有，不过嘛，也就是打打闹闹而已，并不敢有什么过于亲密的动作。至今也没有出现过被德育处点名的学生。

　　我们班上也有好几对呢，这不是我八卦啊，是他们的动作太大了呀。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人民群众，我压根不关心别人怎么活着。

　　但就在今天我们出操的时候，不幸的事情就发生了。我们做完操，体育老师并没有下达集合的命令，而是让我们站在原地待命。不一会儿我们班的两名同学就被提拎到了主席台上。这两名同学可惨了，被当着全校同学的面点名批评，不仅如此，还得家长来接回去，并且停课一周。我没看错的话，那位女同学哭了。他们有什么错呢，不过是在初尝爱情的滋味罢了，结果呢，老师批评他们，回到家父母仍然不放过他们，我搞不懂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他们俩被停课后，班里的另外三对情侣几乎连话也不敢说了，之后我再也没看到过有同学成双成对的出入，一直到中考结束。早恋的同学们就如同封建时期的中国，受两座大山的压迫，不，是三座，还有学习任务也很重的。

　　不过尽管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和张九兀相处起来依旧肆无忌惮。不过由于他已经被保送了，而且我的成绩也很好，所以班主任也没有怀疑到我们头上。不过即便我被抓了，我也不怕，因为我老妈会站我这边的。

　　班里的两位同学出事一周后，学校就出了新的规定。不允许男女同学相跟着走路，帮忙提东西也不行，尤其是初三的学生；不允许男女同学坐一个餐桌上吃饭，尤其是初三的学生。

　　规定刚出的时候，没多少同学把它当回事。学校领导反应过来后，立马抓了几个现行，然后让他们写一千字检查，并在全校朗读，以儆效尤。这几位倒霉的同学大声地朗读了检查后，全校的学生们才开始重视起了这件事情。不过还是有个别宁死不屈的，那他就只能受苦了，叫家长，听课，记过，实在不行就开除，反正学校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规定没出多久，我和张九兀也被抓了。

　　当时我们一起在食堂吃午饭，德育处的领导没过多久就走来了。按理说德育处的领导应该认识张九兀啊，他好歹也是县长的儿子啊，但这位领导显然并不知情。于是，下午我和张九兀以及班主任就出现在了德育处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中午抓我们的那位领导在，班主任和他说了张九兀录取的事情，当然还有张九兀他爸。这位领导带着一副没有边框的眼镜，俨然一副知识分子的模样。知识分子本来是很受人尊敬的，只可惜大多数知识分子不懂得变通，脾气一个比一个硬。

　　这位戴眼镜的领导态度很坚决，表示不管你是谁，都得按规矩办事。班主任被他这么一说，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在领导教育我们的时候，又一位领导走了进来。他进来看到张县长的儿子竟然光临德育处了，赶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是象征性的说了几句就让我们都回去了。

　　我们刚走出门就听到里边的教育声此起彼伏，“张县长的儿子你也敢弄来，你要是不想干就直说嘛……”

　　三

　　我看着教室墙上挂着的倒计时，心里越来越慌，倒不是因为中考。我知道自己去不了市一中了，无论我怎么努力。我不相信什么世上无难事，因为有些事情无论你怎么努力，你就是跨不出去那个圈。

　　我担心的是我和张九兀的关系，我舍不得他，我确实离不开他。我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到底算什么，我也懒得去界定，我想好好珍惜他，但是时间真的不多了。

　　张九兀绷着的那根弦我感觉松了下来，他不再像以往一样拼命学习了，他可能是累了吧，反正我看着挺累的。没有假期，没有娱乐，除了偶尔和我聊聊天之外，注意力都在学习上。

　　下午上最后一节课的时候，我看到张九兀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这要是从前的他，是绝对不可能睡着的。即便他困了，他也会想办法让自己清醒的，比如，把风油精涂在自己的眼皮上。但他最常干的事是给我传纸条，而且纸条上没一句好话。不是说我丢三落四，就是骂我笨得要死。我刚开始以为他有病呢，这么近还传纸条，而且纸条上还竟是损我的。慢慢的，我就发现了事情的真相。因为有一次他给我传纸条之前，不停地点头，我刚开始以为他是应和老师呢，仔细一想，他并没有这样的爱好啊，于是我就明白了。

　　下课后，他醒了，不知是被吵醒的还是睡醒了。我问他：“上课你为什么睡着了？”

　　“怎么着，不可以吗？”

　　“可以啊，我只是好奇，没想到你也会上课睡觉。”

　　我看见他趴在桌子上发呆，他这一不讲话，又让我想起了那些关于他深刻的记忆。

　　“张九兀，你以后长大了要做什么呀？”

　　“考公务员，当官吧。”

　　“没出息，我最讨厌当官的了。”

　　“当官的怎么惹着你了？”

　　“没有，我就是看他们不顺眼。”

　　“你看谁都不顺眼！”

　　“我看你挺顺眼的！”

　　“……”

　　“方晓晓，你会留在本县读高中吧！”他突然转过头对我说，吓了我一大跳。

　　“当然了，我又去不了市一中。”

　　张九兀再次沉默。

　　这一次我从他的沉默中看到了忧伤，虽然以前他也经常沉默，但我一点儿都不理解。

　　“方晓晓，以后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能啊。”

　　我也没想到我能说出这么幼稚的话来。谁能保证以后，谁又能预知未来呢？

　　“晓晓，你以后要做什么？”

　　“我不知道，找一位帅气的老公算不算？”

　　他没有理会我的玩笑，接着发呆去了。

　　其实我也高兴不起来，但我不想在他面前表现。

　　四

　　熬过难熬的五月就好了，这些天我不断地安慰自己。其他同学似乎都按捺不住内心中的兴奋，恨不得现在就中考，早死早操生，或者金榜题名。对于那些小情侣来说就未必是好事情了，对于有些人来说可能就是最后的时光了，当然是最后在一起的时光了……

　　这些天上课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老师该讲的东西都讲完了，老师恨不得把知道的都告诉学生，只可惜中考用不上。

　　同学们纷纷写起了主题为毕业留念的各种各样的册子，我没有写。如果非要写的话，也只有张九兀一个人，其他人我都不熟。

　　我不想给他写，我不想搞成再见，再也不见之类的含义。我希望我们之间还可以有联系，很真诚很真诚的那种……

　　下午举行了初三的毕业典礼，我把整个体育馆环顾了好几遍，也没有看到张九兀的身影。

　　于是我和班主任请假说我肚子疼，班主任看着我痛苦的表情无奈只好答应了。

　　我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一步一步的走回班里。说不定他在班里呢。

　　我一进门，就看到了他，我和他坐在离教室门最近的第一排。他手上拿着一本漫画书，很随意的翻着。

　　我一进门，他就看到了我。他对我说：“晓晓，你怎么回来了？”

　　“我回来看你呀！”

　　“你天天见我，有什么好看的？”

　　“我就要！”我边说边向他吐舌头。

　　“你和老师请假了吗？”

　　“请了啊，我说我肚子疼。”

　　“每次你都用这一招，就不能换点新鲜的吗？”

　　“干嘛要换，山不在高，管用就行！”

　　张九兀没有继续搭理我，接着看他的漫画。

　　“你要去市一中吗？”

　　说完这句话我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很早以前我被化学老师罚站后，我一直想对他说的话吗，有些事情总是以我们意想不到的方式到来，当时我酝酿了好久好久，结果却没能说出来，没想到现在说了。

　　“去。”

　　我本想说要不咱们考同一所大学吧，但我又一想觉得太幼稚了，还是算了吧。

　　我还想和他再聊两句，但是看到他没有要和我说话的意思，我也只好作罢。

　　于是就，他看书，我看他。

　　他看了我一眼，又接着看他的书去了。

　　我看着他的那张脸，很帅，很美，我想把这副面孔刻在我的脑子里，但我做不到。

　　因为我压根就不需要记住他，因为他早已住进了我心里。

　　“我之前给你的橡皮呢？”我想起一件我想做的事情，今天我要把它做了。

　　“是我给你的好吧！”

　　“甭管谁的了，你拿来！”

　　我接过他的橡皮，拿出了小刀，在上面刻了一个“晓”字，递给了他。

　　“幼稚。”

　　我没理他，我把我的橡皮拿出来，让他刻一个他的名字。

　　他接过我的橡皮，嘴里仍然重复着幼稚两个字。

　　幼稚就幼稚吧，以后可能连幼稚一下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看到他刻的是“九”字，便说：“哇，好会刻啊，长长久久，真好！”

　　“幼稚。”

　　“我愿意。”

　　五

　　中考来了，在离别的六月。

　　在经历了两天漫长的考试后，一切都结束了。在最后一堂英语考试，最后要交卷的那一刻，我心里有些舍不得。

　　我不知道为什么，在那最后的一刻里，我好想抓住一切，我希望时间能够停留在此刻，我舍不得陪伴了我三年的书本；舍不得我一直背着的粉色双肩书包；舍不得脱下我天天穿的校服；（虽然它难看的要死）舍不得食堂饭菜特有的味道；舍不得那很大很长的操场；（我曾经多次躺在那里，在体育老师的要求下被一名女同学压着腿做了我这辈子最多的仰卧起坐）舍不得化学老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他）更舍不得张九兀同学……

　　我心里所有的舍不得都随着一声很长的铃响消散得无影无踪，我迷茫的从中考的考场里走出来。这是我有史以来第一次在考完试的情况下感到迷茫。即便我知道我即将走入高中开始新的生活。

　　中考结束后，我一下子从一个井然有序的生活过渡到一个分不清白天黑夜的状态，这让我着实很难受。

　　同学们，同学儿们的家长，以及学校的领导和老师们都在期盼着成绩的公布。

　　出成绩的那天晚上，我妈妈本来说好要陪我一起等的，可她等到十一点多就睡着了。范叔叔把我老妈抬进了卧室，我听见她嘴里嘟囔着什么，但我分辨不出是什么语言。

　　范叔叔说要陪我等，我同意了。反正我的成绩就那些，我从来没指望过自己超常发挥，即使老天保佑也无济于事。

　　我看到班级的群都安静了，这要在往常，根本不可能。班主任经常在群里唠叨，有时间多学习，少玩手机什么的，现在也看不到他了。

　　我往群里发了一个消息：“大家都在等成绩吗？”

　　发出去之后我就想笑，哈哈。

　　半天没人回我，我等了好长时间一位同学才说了一句“是啊。”搞得我无比的尴尬。

　　终于，成绩在万众期待下终于现身了。

　　574，这是我的中考成绩。

　　我刚查到我的成绩，张九兀就把他的成绩发给了我，并且还问我的成绩。

　　我回复了他，然后看着他发来的信息：“632，你呢？”

　　从这一刻我清醒地意识到我与张九兀要分别了，我们将走入两个不同的世界，我们的关系到此结束了。

　　“这么厉害，比平时的水准高了十多分呢！”

　　“正常发挥。”

　　“你这分数上市一中有希望啊，咱们学校的录取分数线要比其他本县的学校低好多呢，说不定分招可以走的。”

　　“算了吧，我还是留在清县吧。”

　　“为啥啊，清市一中每年有好多学生上清华北大呢！”

　　“我不是那块料啊！”

　　“方晓晓，虽然你平时有些散漫，可你努力起来是很吓人的。”

　　“吓人，我是魔鬼吗？”

　　“你初二努力的那些日子我可是都记着呢！”

　　他说的没错，我能有现在的成绩和初二的努力分不开。当时数学老师每天上课让我回答问题，还净是些很难的问题。那段时间我很纳闷，我到底做了什么，让数学老师如此讨厌我。是因为我平时太活跃了？写作业不认真？上课搞小动作？我想了好长时间这个问题，一直到现在也不明白。

　　在数学老师极强的干预下，我那部分关于数学的脑细胞终于苏醒了，而同时数学老师也放过了我，因为她又选好了新的目标，又要开始她的表演了，但不是每位数学不好的同学都会进步。

　　“那我也不想去。”我从回忆中走了出来。

　　“你不想和我在同一所学校吗？”

　　面对张九兀的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想来想去反而觉得他有些幼稚。

　　最终我也没有回答他，因为我知道，即便我去了市一中，我们俩也不会再像以前那么好了。

　　命运让我们在这样美好的年华相遇，却忘了告诉我们会有分别的一天。就像我们会出生，但是并不知道自己还会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