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落花微雨燕双飞》芯若微澜

4、不能相视的凝望

　　1 授人以渔

　　“芯若！”
　　我正在一边愉快地哼着歌，一边享受着贴身小衣裤被自己揉搓得干干净净的感觉。
　　赵倩倚在我背后的墙上，打断了我。
　　我回头看看她，继续着手上轻盈的动作：“什么事？别急，我就快洗完了！”
　　她却没有说话了，我转头看她，她低着头，有些闷闷的。
　　我收起了欢快的表情，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低着头想了想，才又继续说：“可以借我点钱吗？”
　　“行啊！你自己去我包包里翻一下钱夹！”
　　我努嘴示意她进屋去，一边举起手给她看：“现在我的手上全是泡泡！”
　　她却没有动身，很为难地又咬起了嘴唇。
　　“到底怎么了嘛？发生了什么事？”
　　我有点着急起来，心里开始感觉到不安。
　　赵倩像是下定了决心，头微微一抬，说道：“芯若，我想借的钱有点多！”

　　我甩了甩手上的泡沫，心想着，得要去拿卡取钱给她了吧，一边真诚地询问她：“多少？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她点头，诺诺地说道：“我想借10万！”
　　“10万！我还是忍不住惊呼出来。”
　　她看了我一眼，又慌慌张张地赶紧回头看看正在寝室里玩手机上网的另外两个室友，然后红着眼，眼泪巴巴地开始跟我讲事情的原委。
　　原来她从小的闺密，在金融学院就读的吴薇借了校园贷，现在高利贷天天威胁恐吓，要她们还钱，她们实在没办法了，才想到要跟我借钱。
　　“她跟别人借了多少钱？”
　　“8000~”
　　“8000还10万！”
　　我简直太吃惊了，惊得几乎快合不上下巴。
　　赵倩看看像是没见过世面没开过眼界的我，解释道：“校园贷都这样，说是借1万其实拿到手的根本就没那么多。后来让你还的数目，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
　　“那我们赶紧报警吧！怎么能这样！太岂有此理了！这是明目张胆的诈骗......”
　　“不能报警！当初借钱的时候，黑字白字借款协议写得清清楚楚。这是就经济纠纷，警察根本就管不了。再说了，那些搞校园贷的都是些亡命之徒，有的甚至是有背景的！哪里敢报警？报警又有什么用？”
　　赵倩比我还激动，打断了我的话，劈头就是一大段分析加阻止。
　　我沉默了，赵倩又着急又难过，我感觉自己也是束手无策。
　　“芯若！”
　　赵倩满脸的恳求接着跟我讲：“你能不能帮我们一下？现在高利贷成天打电话威胁我们，吴薇的父母也被逼的没办法。她家家境本来就不好，好不容易考了个名校，家人感觉脸上有光。现在遇到这种事，亲戚朋友那里都觉得丢脸。事情到这样，她不仅害怕被退学，而且还被逼债。芯若，你能不能帮帮我们，我们实在没办法了！现在连我都被逼债的成天骚扰！”
　　“为什么骚扰你？”我不解地问。
　　“他们查了吴薇的通讯记录，找到了我。然后说，吴薇的同学好友都得帮他还债，不然就绝对不会放过我们，要对我们进行人肉搜索，爆我们的资料，连环扣骚扰我们，让我们不能安心！”
　　“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哪？不是只有警察才可以查看别人的通讯记录吗！他们简直太猖獗了！”
　　吴薇似乎没有要回答我这个问题的意思，耷拉着脑袋，不停抹着眼泪。

　　我感觉到非常得沮丧，这怎么办呢？还钱绝对是不合理的，这简直是诈骗，简直是抢劫，没有天理！但，不还好像又是不行的！可是我也没这么多钱啊，跟爸爸妈妈要，她们一定会询问原因。知道校园里有这么多复杂的事情，本来就操心过多的他们，一定会更加担心忧虑，我不想让他们再平添更多烦扰。
　　到底怎么办呢？我皱起了眉头，一筹莫展。

　　赵倩倒像是早就想好了解决方案，她看了看我，表情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低声央求着我：“芯若！你可以去找那个周燕回周董帮帮忙吗？让他借钱给我们！”
　　“周燕回？找他帮忙！”
　　我全身的细胞都在抗拒。我一点也不想跟他再有任何的瓜葛，更不想欠他这么大的人情。我想都没想就直接摇起了头。
　　看着赵倩失落又忧惧的眼神，我又于心不忍。我拉着她的手，想了想，安慰她：“倩，我去找人帮忙看看现在外面有没有演出的机会。你给我点时间，我来想办法！”
　　赵倩点了点头，暂时也只能这么办了吧。

　　没想到，我到处托人找演出机会的事情，那么快便被周燕回得知，当他默无声息地把问题解决了的时候，我还在四处为筹钱而焦灼。
　　赵倩告知我，不用再为还钱的事情担心了的时候，我简直又惊又无奈，周燕回，我跟你之间大概就是这样纠缠不清了是吧，本来以为，可以跟周燕回从此路人擦肩毫不相干，可是现在欠了他这么大的人情，我的良心实在难安啊！
　　但是我可以积极地做另外一件事，我跟赵倩商量，我们要让更多的同学知道校园贷背后的心酸，知道这些事情背后的阴谋。我们积极联系学校各大社团，认真策划撰稿发宣传稿，让同学们了解一些案例，严正抵制校园贷。
　　我们还跟辩论社一起，发起了有关校园贷，学生该不该盲目攀比超前消费等一系列的辩论活动。

　　我觉得，虽然我们渺小的力量对于这个世界的改变来说，是那么微乎其微。但是，只要在行动，一切就都有改变的可能！一天一丝微小的改变，明天就会越来越好！

　　辩论会结束的时候，我看到了听完今晚的辩论会后，一直在旁等着我的周燕回。
　　我这次没有假装看不见他低头走开，我犹犹豫豫地上前去，真诚地跟他说了声谢谢。
　　他笑了笑：“小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是啊，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是小事一桩，不要说还钱，哪怕解决这个校园贷幕后的黑手，他也只是举手之劳吧。但是对于我来说，这是欠他的一个天大的人情。从此，走过他身旁时，我都不能再安然地对他视而不见。

　　我低着头，盲目地揣测着这件事情的后果。周燕回已经笑着接着刚才的话：“跟我做的事情相比，你做的事情倒不是小事哦，简直让我刮目相看！”
　　我抬起头，不解地望着他，他继续笑道：“没想到，一个常见的校园贷，到了你这里，就搞起了轰轰烈烈地揭真相，反诈骗活动。刚才的辩论赛真的是很精彩啊！”
　　原来他说的是这个，看着他盈盈的笑意，我自己倒觉得不好意思了，跟着他也笑了起来。
　　我突然想起周燕回帮吴薇还的钱款，立马换了商量的语气，对他讲：“周董，你帮吴薇还的借款，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但是请你给我一点期限，对了，还有，利息不要太高哦！”
　　他轻轻一声失笑，摇了摇头，叹了一声，柔柔地道：“不着急，钱也不用你来还！”
　　我抬头急着插话，他阻止了我，继续说道：“先让她好好学习，工作了之后，我会从她的工资里面扣。”
　　“从她工资里面扣？”
　　我疑惑了，情不自禁地问出了口。

　　周燕回还是笑着，却没回答我。但是我明白，不管吴薇今后在哪里工作，周燕回应该都有办法从她的工资里面扣出这笔钱吧。不管他今天说的以后扣工资是真的还是假意的，这种解决方式才真的是授人以渔。吴薇今后恐怕再也不敢胡乱借钱，且学习上会更勤奋了吧！
　　我心里不禁对周燕回产生了一种油然的敬意，陪着他在夜晚的校园踱起步来。

　　周燕回很开心，10万块钱，帮这个小丫头解决一个难题，就换来了她改口，不再称自己为周董。
　　那小丫头犹犹豫豫，支支吾吾半天，才叫了个周燕回，但是他心里美得，那简直是开了花。不过，让他更开心的是，这个小丫头并不完全是她外表表现出来的柔弱温婉的样子，她心里藏着一把小火焰，不经意之间就熊熊燃烧起来，让这个世界暖暖的，充满了热量。
　　可是周燕回还是不敢靠近她。他太了解她了，好不容易换来了她的不反感，不排斥，也许，只有这种远远地不打扰，她才会觉得自在，才不会把他周燕回推得更远！

　　2 我眼里的你

　　卢进没有陷入“校园贷”，却开始频繁地向我借钱，说是室友难搞，自己要出去租房子。可是后来数目越来越大，虽说我自己有演出的机会，但是未成年之前的财政，都自觉地上交给妈妈，要她帮我管理。而且他这种越来越让人费解的消费水平，我也真的是没办法有求必应。
　　他当然是勃然大怒，在教学楼前就跟我大吵，强翻我的包包，丝毫不顾及旁人的眼光。王楷又及时地出现替我解了围，他是周燕回的助理加表弟，在我与周燕回的交集中，我早已认识他，并且，近来的窘境都是王楷来帮我解决的。

　　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我对王楷说：“你跟周燕回不用帮我的，我可以自己解决！”
　　王楷飞身挡住了正欲离开的我，诚恳地请求要跟我谈谈。

　　我终于知道了，周燕回现在的荒唐不羁都是因为十几岁时喜欢上的那个小女孩。她不幸离世，令他万念俱灰。
　　王楷说，起初周燕回只是把自己关起来，颓废不堪。
　　他周燕回从不主动的，但是他那样子的人物，哪能不吸引女人，模特网红名媛女明星，围着他转的女人，能把人晃晕了眼。

　　王楷和康维钧都知道，那些没被拒绝的，都是跟那个女孩有丝丝相似点的，哪怕有万分之一的相似，周燕回都想从她们身上，寻找到微弱的慰藉。
　　可是，周燕回从不跟她们长久，也绝不交女朋友。王楷说，这一次，绝对例外。
　　我的心隐隐作痛，这，算是一份坚贞的情感吗？
　　我一直以为，我坚守着一份天长地久的承诺，可是，星星哥哥不也没来吗？我不也跟卢进有了婚约吗？
　　谁能说，周燕回就是玩世浪子了，他的情感难道又不让人怜惜吗？

　　卢进那天跟我吵着要很多钱的时候大声吼，我一个演奏家怎么那么小气吝啬，本来我是想像个正常学生一样，安安静静地体验大学生活，好好地念完我的中文专业。
　　没想到，身份意外曝光，现在全校都知道了，我就是早已蜚声海外的天才演奏家Linry。

　　恐怕像我这么牛的人并不多见。在这所名校，17岁大二的我不仅仅只是在校学生，还成为了音乐学院的特聘讲师。
　　当初学琴只是为了有一天能跟星星哥哥琴瑟和鸣，没想到，一不小心，我就成为这个地球上数一数二的钢琴小提琴演奏家。
　　12岁的我，就已登上欧洲舞台巡演，震惊国际。13岁的我就担任了维也纳爱乐首席，并且是爱乐历史上第一位女性首席。
　　音乐学院对我的特聘也诚意十足，考虑到我的学业，他们把我的选修课安排在了晚上，每周有三个晚上我会到音乐学院讲课。

　　艺术学院都在这个学校的校外，我回到本部要走两条长长的街道，商铺几乎都跟演艺音乐相关。
　　圣诞元旦在即，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新年气氛，我喜欢看那些圣诞树上闪亮亮的星星，这么流连其中，我注意到了一家琴行。
　　店里有一把小提琴着实不错，但是价格竟高达198万，在学校周围卖这么昂贵的琴，着实连我也有点吃惊。
　　于我的家庭和名声来说，疼惜我从来比我自己还舍得花钱的爸爸妈妈，买这样一把琴给我，应该不在话下，但是从小乖巧孝顺暖心的我，对自己是非常苛刻的，勤俭得舍不得让爸爸妈妈那么宠我。
　　所以每次路过商店的橱窗时，我会趴在上面，眷念着看好一会儿，然后，幻想着我跟星星哥哥钢琴提琴合奏的画面。
　　突然有一天，透过橱窗玻璃，我看到了停在街边，隔着车窗玻璃望向我的周燕回。

　　从那天起，我发现每个我走过这条街的日子，都会有一辆车偷偷尾随，一直跟到我们宿舍公寓大门。传说这个男人占有欲强，可是，我却万分感激他的这种不动声色。
　　谁说他霸道？这么静静悄悄默默守护，根本不是一个浅薄的男人能做到的！
　　然而，我跟他相隔的，不只是一层玻璃，一段数米远的距离。我跟他相隔的，是我和卢进的家长口头婚约；更确切地说，是我跟星星哥哥的一份虚无，却坚实的承诺。
　　又或者，他并不是喜欢我。我这样安慰自己，这样欺骗自己，以弥补对不能回应他守护的歉疚，他只是对我好奇，觉得新鲜罢了。

　　有一天，那把小提琴不见了，是谁对自己这么好，买走了它，还是买来送给了宠爱的人呢。有一天，我是否也能拥有期待的那份爱恋。
　　不变的是，我每每路过时，还是习惯瞥一瞥那扇橱窗，不是为了那把琴，只是为了看一看橱窗里，车窗玻璃内的他。唯有如此，我才有与他相视的勇气；也唯有这样，我才感觉，不辜负他的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