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抉择（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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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黑衣杀手没犹豫多长时间，神色又重新变得凌厉起来，周身杀意更甚。
他确实是因为看不惯勾文瀚为人，这才在勾文瀚挨打时没有立刻出手，但勾文瀚毕竟是他的雇主。
哪怕这位雇主可能都以为他不打算管他了。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黑衣杀手低呵一声，“对不住了，周知县！”
眼看黑衣人手指收缩之间，立刻就能掐断周围的脖子，邱明鑫大惊失色。
周围只是凝神看着这个尚且年轻的黑衣杀手，眼中过于明亮的光，仿佛在问杀手“你为什么走到这个地步了”。
一个年纪轻轻，内力高强前途无量的人，为什么沦落到成为杀手的一天。
黑衣人被这个老人的目光看的怔了怔。
下一刻，就连黑衣人都未曾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道急速破风之声飞速传来，待黑衣人反应过来这破风声是冲着他手臂去的，已经来不及躲避了。
一支带着血槽的长箭，狠狠扎透了黑衣人的手臂，骨裂之声随即传来，黑衣人猛的咬牙忍住痛呼。
他的手臂瞬间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软绵绵的松开了周围脖颈。
叶唤安这才收回紧抱着段然以防止他冲上去救周围的手，指着天上的那只雄鹰，道：“忘了和你说，这只鹰不是那个杀手的，是咱们这边的。”
段然：“咱们这边？”
“对，”叶唤安笑道，“是我请的外援。”
段然：“......”
随着叶唤安的话音落地，段然看到长街尽头忽然出现了几骑轻骑，轻骑上的士兵都穿着凛凛黑甲覆盖全身，看不清面容，说是轻骑也有些勉强，毕竟那铠甲对于轻骑来讲有些过于厚重笨拙了，可似乎是因为战马强健，这些骑兵的速度十分之快，和轻骑无二。
那只鹰和这些黑甲让段然觉得很眼熟：“黑甲，苍鹰......”
可就像是差了些什么似的，想不起来关键的地方。
因为太过专注，段然没有注意到叶唤安注视着他的极为复杂的眼神。
领头的轻骑又是两箭射出，黑衣人被逼的闪身避开，离开能触碰到周围和邱明鑫的范围，咬牙道：“京城的长安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周围和邱明鑫也是极为震惊的看着那几个轻骑。
一切骤然翻转。
轻骑在十几米外停下，领头的轻骑抬手旋转了面甲上的卡扣，露出面甲下一张带着股狠厉气息的脸。
马上的焦正恺微微昂首看向那杀手，张口就是一句兵痞气息十足的话，嗤笑道：“小兔崽子，你想杀谁来着？来来来，杀给本大爷看看啊！”
黑衣人暗骂一声，捂住伤臂立刻想飞身离开——他还没那个信心去和号称“沙场鬼”的长安营中军队对抗。
这帮人都不是能用常理形容的，不是正常的军队！甚至没几个正常人！
姜砚就是靠着重整了当年还不叫长安营的晋国这支最精锐的大军，这才势如破竹一般拿下了整个天下啊！
看见黑衣人要逃，焦正恺笑的像一匹看见了猎物的饿狼一般。
他一下子就灵活的在马背上站了起来，一踏马背，如一阵旋风般猛地刮向那杀手。
那身铠甲竟丝毫未曾阻拦他的动作，他比以轻功见长的杀手跟快，毫不留情的一脚踢了过去。
穿着铠甲的一踢力道十足，周围清晰的听到了“嘎嘣”一声。
邱明鑫惊了一下，喃喃道：“这骨头都裂了吧......”
黑衣杀手被焦正恺一脚踩住，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
“从你没立刻下手的时候开始，你就输定了，小鬼。”焦正恺没拿开脚，转头看向周围，大大咧咧的打招呼，“周知县对吧？幸好我来的及时，可跑死我了，您老没事吧？我是长安营副将焦正恺。”
这个外表和处事风格都像个地痞流氓的人，却对周围相当的和善，这种反差感令周围怔了怔，道：“焦副将，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不......其实你不应该谢我，有人让我来救你的，一个脑子厉害到吓人的家伙。”焦正恺不知想起了什么，满头冷汗的耸耸肩，奇怪道，“话说我怎么没看到他人......”
“......”段然看了一眼叶唤安，叶唤安冲他笑的人畜无害。
焦正恺恢复面色，肃然道：“周知县，您放心，具体事情我都知道了，您的身份不方便，那勾文瀚就交给我来。”
周围也正色道：“焦副将是领了圣旨前来清查贪官污吏的吗？”
长安营所担职务是皇城守备，轻易不会出动，若非领了圣上圣旨巡视四方，周围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理由。
“啊？那倒不是。”谁料焦正恺摇摇头，“我只是要把那混账暴打一顿而已，打到半死，然后拎给真正有权力对付他的人。”
周围：“......”
这已经不是兵痞了啊，这是混世魔王吗？！
黑衣人又咳出一口血，拍了拍地面引回焦正恺视线，断断续续道：“放......开我......”
“放开你？凭什么？”焦正恺脚下又碾了碾，“让你跑掉然后我追悔莫及？别开玩笑了。”
黑衣人努力转过头盯着焦正恺：“我还不能死在这里，我还有要做的事！”
若非逼不得已，谁会愿意委身于勾文瀚那等人。
“我这个年纪，已经不能修仙了，可是我想杀一个鬼，哪怕要我立刻下地狱，我也要杀了鬼□□尘！”黑衣人每说一句话都会咳出一口血，可他就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声音越来越清晰，还隐约带着些哭腔，“我要给老太婆报仇啊......”
“鬼□□尘”四字一出，焦正恺三人同时脸色变了变。
那是世间唯一一个敢在人间建筑鬼城，盘踞一方的恶鬼，这么多年就连半仙们都未能将丹尘的势力连根拔起，只是互成掎角之势对立。
传言丹尘的百鬼夜行所到之处，皆会扑起漫天遍野的红绫，莫名的缱绻妖冶，更有人传言那红绫皆是被丹尘所杀之人的血染红的。
“老太婆她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啊，还收养了一无是处的我，为了把我养大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就因为在山间迷了路，挡了丹尘百鬼夜行的队伍......”
想起那种生死永别的痛苦，黑衣人痛苦的捶着地面，喊道：“我需要钱啊，甚至足够命令那些修仙人的金钱和势力，总有一天我要——”
“切。”
焦正恺似乎是听不下去了，终于打断黑衣人的话，他挪开自己的脚，然而还未等黑衣人惊喜，焦正恺就猛的一手提着他的领子把他从地上提起来，另一手快准狠的扇下！
“啪”的一声，黑衣人脸上的蒙脸布被扇飞了，左脸颊的五个手指印分外明显。
邱明鑫用胳膊肘捅捅周围：“你俩以前认识？”
周围：“......”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又是这些屁话。”焦正恺冷笑一声，死死盯着那张尚且年轻的脸，“你的所作所为和你的初衷根本不一样吧死小鬼？别拿着都已经过世的重要家人坐挡箭牌！你自己痛苦所以就可以让别人也痛苦吗？那这世界上比你还猛的犯人早就遍地跑了。”
焦正恺空着的手扯下护颈，颈间赫然是一条狰狞的几乎横贯整个脖颈的伤疤：“你给我听好，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去践踏别人的生命，你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在让已经过世的家人在地底下都要蒙羞。”
“也别和我说什么，‘我还没来得及动手’，‘我以后肯定都会活在自我谴责之中’的鬼话，你看因为你失去性命的人会不会理你。你的杀意我都看的一清二楚了。”
焦正恺对身后的两个士兵道：“把这小子给我捆了。”
焦正恺厮杀战场多年，是个粗人，已经许久未曾说过这么多的文绉绉的话，憋出这些可给他累坏了。
可是不能不说，看这小子的样子应该手底下还没沾多少血，还是个小鬼，现在这么个人鬼共生的环境下，每一个人才都值得珍惜。
事情告一段落，焦正恺正打算和周围仔细解释，却见黑衣人突然挣扎起来，质问道：“‘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去践踏别人的生命’，那你告诉我你的所作所为是在干什么？焦正恺焦大将军！你这些年在战场上杀了多少人自己都数不清了吧？你们长安营，在林清禹的带领下刀下又有多少亡魂？你凭什么指责我？！”
“甚至是他周围，一声令下也人头落地，说什么......说什么大话啊！”
焦正恺叹了口气，本想挠挠头，却发现自己还带着头盔，便只好作罢，他道：“没听说过比这还愚蠢的问题了，周知县，您老告诉他吧，毕竟年长的人说话对小屁孩子有些威慑力。”
没有任何犹豫，周知县看着黑衣人那双隐约还有着光芒流露，此刻却满是不解与愤怒的眸子，缓缓道：“本来该加上‘无辜’两个字的，可是谁也不知道这世界上到底有哪个生命是真正无辜的，所以从一开始，我们就做好死后和被杀的那些人一起去地府的打算了。”
人打死一只啄食庄稼的麻雀，在粮食看来是好事，在麻雀看来是残忍的，这种事不管套用到任何事情上似乎都合乎情理。
刀剑厮杀，令牌落地......从诞生到这世界上一开始，就没有真正无辜的人。
那就一起去地府好了，阎罗殿里走一遭，奈何桥上看遍人情世故，依旧本心不改便好。
黑衣人一愣——他完全没有想到焦正恺和周围他们居然是这样想的，三个人的身影在他眼中逐渐清晰起来，一点点滑像深渊的世界突然被什么东西拽住，想把他拽回原本的人世。
“小鬼问的问题就是笨死了。”焦正恺见他呆愣愣的，忍无可忍的给了他一脚，“好好改造，早日做人就好了，哪那么多弯弯绕绕的。”
他的耐心向来很差，整个长安出了名的。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抉择（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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