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沧海》决明子不减肥

4、流玉宫主

　　艳若桃李，冷若冰霜。
　　这种姿态是很多女子想学的，也是极力追求自己留在男人心中的完美形象。但是不得不说，这种气质是无法制造也没法模仿更加无法装模作样的。可是，方青冉见到德妃，脑子里只能想到这八个字。
　　方青冉这才意识到，流玉宫里比起其他宫，要安静简洁得多。太后的西宫和皇后的凤仪殿，处处奢华富贵，倒也不是说那种市侩的富贵，但是这二位的重点在于物品必须配得上身份，所以倒是显露出几分刻意的富贵。而流玉宫就简洁得多，没有高可过人的富贵花瓶，也没有一看就贵重非凡的家具和摆饰。院子里干干净净，花树极少，但都栽种的恰到好处，实实在在起着点缀作用，既不抢眼也不容忽视。
　　而德妃，在方青冉进门时，正在看书。
　　对，没错，德妃在读书。轻悠悠的茶香飘散在空气中，秋天晚出的太阳正挣扎着露出光芒，屋子里除了茶香，再仔细寻找，也只能找到盆栽的草叶味道。宫人启禀后，德妃已将手中书放下，端正坐好。
　　德妃的气质正如流玉宫一般，偏清冷。但是一张脸却生的极为艳丽，凤眼长睫，红唇白面，乌发如云，身材修长。却妆容清雅，穿着素静简单又大方，头上也仅仅插着两支素白玉簪。除了岁月留下的痕迹，实实在在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也正是因为岁月的沉淀，更是多出了一份冲和平淡。看见宁王带着王妃进门来，二人敬了茶请了安。德妃声音如流水，脸上是实实在在的心满意足的笑容。不比皇后的刻意开心，德妃的笑将周身清冷气质一变柔和了不少，那可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宁王如今也是成了家的人了，本宫也算了了心里头的一件大事。”顿了顿，又将方青冉仔细打量了一番，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揭开茶杯，细细的抿了一口茶水。又看了看宁王，发现宁王安稳不动，看不出什么情绪。这次成亲的事情，德妃很早就清楚了王妃的身份，也召见过丞相夫人，得到了“文雅贤淑，周到细致”的评价。宁王虽然并非亲生，但毕竟相处多年，况且这个孩子确实很需要人照顾。如今立下这样的，功劳，陛下心里忌惮，若是实在强求，反而适得得其反，不若趁此机会后退一步，既能得到丞相帮助，又能使陛下心中生出一点怜悯之心，或者说一丝愧疚之情，这一丝愧疚之情，在以后肯定会有更大的用处。德妃如释重负，又温和嘱咐几句，祝福几句。
　　方青冉端着茶杯，大拇指无意识的摩挲着茶杯边缘。从昨夜开始紧张的情绪到现在才有稍许的平静。清朗的阳光穿过雾气照进大厅，空气里是清幽幽的茶香和若有若无的草木落叶清新味道。方青冉的表情宁静，但思绪已经渐渐飘远，越飘越远。飘到一个自己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过的地方——外婆家。
　　很久以前的方青冉，从自己没有记忆的时候开始一直到十一岁都是在外婆家度过的。外婆慈祥温和，生活平平淡淡。乡下房子宽敞，还有个不小的院子。院子里有一株好大好大的梨树，三月份的时候，梨花开满树，早晨起床地上雪白一片。外婆有时候会在园子里的石桌子上给自己讲故事。那个时候的阳光也是这个样子，带着湿润的雾气，微微有点暖意，外婆的粗糙手掌摩挲着自己的头发，对于自己来说，那是记忆中最美好的梦境。
　　接着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以前无回谷后山的思过崖，也是这样一个让人平静的地方。温师父喜怒无常，高兴的时候犯再大的错也不过笑笑而已，碰到气头上，犯了错就要被扔到思过崖去，短则十天，长则一月。那时候自己年纪小，去过不少次，又耐不住性子，经常在上面急得跳脚，奈何要出思过崖，除非能破了温师父的阵法。也就只有师兄会来看自己。想起师兄，心里不可抑制的疼痛了一下。
　　“宁王妃可是不太习惯？”耳边忽然传来德妃的声音。
　　还没从这来得突然的回忆中清醒的方青冉，迅速微笑回答“我是看母妃这个地方布置得真好，心里喜欢，看出了神了。”方青冉这个人对于周围环境的关注度极高，哪怕是自己一个人单独处一间房间，只要周围有任何想动都能够在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二人接着又应付了德妃几句，就离开了。
　　接下来，两个人在宫人的带领下，拜见了四妃和其他几个生有皇子的嫔妾，不过所有嫔妾都是在慧嫔处见的。
　　见完皇帝的妈和皇帝的大小老婆若干，两人就移步到了东宫，见各位兄长大人。
　　当今皇帝共有皇子九人，宁王是成年王子中最小的一位，后面三位皇子最大的十四岁，最小的刚刚三岁，听说皇子老来得子非常喜欢。反过来一想，宁王出生后的近十年时间，宫里一位皇子都没有出生，是没有过，或者说，是都没长大？
　　太子温和仁厚，由于现在跟宁王也成了连襟，更是多了几分客气和亲近。太子身居储位三年，没有多少实实在在的功绩，也从来没有故意打击过其他王爷的势力。就行事风格来看，是无功无过，追求中庸，妇人之仁。
　　最得帝王心的是元皇后留下的纭亲王顾怀瑜，封号最高，享受的礼仪规格十分逼近太子规格，若不是因为那点不太可说的往事和纭亲王当初娶妃一事，当今太子是谁都说不清楚。方青冉使劲回忆了一番前几天白露给出的信息，发现就现在自己脑子里全是一锅豆花的状态，只能低调低调再低调。
　　方青冉跟个人工智能一样站在宁王身后半步，丫头递茶杯过来就接过茶杯，宁王跪就跟着跪，宁王谢就跟着谢，连个多余的标点符号都没有。半走神的精神状态并不影响演技的正常发挥，方青冉脸上的表情一直维持在端庄娴雅却小小委屈的微妙状态。宁王用眼神余光瞟见方青冉这么一副刚过门就受了小委屈的小媳妇儿样子，一边庆幸方青冉这副状态很符合自己想要的效果，一方面却也开始有点不好意思：这样当着整个顾家的人表示不满，是不是对方青冉有点过分。从头到尾方青冉半句怨言都没有。连赵王和燕王刻意的诱导和不露声色的挑衅都被方青冉“我很好，要你他妈的瞎操心”的眼神挡了回去。
　　带上各位宁王有爱的兄弟们的赏赐礼物，两人终于结束了这一天的折磨。方青冉在一整天陌生的跪拜中几乎耐心耗尽，出宫的路上更是一言不发脚步不自觉加快。宁王也同样无话可说也只好走快点，领路的和跟从的宫人们都战战兢兢跟着加快步伐。结果出宫路上就只见一大群人浩浩荡荡步履匆匆一言不发，惊得沿路的人都靠边让路。
　　好容易出了宫，二人上了马车，跃跃欲试的苏管家都收敛起脸上欠揍的贱笑安静下来。
　　方青冉依然很紧张，所以一直在思考如何面对宁王，一整天的跪拜和表演实在让人厌烦，更烦的是以后需要天天应对宁王。方青冉必须要考虑如何跟宁王和平相处的问题。但眼下方青冉却马上想到了一个很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摩挲着手里茶杯，低垂眼眸。
　　今天晚上该怎么应对宁王？
　　“王爷。”方青冉尽力收起自己所有不耐烦的情绪，好让声音听起来淡定一点，“妾身有话想说。”
　　“回府再说吧。”
　　那也正好。“是。”
　　回到王府，王爷带着苏管家回东院了。方青冉跟着白露回了自己的梧桐苑。
　　“今天实在是累了，明天还要回丞相府，我先睡一觉。吩咐厨房做点甜汤我睡醒了吃。屋里不要人伺候，吩咐下去没有天大的事情不准过来吵我。都退下吧。”
　　把所有的人都打发了下去，方青冉浑身一软瘫倒在床上。脑子里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了，该怎么应对也完全没有头绪。但是，既然来了，肯定是天赐机缘，断然不可再自暴自弃了。
　　方青冉面对重大问题时，都是习惯好好睡一觉，然后废寝忘食。所以，想到自己还有未来，抱着从今天早上起就隐隐作痛的脑袋蒙上被子就放心的睡了。
　　这一睡就睡到了天色漆黑，一问时辰，居然都戌时三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