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池春之定风波》九月Sunny

56、战船

　　德升楼三楼雅间内，池砚又一次见到谢峥，见他一脸寒霜，心里有些没底。她想起刚刚上楼前林流水的话，干他们暗卫这一行的，今天和你是朋友，明天就能要你的命。真是实话，这谢峥已经数次想要取自己的性命了。
　　池砚并不知谢峥已解决了扬州暗卫叛变之事，见到林流水心就凉了半截，再见到他面若寒霜地坐在上座，心里便是七上八下，见他也不让坐，也不开口，池砚忍不住先问道：“怎么？谢公子思考半天了，这想着怎么取我性命交差吗？”
　　谢峥看了站着的池砚一眼，刚刚见她，他其实是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与她相交数次，都在欠她的恩情，这次若事成，欠的情便更大，这些情加在一起，如何才能还得了。不想池砚开口便是这样的话，谢峥只得示意秋水给池砚让坐。
　　谢峥虽一言不发，但秋水跟随谢峥多年，谢峥一使眼色，他便立即行动。先是一脸笑容地引着池砚入坐，再奉茶和手巾，边忙活边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大略地向池砚做了说明，待他退到一边，池砚也基本清楚近期发生了什么事。
　　池砚看了看上座上始终未发一语的谢峥，直接问道：“所以今日你请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谢峥放下手中的杯子，抬眼看着她道：“船的下落，你可知？”
　　池砚点头道：“知道。”
　　谢峥一惊，面色突变，立即追问道：“你知道？”
　　池砚倒是有些吃惊于谢峥的大惊小怪，坦然道：“我知道呀，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吗？”
　　谢峥又问道：“在哪？”
　　池砚道：“洲上。”
　　谢峥不解池砚这句话的含义，他来扬州日子不长也不算短，从没听过有洲上这个地名，只得正色道：“此乃大事，不可玩笑。”
　　池砚道：“我没与你玩笑，确实在洲上。你们之前找图，也没告诉我是什么图，如今找船了，才来找我。早告诉我，船的下落你们早就有了。”
　　谢峥道：“此乃机密，如何能轻易告知。”
　　池砚道：“这事儿很机密吗？当年我爹负责督造新刑护盐船是人尽皆知的事。这事儿说起来还真和你有些渊源，当年你姑父就藩，向先帝要了一大笔银钱，这船造了一半就没银子了，说是以后再说，直到我父亲去世，也没能再说得了。”
　　“我父亲是为朝廷当差，这造船也不是一文两文，朝廷都没银子了，父亲也没办法，总不能带银子去上工吧！没了银两，船自然就造不成了，父亲为此惋惜了许久。”
　　谢峥又问：“船如今还在？”
　　池砚道：“在啊！那船原先在江都船港造的，但那地方靠近公港，船放在那里对来往的船只影响很大，我爹向朝廷打了多次报告，可朝廷也没拨下给我爹移港的钱。后来我听他说，工部下了个文书，居然叫我父亲自行处置。”
　　“当时这船已能开动了，只是一切配套的设施未能安装，也没有什么战斗功能。父亲念及这是他多年的心血，不忍弃之，自能自掏腰包在靠近江都的红桥地界内的长江夹江处租了两个当地渔民的小码头，用于停造这几艘庞然大物。”
　　“又过了两年，我父亲去世，长江北岸探江，那条夹江与长江之间断了流，这几艘船便搁浅在了夹江里。但即使如此，我每年都要向当地渔民支付五十两银子的租金，还要付几十两银子的修理费，要我付钱的事，我知道很奇怪吗？”
　　谢峥笑道：“真是如有神助，得来全不费工夫，怪道朝廷无任何记载，原是你家私藏了。”
　　池砚道：“唉！你说话好听点，什么叫我们私藏了？这是朝廷不要了，我爹不舍得处置才如此安置。再说，这船那么大，又不好打渔，又不好运货的，我们家这几年白白花了几百两银子的停船费和修理费，还没和朝廷算账呢，怎么叫我们私藏了呢？”
　　谢峥笑道：“朝廷不要了，说得好！他们不要我们要。”
　　池砚白了他一眼，道：“你要？你怎么要，如今那五艘船搁在夹江里，要想开出来，可不容易啊！”
　　谢峥惊道：“五艘？不是三艘？”
　　池砚笑道：“我说谢大公子，你今天怎么总一惊一乍的？三艘护盐的战船，两艘新的运盐船，当时不是一起建的吗？我没实地去看过，五艘船如今是个什么情况我不好说，不过停在那里，要想开动，还是要费些工夫的。我们每年的修理可不是修船，只是修修码头，那船我可没修过。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还能不能开动，我可不保证。况且这些船还搁浅了。”
　　谢峥又问：“怎么会搁浅？”
　　池砚又无奈地回道：“我说谢大公子，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啊！我刚刚不是说了嘛，长江北岸探江，北岸的江堤塌了，堵塞了河道，将夹江与长江隔开了，所以这几年，夹江里的水一年比一年少，那几艘船早就搁浅开不出来了。”
　　谢峥再问：“那夹江附近可有渔民？”
　　池砚道：“以前是有的，后来断了流便少了。那码头原要八十两银子一年，近几年降到五十两了。只是修码头的工费一年比一年见涨，只因那里进出都不方便，工匠不愿意去。”
　　谢峥笑道：“驶出那船，可有办法？”
　　池砚道：“办法倒是有，就是太费钱，要找人挑河，将塞住的河道疏通一下，没有个大几百两银子，估计完不了工。”
　　谢峥道：“这好办，是小钱，我们出钱，你出面。”
　　池砚道：“我出面？为何是我出面？”
　　谢峥道：“不惹眼，也说得通。”
　　池砚问道：“我为何要帮你们？”
　　谢峥道：“我欠你情，日后还。”
　　池砚笑道：“别、别！谢大公子还情的方式我可是领教过了，先要杀我，后来不杀了，就算还了情。这个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要是让你欠了，你还不得策划个三个起刺杀，才能还得了我的情。我还想保住小命呢，这情啊，我不想让你欠。”
　　谢峥有些不好意思，但此事非池砚不可，只得说道：“这次，不会。”
　　池砚笑道：“我觉得还是亲兄弟，明算账的好。我父亲虽在官场，但我是外祖母和舅舅带大的，我外祖母出生盐商，舅舅也是管理家里生意的，说到底不过是有些世家面子的生意人。和生意人做事，不谈情，只谈钱。你开个价，我觉得合适，我们就成交。不合适，你就另请高明。”
　　谢峥没想到池砚会和他谈钱，实在有些意外，只问道：“你要多少？”
　　池砚道：“你给多少？”
　　谢峥没想好，觉得这么大的事，他对银钱向来没个算计，只能如实说：“我不知道，没给过。”
　　池砚知道像他这种公子爷，从不自己花钱的，对银钱都没个概念，她也不想为难他，便开了个实数：“看在我们相熟的份上，一千两银子，不还价。”
　　谢峥没想到池砚只要这么少的钱，立即说道：“成交。”谢峥想银子是银子，情是情，这情你不想我欠，但我却会记得，以后找机会再还吧！

　　修船的事立即报给了赵王，工匠全部从淮安调来，材料就地购买。有经验的老师傅看了船，表示要能符合赵王的基本要求，最后将船开到长江上，最少要三万两的银子。
　　赵王心里真的乐开了花，三万两银子就得了五艘船，这和白送也差不多了。可这还不是最让他兴奋的，最让他兴奋的是这五艘船从现在开始施工，最迟三月就有入水行驶，这就表明只要黄河上冻，他一路南下到达扬州大军就可直接过江。这简直是上天送给他的一柄利剑，可以要洪文帝命的利剑。
　　但这件事还有一个风险，便是这五艘船不能暴露，一旦暴露便会功亏一篑。据谢峥得到的消息，那池家的孤女愿意帮助他们秘密修船，开春后再花一个月的时间清理河道，待三、四月汛期一到，船就可开出夹江，成功入江了。
　　可这池家的孤女是个什么背景，是否可靠，为何为倾力相助？要知道，这可是掉脑袋的事。要依赵王的性子，这事一得到消息，这个人就应该灭口了，毕竟只有死人的嘴最可靠。但谢峥却以性命担保，这个女人靠得住，赵王是信谢峥的，而且如果是以这个孤女的身份出现修船、修河，确实可以迷惑朝廷一阵子。毕竟现在那个小姑娘不过是寄住在舅舅家的孤女，而她修船也可以解释为只是为了商用。
　　只是完全靠信任，赵王还是不能放心，所以，他要让这个姑娘上他这条船，不能轻易脱身，这样才能万无一失。
　　他是这样想的，也就这么做了，不久之后，身在扬州的王闵接到一个命令：“与池家长女池砚定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