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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京师(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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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看到他‘呼啦啦’跪了一片,他挥挥手,宫人便手忙脚乱的将世子搬进了暖阁,暖阁地方小,萧洹便同陆卿在主殿里等。
陆卿见他眸光四处乱瞟,仿佛在暗暗打量这宫殿,忍不住先开口道:“陛下今日传我进宫,是有什么事?”
萧洹收回视线,将小炭盆上的茶壶盖掀了:“我不传,师兄就不来见我,有什么办法?”
陆卿动作一顿,温声道:“鉴道司不能议政,自然不用上朝。”
萧洹嗤了一声:“借口。”
陆卿也不知他为什么心气不顺,白被他噎了一句,给谢在欢频频使眼色:你倒是吱个声来听听!可那怂货全当没看见,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地上亮光,觉得天气挺好。
萧洹倒了杯热水:“听说师兄前些日子总往谢府跑,怎么,谢府有什么好东西是宫中没有的么?”
“嗯…”陆卿走了个神,想了想,好像并没有。
“还是什么人有趣?”
陆卿剜了谢在欢一眼,嫌他不够意思,道:“没……”
“师兄喝水,”萧洹将水杯往他手里推了推,又将茶壶盖上了,十分没有诚意的对谢在欢道:“要不朕也给你倒一杯?”
谢在欢顺着狼毛道:“要不臣先出去?”
萧洹:“把门带上。”
“……”
陆卿双手握杯,过会就觉得暖了些,抬眼时见他根本没看自己,正襟危坐的敲着手里的玉佩,面色不快的盯着一块地砖愣神,这又是谁惹他不痛快了?
一时间,殿阁里只能听清‘咕嘟’声。
“师兄这几日派暗桩查了颍川被裁撤的修正院,重新开了被打掉的各地商铺,收拢消息,是想要整个鉴道司吗?”
陆卿没想到他今天叫自己过来谈的是正事,也没想瞒他,点头道:“先前我们从颍川府到舂陵,再到青州,每至一处修正院便裁撤一处,这太巧了。”
“你想要鉴道司,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萧洹面色很淡,问他道:“是觉得我会妨碍你,还是根本不信我会帮你。”
陆卿稀奇,同他说了句玩笑:“怎么,管你要还能送给我不成?”
萧洹将水壶和小炭盆一起移开了,用低沉的声音道:“那你开口试试。”
他两团视线像带着漩涡的黒潭,一伸手就能将人拉进去似的,陆卿心里一颤,这人怎么老是引诱他?
“咳…鉴道司等同国教,你最好不要插手。”
萧洹见他又是一句敷衍,根本不意外,心里刮了阵凉飕飕的风,跟着他视线问道:“师兄看出这平阳宫有哪里不一样了么。”
“看着倒是……”陆卿开口,神色微微一变:“你这话什么意思?”
萧洹也不逼问他,自己喝水去了,拿的还是他的杯子。陆卿觉得自己的心被绳子串在胸口,就这么不上不下的悬着,想咽咽不下去,吸气就打颤…
太医诊治完,频频摇头,都说小世子的病恐怕拖得太久,熬不过去。
广平王妃是个很清瘦的女人,大约这阵子焦心的厉害,穿上秋衣顶出两只肩胛骨,更显得弱不禁风。她哭的眼有些肿,再三谢过太医,人却仍站在门口不肯挪步,频频看向陆卿,眼睛里藏的恳请近乎哀求了。
听方才这些太医的意思,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人救不回来,让广平王妃早做打算,可陆卿却想起春生,不必他提醒,萧洹就吩咐太医尽力,能托多久托多久。
“王妃,您这是做什么?”要不是萧洹拦着,广平王妃都要滑倒在他眼前了。
广平王妃低头道:“那日听禁军说,是您将宁儿送回来的,”她忍了忍泪,带着点哽咽道:“虽然知道这个请求冒昧,但不知道能不能请您照看他一些时日。”
陆卿马上明白了,陛下不立后,内宫便都是太后做主,广平王妃势单力薄,想将世子送到宫外暂避风头,像今日这般的凑巧已是僭越,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他有些为难的看了萧洹一眼。
“皇嫂请起,若你放心,我可以先将萧宁带走。”
冗长的宫道上,两人一前一后只隔了半步,谁也没说话,广平王世子这事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萧洹自己没有子嗣,否则太后做不了这个主,更没机会打这个主意。
萧洹貌似专心致志的走路,眼神却一直往后瞟,见他心事重重,故意放慢脚步等候,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陛下就没有想过立后?”
“鉴道司的事师兄不用操心。”
“你方才说什么?” 萧洹脚步停住,心里不受控制的冒出一股无名火,他等了会,默默压下去才接上自己的话:“你不用操心,净霄那老头原本就准备请辞,我有的是办法让他自己开口。”
“不必,我……”
萧洹刚听了一个‘不’字脸色就沉了,也不知走到了哪处闲置宫殿,萧洹猛地推开宫殿,又‘砰’地一声关上。
陆卿被他推在挂着常青藤的墙上,身上落了一片郁郁葱葱。
“你是不是只会对我说不?”萧洹双手撑在他两侧,微微低头,嘴巴都要贴在他耳朵上了,低声道:“先前去青州的路上,师兄想跟我说什么,也是想拒绝我,对么?”
陆卿最不喜欢被人压迫的姿势,这要是在战场上,对面的人已经血溅三尺了,这话原本早该说,他却因为许许多多的状况难得优柔寡断了一次。
于是干脆利落道:“是。”
也不知为什么,短短一个字,陆卿却觉得是从嗓子眼滚刀肉出来的,他吸了口气:“陛下没有先帝和生母张罗婚事,或许是臣做了什么让陛下误会的事,若是为了当年大可不必……”
“住口!”萧洹捏住他肩膀低声打断,气急了似的喘了几口,忽然冷飕飕地笑了起来:“既然如此你当时为什么不躲?以为我是一时兴起,还是觉得我不知道你的身体…”
他说到这里,心疼的顿了顿,问:“还是你觉得只要自己什么都不说都不做,等哪天忽然躺进棺材里,我就一回生二回熟的将你收敛下葬,能当没这个人了!”
陆卿听的眼角一抽,心道这事不是一早过去了么,先前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发起火了。
再说,也没硬逼他娶谁,只是问了一句...
萧洹侧头俯身,在触碰到他的瞬间感觉到了闪躲,他一下子被激怒了,单手将陆卿的手腕束缚住,用力捏住他下巴,亲吻一路下压一路侵略,唇齿磕碰间溢出了血腥味。他干脆放开自己的手,禁锢他的后脑往自己怀里按,直到两个人的呼吸逐渐紊乱,交错,才心满意足的放开。
陆卿觉得自己的唇麻木而滚烫,令他不由蹙眉,可眼角又染上了不容推拒的红色,带着点水光。
他都不知道这样子落在别人眼里有多诱人。
“第二次,师兄,别自己骗自己了。”萧洹走过来,毫不留情地凑在他耳边:“我亲了你,倾慕你,喜欢你……爱你。”
陆卿惊愕于他的直白,抬眸慌乱了片刻,被他一根手指压住唇瓣,上面磕破了,有些疼。
“嘶!”
萧洹看着他变换的神色,拈着指尖上浅色的血迹,终于心情转好,落井下石道:“别想了,你也是。”
“……”
小世子的病确实麻烦,被萧洹带拖了几天,太医院如临大敌,频频告危,好歹拖到了春生进京。
陆卿自打那日从宫里回来便一直龟缩在宅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熊样让谢在欢明朝暗讽了好几日,最后是他把春生送进宫里的。
谢在欢看着陆卿已经结痂的唇,欲言又止:“对了,之前一直没告诉你,陛下宫里有间密道。”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先帝在时这密道就在,当年除夕夜他就是从这带陛下出城逃的命,他能不知道吗?
谢在欢就当在可怜他,提醒道:“这密道改过了,你......自求多福。”
陆卿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
小世子的病断断续续好起来,可却一直没有送回去的打算,直到小年那日下了第一场雪,陆卿窝在房里不想出门,隔窗看见地上落了窗纱般稀薄的一层素白。
听人说,广平王回京了。
“广平王前朝时也不怎么受先帝待见,早早就决定封了位到虔西,京中哪会有什么王府?”
谢在欢道:“是太后一早备好的,说陛下没有子嗣,少了含饴弄孙的乐趣,见小世子病还没好,就留他在京中多住些日子。”
陆卿散发坐在床上,肩头搭狐裘,脚下的火盆烧的太旺。谢在欢热的坐不住,见窗子正开着通风,便走过去吹了会,正好替他挡些寒意。
“对了,”谢帆道:“陛下正好有件事要问你,自己不得空,拿我当挡箭牌。”
陆卿拿眼皮掀他:“你方才这话,不敬啊!”
谢在欢会怕,冷笑:“有本事你当面告状去啊。”
陆卿闭嘴了,听他问道:“按惯例,除夕节下各州和邻边小国会派人来贺岁,犬戎人在列,想让你帮忙看看。”
“这些年不是止战了,来的是谁,拿来我看。”
帖子上写着个名字——‘尹扶胥’,这是汉名,不是他真正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