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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京师(八) ...

  •   正好对的上……

      司祭大人那树皮一样的手交叉而握,肘部撑在桌上,缓慢道:“我知道你今日为什么来,可你真正该防备的敌人不是我,我已经向陛下提出了请辞。”

      这么快?陆卿很轻微的用牙齿扯了下嘴里,陛下说有办法让他自己离开,已经开口了么...

      司祭大人眯眼一笑,带着种奇异的慈祥:“从一开始我就没有为难过你,孩子,为什么你对我的防备心这么重呢?”

      陆卿一边听他说,一边漫不经心的看着灯座底部精致的浮雕。

      “我本该是个已死之人,有人救下我不肯露面,只留下一封鉴道司的荐信,你说呢。”

      陆卿站起来,在桌角随意一撑,道:“按正常情况,我即便回京也不该承认自己以前的身份,因为这张脸,陛下会觉得有人在谋求什么。而我为了自保,只能顺理成章的进入鉴道司,等你请辞,将修正院完完整整握在手中的时候,就有了与陛下分庭抗礼的能力,去达到一些...目的。”

      如果不是谢帆和陛下起了疑心,他一开始确实打算这样做,再选个合适的时机让他知道。

      司祭大人沉默了一会,陆卿也在观察他。

      这位独坐高堂的老人,除重大祭礼外从不露面,寡言少语,对修正院暴敛钱财的手段默不作声,不爱惜羽毛,懂得退位自保,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个手握利剑的野心者,反而更像个言听计从的…雕像。

      有些事他一直没想明白,直到郭斌吐露出那个秘密。

      陆卿从怀里掏出布袋信封,抖开信纸,从上面的字迹看,正是他带入京中的那份:“这笔迹和鉴道司以往收藏的道卷和典籍十分相似,却不是出自于你手,不解释一下吗?”

      他一字一顿道:“假、司祭大人。”

      老人抬头,连笑容都没有太大变化,他繁复的衣襟上绣着金线,远看着就像不知哪朝遗留的尊贵人像,可惜他瘦弱的身躯将这衣服衬的很沉重,让人觉得压抑。

      陆卿笑了笑,将信纸毫不在意地往前一扔,飘在长桌中间,道:“不用怀疑,你应该知道有种手艺叫揭宣,这封信是原件,一模一样的原件。”

      看到司祭大人有些意外的表情,他笑了笑,问:“你不会真以为我明知受人摆布,还什么都不准备就进京吧?”

      陆卿看着淡定,其实心里也没谱,坊间和宫里确实有这门手艺,是用来折腾前朝的名字画的,听说最好的揭宣人能将宣纸裁成三份,可他不能未卜先知,是诈他的。

      陆卿桌子下的手轻轻捏紧了。

      司祭大人的目光有些昏黄,一寸一寸,仿佛在他脸上寻找着什么痕迹。

      等了一会,苍老的声音忽然问:“真的假的,对你来说很重要么?”

      陆卿微微眯了下眼

      ……

      尹扶胥坐没坐相,和人推杯换盏的时候声音也放的大声,朝臣中开始有人窃窃私语,还在讨论犬戎人的用心。

      伦珠是个漂亮姑娘,在关外从来没有人拒绝她,显得有些失落。

      尹扶胥心里记得在酒楼上看到的人,他凝起视线,在宴席中不断扫视,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难道真是他看错了么......

      萧洹从新入席的时候,又有点下雪了,不大,仿佛从灰暗的低空飘出的白光,就像很多年前一样。

      伦珠目光殷切,瞧着他似乎想说什么,萧洹没什么兴趣,因为尹扶胥不知跑到了哪里。

      除夕夜里,晋安城通宵达旦,宫外卖小食和红灯的商铺彻夜不关,可比宫里有意思多了。

      因为离得远,宴饮声和灯火都像隔着层什么,反而衬的这条偏远宫道特别安静,仿佛热闹与己无关,每年宫中夜宴,其实也无聊的紧。

      陆卿摸了摸自己的袖兜,还有银两,碎银子被冻的渡上寒霜,在手里攥一攥就能焐热,他想到陛下为五斗米折腰的在街头卖艺,不自觉挑起了点笑。

      想着宫宴还有一会,他可以先去街上转转。

      陆卿掂着银子,在冒出梅枝的墙头下踩出一串脚印,忽然有人从后面袭击,拳风没有用巧,平铺直叙的砸过来,将雪花都撞得四处躲避。

      莫非他真的和宫中八字不合,每次都要遇上点什么?

      陆卿腹诽一句,弯腰躲开,身后那人很快压上来,出拳的速度很快,手肘弯曲横扫,凭感觉就知道是个打架的好手,动招甚至不用思考。

      “躲得好!”

      那人肘部和他手臂相击的瞬间,陆卿感觉到了一阵钝痛,他皱着眉左右活动了片刻,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袖子下面可能已经淤青了。

      尹扶胥看清他的样貌,与记忆力另外一个逐渐重合。

      “果然是你!”他才不信这个人和打仗的小白脸没关系,在外面碰了小半个时辰,看起来他的运气还不错。

      陆卿原本无意招惹,没想到这样也能碰上。

      尹扶胥道:“我曾经以为你死了,还高兴了很久,因为在那些被你杀掉的部族骑兵里,有我最勇敢的侄子,他的尸体送回来的那日我看到了,你的手段真残忍。”

      陆卿单手拢了下披风,面无表情道:“夸奖,还是抱怨?”

      尹扶胥捏响了拳头,露出热烈又急切的笑容:“都不是,我很遗憾,因为你的死亡,让我再也无法为那些战死的勇士报仇,他们应该死的有尊严。”

      塞外有自己的风俗,甚至比中原人更在意死亡的仪式,身体破碎,是为不祥。

      陆卿本可以用话将他绕进去,可面对尹扶胥他总想起塞外的骑兵和风雪,想起战争,连声音和态度都忍不住冷硬起来。

      他侧过头咳嗽了一声,表情淡薄的看着尹扶胥:“你应该遗憾自己失策,死亡不是别人造成的,而是自己没本事。”

      “你说得对!”尹扶胥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于是直接动了手。

      陆卿很少近身和人用拳头过招,尤其是尹扶胥这样的野把式,野的毫无道理,但因为强壮和格斗经验,非常沉稳难缠。

      每一次正面对到的时候,他能感觉到骨骼难以承重的怪响,笑意不见,背后挂了一层脱力的冷汗。

      尹扶胥的拳专攻在脸上,陆卿侧头躲开,踩着他上踢的膝盖翻到另一侧,落地的瞬间就看到他手臂扫来,他的脚从地面扫过。

      正常人大多选择回防,可尹扶胥没有,他觉得自己是一块石头,就算砸在宫墙上也碎不了,在失去重心的同时,尹扶胥抓住了陆卿肩膀,借力下压,用拳头锤他胸口。

      陆卿被他按在地上,两个人的体重落下的瞬间,他觉得脊背发麻,一时没判断出自己到底受没受伤,只是本能地用手挡住胸口,挡住了重拳,顺便抬腿,将人掀翻。

      尹扶胥挨的这一脚是从后面来,踹的不轻,他滚了老远,撞在宫灯的石台底座上。

      陆卿半撑着侧过身,踉跄了一下,竟没能马上起来。

      胸口传来一阵细密的心悸,像忽然从高处坠落似的,他捂着嘴,爆发出一串撕心裂肺的咳嗽,心悸褪去后,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刀锐痛,像被利锥凿了一下。

      尹扶胥弹身跳起,不肯放他喘息。

      他速度很快,影子笼罩在陆卿头顶,抬起脚,尹扶胥忽然一顿,竟觉得朝侧面看了一眼,没等反应就被砸了一拳。

      陆卿咳嗽停不下来,被人一把扶住。

      谢在欢被他吓到了,着急的问:“你怎么样,要不要传御医?”

      尹扶胥看清来者是谁,已经停了手,可萧洹一点也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眼神暴怒,朝着脸就补了两下,将尹扶胥牙打碎了还不够,又用手肘钳制他,像是要将人活活打死。

      尹扶胥疼的要命,只能还招,两个人从地上打到墙上,又滚作一团,尹扶胥的脸被石子刮伤了,萧洹锤在地上,手骨发出‘咔拉’一声,他却像根本感觉不到疼。

      陆卿脸色苍白,喉咙跟被绳子系死了往下拽似的,喘个不停,急的攥紧谢帆的衣角,好半天才匀出一句话:“去…咳咳…拦住他!”

      谢帆其实有点犹豫,这鸟不拉屎的尹扶胥没安好心,现在先动手伤人,连他都想磕死这傻玩意,别提陛下了。

      陆卿咬字:“使臣!”

      不拦住他,真等打死了,马上和犬戎开战吗?

      谢在欢没办法,一脚踹开尹扶胥,拦腰抱紧陛下往后拖,萧洹不停地往上窜,用手肘磕他,他喊道:“快点,将尹大人挪走,都是瞎子吗!”

      禁军这才惊醒,七手八脚的去抬人。

      尹扶胥已经被打的满嘴喷血,伤口都在脸上要紧地方,萧洹真下了死手,谢帆拼了命才将他拽开,要是再晚点,恐怕他真没命了!

      谢帆也不知道自己挨了多少拳脚,陛下不肯消停,将他腰间的刀抽出来,不停用脚去够尹扶胥,怒喝道:“滚开,别逼朕连你一起杀!”

      萧洹手里的刀还在,看到尹扶胥横着消失在视线中,怒不可遏的将刀朝前扔,快要挣脱的时候,被谢帆一把扑在雪地里。

      谢在欢气喘吁吁,真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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