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未老》见昀

17、官官（二）

　　和守心擦肩而过的段然想的非常好。

　　集市上买完东西，陪叶唤安逛两圈就回来——通过这几天对叶唤安的了解，他不是个对玩物非常上心的人，也就是没怎么去过的地方想逛一逛，一来一去也费不了多大功夫。

　　然而俗话说得好，计划赶不上变化。

　　段然手上抱着一只刚捡到的棕色小狗，小狗脚上还带着些血迹，不时呜咽两声，回头看看段然，段然叹了口气，道：“脚还痛不痛啊，怎么还痛哭了......你说你也是，街上那么多人怎么能乱跑呢，差点被马车碾到的就不光是脚了，你明明很乖的啊......好好好别哭了哇，你不能怪我啊，我要不是怕你被踩到怎么会追你，我都被驾马车的骂了，还不是为了救你嘛......”

　　段然手上的力道很轻，因为不敢碰到小狗的脚，就用手托着它两个前爪的肋下走。

　　他习惯照顾小七，可小七是不会回应段然的“操心”的，小狗也不会。

　　段然一路上都在不由自主的碎碎念：“看起来也不像是流浪狗，你是从哪家跑出来的，饿多久了？”

　　“是被吓到了，等它一会儿好点了，自己就会开始找家了吧？”叶唤安看着段然和一只小狗碎碎念，忍了许久，还是没忍住笑道，“小五对任何小动物都这么温柔吗？”

　　“什么温柔，我这是在教训它。”段然没有发觉自己的口气没有一点驯服力，他见小狗爪子还能动，应该是没什么大事，“我看看路边能不能找点止血的草，包上应该就没事了。”

　　狗的生命力和忍耐力都特别顽强，虽然这只小狗没有伤到脚掌以外的地方，可脚还是在流血，但看起来它已经开始跃跃欲试想下地奔跑了。

　　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看着这只皮毛虽然脏乱，却很明显修剪过的小狗，段然不由自主想起小黑。

　　都不用要求每个人都像对孩子似的对它们，哪怕是不要把它们当玩物看待，现在的处境都会好很多吧。

　　村子里的人划个口子留个血什么的也没人特意去看大夫，不合算，都是靠经验在路边找找止血的草敷上就完事，段然和叶唤安沿着集市人少的地方找了一阵就发现了，叶唤安替抱着狗的段然采下止血草碾碎，给小狗敷在流血的脚上，怕它舔到草药，叶唤安还撕下了手帕一角给它包上。

　　两人把小狗放下，想让它自己找家在哪，可小狗晕头转向的领着两人走了几步，迷茫的靠在段然脚边不走了。

　　段然走到哪它跟到哪。

　　叶唤安道：“完了，小五，它赖上你了，要养吗？”

　　段然道：“也不知道是迷路了还是不想回去，先看看吧。”

　　叶唤安看看天色，道：“中午了，吃饭吗？我刚看到路边有一家卖馄饨的摊子人很多。”

　　“那就走吧。”

　　叶唤安眼睛很毒，这家馄饨摊子其实是平谷镇集市里最有名的一家小吃摊子，开了十来年，名声很大，不少人赶集后都会坐下吃上一碗馄饨。

　　正常馄饨摊都是冬天生意好夏天差，毕竟三九天吃热馄饨就不对劲，可这家摊子摊主别出心裁，做了一种他家独有的凉拌馄饨，因此哪怕现在这种炎热的天气人都没少过。

　　两个人来的还算早，正好蹭到了最后一张桌子，小狗跳不上凳子，便倚着段然脚边躺下。

　　夏天穿的衣服都轻薄，隔着衣料段然甚至能感觉到小狗温热的体温。

　　刚给另一张桌子上完馄饨的伙计过来擦擦桌子，问道：“客官要热汤馄饨还是凉拌馄饨？”

　　“凉拌馄饨？”叶唤安听到这个词，道，“我还没听过馄饨也能凉拌。”

　　“当然能了，我家独一份。”伙计推荐道，“客官试试？”

　　叶唤安看向段然：“我没吃过，小五决定吧。”

　　“那就两份凉拌的，你吃香菜吗？”得到叶唤安的否定，段然道，“一份不要香菜，另一份正常，都多放麻酱。”

　　“好咧，客观稍等。”

　　叶唤安应该是极少坐在路边摊吃东西，一直看着四周来来往往的人流，两人坐着等馄饨上来。

　　刚搬到这边那年，段然忙的焦头烂额，回过神差点连过年的事都忘了，更别提在赶集的时候坐下来吃一碗馄饨，现在却也能稳当当的和好友走过人声鼎沸。

　　段然抽出筷子：“我还是挺少见到不喜欢吃香菜的。”

　　“我以前对香菜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虽然家里长辈都说放香菜提鲜，但我没什么感觉。”叶唤安回过头，笑了笑，“不过有个朋友说，香菜这种东西放在汤里，喝汤喝的好好的突然咬到一个香菜梗，那感觉一点也不好，我想想似乎有点道理，以后也就不吃了。”

　　伙计先上了盘赠送的凉拌野菜和油炸花生米的双拼，段然道了声谢，连忙丢了一颗花生米进嘴嚼上，这才抑制住差点问出的话。

　　段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叶唤安一直以来，说的都是一个人。

　　骄傲也好，怀念也罢，都是一个人。

　　花生米嚼的满口香气，叶唤安看着花生米金黄外衣上的盐粒，突然道：“我一直都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

　　“清江府算是南方，平谷镇是北方，南方常吃甜的，北方常吃咸的，对吧？”得到段然的肯定，叶唤安道，“那为什么南方吃元宵吃咸的肉馅，北方吃元宵吃甜的馅？同理粽子也是南方吃咸的，北方吃蘸白糖的甜的，月饼也是。”

　　叶唤安认真的注视着段然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为什么，小五？”

　　段然：“......”

　　段然：“......元宵还有咸的？那能吃吗？”

　　“豆腐脑还有甜的呢。”

　　段然想象了一下甜的豆腐脑......

　　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你吃甜的吃咸的豆腐脑？”

　　叶唤安叹道：“我对口味没什么要求，就是很想知道为什么？”

　　两个人同时沉默了。

　　直到伙计上了两碗馄饨，道了一句“客官慢用”下去了，又过了一阵，两个人沉思的人突然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中一模一样的迷茫，同时笑出了声。

　　段然因为着实做不出“笑”这个表情，笑起来感觉很别扭，所以一直都尽量克制自己的的表情，总是给人感觉他很淡定。

　　“不行了，”段然捂着脸，稍稍平复了心情，道，“两个大人为什么会突然去想这么‘无聊’的事情呢？而且刚才那一瞬间我真的很认真去想这个问题了。”

　　叶唤安道：“因为是和无论怎么谈这种话都不会觉的尴尬的人在一块吧——很香啊。”

　　叶唤安的注意被馄饨吸引走了，段然却有些发愣。

　　叶唤安对他来说是那样的人吗？

　　凉拌馄饨的馄饨并没有过冷水，刚煮好捞出来的馄饨还冒着热气，热气打在段然睫毛上，他想不出问题的答案，便觉得应该是的，于是安心的放下这个问题去搅自己碗里的馄饨。

　　拌料覆盖在雪白圆滚的馄饨上，主要是麻酱，麻酱因为里面加了些辣椒油而有些泛红，白糖陈醋藏在码放整齐的胡萝卜丝以及香菜葱花下面，拿筷子拌开那股属于芝麻独有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让人食指大动，咬开馄饨里面是满满点缀着些许绿色葱花的肉馅，汤汁从馅中滴下，吃起来却并不让人觉得油腻。

　　他家的馄饨真的是段然少数能接受价位却还好吃的东西了。

　　叶唤安没料到配菜里还有胡萝卜，把胡萝卜丝用勺子都隔开才吃了两口，目光似是不经意的看向段然。

　　段然和叶唤安这大少爷倒是不一样，他不挑食，香菜胡萝卜丝全吃了。

　　闻到香味，脚边的小狗有些期待的抬起爪子扒扒段然的腿，段然刚想找个什么小碟子之类的给它盛两个馄饨，伙计就拿着一碟子碎馄饨来：“客官，我家老板娘说这些馄饨煮碎了，不能卖给客人，您这狗挺可爱的，吃饭了吗？”

　　于是小狗饱餐一顿。

　　真的是因为狗很可爱得到了老板娘的垂青，所以能饱餐一顿吗？

　　来过数次也从来没有被格外关注过的段然否定了这一点，看看那边风韵犹存的老板娘，捅捅叶唤安。

　　叶唤安放下筷子：“嗯？”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威力挺大的——你吃饱了？”段然见叶唤安放下筷子擦了擦嘴，问了一句，见叶唤安点头，段然看了一眼他碗中还剩大半的馄饨，“不好吃？怎么就吃这么点？”

　　“天气太热，又被小五养馋了。”叶唤安笑了笑，拍拍段然肩膀，“我去找点能消暑的，马上就回来。”

　　“那这些我吃了。”段然秉承着不能浪费的原则，叶唤安愣了一下，点点头走了。

　　只是背影突然变得有些太过匆忙。

　　段然饭量不大，甚至有时候忙起来忘了吃饭，想起来的时候胃里还是一点饥饿的感觉都没有，每每都让他怀疑自己到底吃没吃东西。

　　但他今天估计是得吃撑了。

　　还没接着吃几口，段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我记得阿然你饭量挺小的，今天怎么吃这么多？”

　　段然手一停，转头道：“柳......柳听风？”

　　我早就想写这一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