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落花微雨燕双飞》芯若微澜

68、做一个值得被尊重的人

　　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还没有来上班，诊室外面已经候了很多人。医生的助手一到，大爷大妈们就拼命往门那里挤，大声嚷着：“医生，我加个叶医生的号，我不看病，只注射玻璃酸钠！”
　　助手一一给他们加了号，他们都去交费取药了。诊室前面清净了下来，叶医生到点来上班了。看过我肩膀的情况后，医生建议我注射玻璃酸钠，他说他五点诊完所有病人后，就到注射室给我们打针。
　　我算了下时间，等打完针回家都差不多要七点了吧，只好打电话给陈然，让他下班后帮我去陪一下孩子们。
　　我拿好药到注射室门口的时候，刚才那些大爷大妈们已经等在那里了，我一看时间才三点，要等到五点多，也是够焦急的。可是，大爷大妈们一点都不烦躁，他们掏出手机看着视频学着广场舞。大概岁数大了，耳朵不太好，所以视频声音开得非常大。他们不仅自己津津有味地观赏，还找到了相同语言似的，饶有兴致地互相讨论起来，也不知道他们这样，会不会影响周围诊室里面医生的工作。
　　到五点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站了起来，往注射室这边的门口挤了过来。我在门口站了半天，他们过来问我：“姑娘，你几号？”
　　“我是三号！”
　　我回答他们。
　　有个大妈手里捏着张小纸条，冲我说道：“不对吧，我才三号！”
　　我才发现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捏着一张裁过的很小的纸条，上面用签字笔写着：1号，2号，3号......
　　我满心的疑惑，问她们道：“阿姨，你这个号是哪里来的？这不是医院的号吧？”
　　阿姨和叔叔们全都嚷嚷了起来：“我们在这里等半天了，我们从叶医生那里下来时就自己编好了号，一个一个按顺序来，你下来的晚，到后面去！”
　　我登时就懵了，向他们解释道：“阿姨，叔叔，你们这个号应该不算数的吧，应该按照在医院挂的那个号的先后顺序来！”
　　大爷大妈们满脸的不高兴，纷纷嚷道：“谁说不算数了，我们刚下来就自己编好了顺序，年轻人，后面去，要按秩序排队，这点你都不知道吗！”
　　“阿姨，叔叔，我们是得按顺序来，但是应该按挂号的顺序啊，你们知道挂号多辛苦吗。这个医院凌晨一点钟才放号，我上周是设好闹钟半夜挂的号，基本上就没睡，我确确实实挂的是三号啊。你们是今天来加的号，所以按顺序的话，你们应该是在后面，你们手里这个自己编的号是不能算数的哦！”
　　大爷大妈们脸上接近愤怒了：“你这个年轻人怎么说话的？你怎么这么不尊重老年人呢？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你不知道吗？你根本就没有我们编的这个号，你到后面去！”
　　他们一群人乱七八糟地吼着，说我不尊重老年人，说我年轻人不守秩序，破坏规矩，推推搡搡地，把我挤来挤去。
　　无奈他们人多势众，我有口难辨，也抵不过他们的推来撞去，只好低头不语。而且，我想着新闻上说，公交车上有女孩因为生理期不舒服，没给大妈让座，还被大妈呼了巴掌，所以，我不敢招惹他们，埋着头，假装听不见他们的恶言冷语。
　　五点十分左右，叶医生和他的助手来了。他们刚一打开注射室的门，大爷大妈们一窝蜂地就涌了进去。叶医生的助手明显地很无奈，反复跟他们解释，最多两个人进去，不然，就不能保证无菌注射，有感染的风险。苦口婆心解释了大半天，几个大爷大妈才从里面走出来，然后又开始推挤我。
　　要不是保姆打电话来说，景然和小熙在家里面哭着找妈妈，我完全可以让他们先打针，晚一点回去也无所谓。可是，我真不明白，这些大爷大妈又没有工作要忙，家里面又没有很着急的事，为什么还要没事整出自己编号这么一出闹剧来。
　　先前进去的大妈注射完之后，注射室的门打开了。我后面的大妈大爷们瞬间激动起来，呼啦啦地一起冲，然后，就把我给推了进去，他们顺便也挤进来了几个人。于是，医生助手又开始不停地解释，让大家按顺序来，后面的都先出去。
　　这时，那个三号大妈拿着她们自己编的三号纸条，在空中耀武扬威地扬了扬，指着我高声叫道：“我才是三号，姑娘，你守不守规矩！”
　　我还没说话，医生助手倒是一脸的惊奇，然后对她说道：“阿姨，你那个号不是我们医院的号，你是从哪来弄来的，我们没发过这个号！”
　　我顺便跟助手说，我挂的号才是三号。
　　助手看了看我的挂号记录，就让我先进到里间去让医生给注射。大妈这时不答应了，拖着我，非说我破坏规矩。然后又是一口一个年轻人怎么能这样，完全不尊重老年人。助手忙跟她解释，她完全听不明白似的，还是一直骂。最后，闹得医生也出来跟她解释。可是，她就是固执地咬着我不放，我急得都快哭起来了。
　　正在这时，敲门声响起了。助手去开了门，我听到他叫了一声：“董事长好！”
　　然后，周燕回就走了进来。
　　我怔怔地望着他，不敢招呼他。叶医生倒是先热情地招呼了他，“董事长！”
　　他冲叶医生点点头。然后，一脸紧张地问我：“芯儿，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肩膀有点儿疼！”
　　我小声说道。
　　他满脸忧虑地望向叶医生。叶医生赶紧帮我解释起来。
　　“哼，我说这姑娘怎么这么不遵守秩序，破坏规矩，原来是关系户啊！”
　　大妈在我们旁边语带讽刺地冷哼起来。
　　“我没有不遵守秩序！”
　　我依然跟她解释。
　　她不由分说地上前去把注射室的门大拉开来，冲外面高声嚷嚷：“你们快看呐，姑娘不按照号码来，随意插队，人家是关系户啊，有后台呀！现在的年轻人了不得啊，有关系就不尊重老年人啊......”
　　叶医生和他的助手忙跟大伙解释起来。可是，他们人多，好像又听不进人言，还是乱七八糟地，胡乱嚷嚷着。
　　周燕回忍无可忍，大声发话了：“安静，全都给我安静！”
　　他气场强，走廊里顿时安静下来。
　　我怕周燕回又要冲动干什么事情，赶紧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他看着我，拍了拍我的手，让我安心。然后，他对着那个大妈道：“阿姨，不管年轻人还是老年人，要想别人尊重你，首先，你应该做一个值得被人尊重的人！你一口一个这位姑娘不守规矩，要是她真的破坏规矩，今天就不用站在这里受你们的窝囊气了！”
　　这时，副院长和好几个病区主任都来了，周燕回留他们在外面跟其他围观的人解释今天的情况，然后，揽着我进了注射室，让叶医生帮我打针。

　　这一下午的无端的窝囊气终于结束了。周燕回坚持要送我回去，我拗他不过，只好跟他一起往他的车子那里走去。正要上车时，有个医生叫住了他。我怕他们有重要的事情要谈，所以先上了车去等他。
　　我零零星星地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大概是因为近年来，果品，蔬菜的农药喷洒超标问题引起的不安全饮食，导致了一些病症，他们好像在讨论一个解决这种问题的科研项目。
　　我远远望着周燕回跟医生专注谈话时的侧脸。认真起来的周燕回，有一种特别吸引人的魅力；尤其是他关注的人和事，他心中的大爱，让我有一种特别感动的瞬间。我想着他刚才说的话，“做一个值得被人尊重的人”，那么，周燕回也算是一个值得被尊重的人吧。

　　回家的路上，周燕回把车开得很慢，有脾气暴的驾驶员超车上来冲着他大吼：“会不会开车，到底走不走啊！”
　　他不急也不怒，只是淡淡地笑着。我知道他是故意这么慢的，我跟他两个人单独在车上，已经是三年多前了吧。此刻，我们互相不说话，车里有一种静默的美好，我也少了那份烦躁的想逃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