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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维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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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明殿。
殿内没燃烛,光线昏暗不明,殿外夜色朦胧,锦悦倚在窗檐上,长发披散,无风自拂,冰肌玉肤衬得额间那枚花钿分外明红妖娆。
“你烧便烧吧,怎地还把人家大儿子给烧死了?”锦悦侧过头,幽深的眼里透着些责怨,语气冰凉道。
角落里的明裳勾了勾嘴角,挂起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来,眼神却格外淡漠:“不杀了他儿子,他又怎会铁了心去云洛那告一状?他不去告状,又怎么给九天那群人一个下马威?”
锦悦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终是叹了口气:“也罢,下次别做这么绝。”
明裳阴阳怪调地“噢”了一声,得寸进尺道:“也得亏我杀的是南海龙王的儿子,若是九天那位太子殿下……”
一阵杀气突然袭来,锦悦原本漆黑的眸子蓦然间变得明红,如同利刃出鞘狠狠钉在明裳身上,透股子戾气:“你敢?”
明裳后背不自觉沁出一层冷汗,他摆摆手笑道:“好了好了,开个玩笑而已,怎地一提起他你就炸毛呢。”
锦悦冷哼一声,面色极为难看,他不再看明裳,别过头去。
结界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锦悦额前的花钿也不适时的闪烁了几下,明裳挑眉,没什么情绪的眼里多了几分兴奋:“看来是九天的人找来了?”
“啧……”锦悦不耐烦地看了一眼窗外,旋身从窗檐上下来,向殿外走去。
“大殿下,这也没见有人啊,您确定那个无净将军就住在这儿?”一个侍从站在祥云之上,狐疑地向下张望着问道,云下便是锦悦所在的天虞山。
“绝对没错,探息盘显示就在这里。”言风指了指自己手上的轮盘,这轮盘名为“探息盘”,物如其名,是能探知到神息的轮盘,此物珍贵,是远古时期留下的的法器,常年存放于九天宝阁之上,若非天尊允许,旁人是不能擅用的,锦悦长久离开九天,隐居于天虞山,神界早就没了他的气息,加之锦悦法力高强,造出的结界十分牢固,这天底下,估计也只有这“探息盘”能找到他了。
言风眯起眼,冷笑一声:“瓮中之鳖罢了,搜!就是把这天虞山倒过来,也得给我把锦悦找到!”
“是!”
众士兵齐声应答,刚要从祥云上下去,便见下方原本漆黑一片的树林忽然裂开了一条缝隙,空中似乎有一层透明的薄膜,薄膜剥鸡蛋似的一点一点裂开,墨绿色的树影逐渐消失,转而变成了绚丽的白,从越张越大的裂口中涌出来的,是一片片柔软的樱花花瓣,在朦胧月色下显得格外美丽。
望着满山樱花,言风嗤笑道:“原是造了个结界,我还以为他多大本事呢,还不是躲到这里来。”
成片的樱花林如同天上的云霞一般,风一吹,便有成千上万片花瓣在墨蓝的天空中飞舞。樱花林里忽然走出一人影,那人一身红袍,在风中上下鼓动着,额前明红的花钿溢散着浓浓的灵力,一双桃花眼,合着如此张扬艳丽的容貌打扮,显得十分妖冶。
锦悦不急不慢走出樱花林,抬眼远远望着空中的言风,眉梢微扬:“我道是谁,原是九天大皇子殿下。”
言风不屑地看着锦悦,道:“锦悦,我没功夫跟你闲拉扯,我问你,南海龙宫被烧,龙王长子被杀害,可与你有关?”
锦悦闻言笑出了声,没有回答言风的话,转而反问:“究竟和我有无关系,殿下心里不是已有定论了吗?不然也不会二话不说打到我这重明殿来,又何必再来问我?”
“好,”言风点点头,冷冷道:“我不跟你在这逗弯子,既然你敢对南海动手,就是没把我父皇放在眼里,那我也必然容不下你!你一把火烧了龙宫,我便先一把火烧了你这重明殿!”
言风话毕,手一扬,身后无数天兵便架起了弓箭,箭头燃着灵火,在言风手放下的那一刻,弓箭如同下雨一般落向樱花林。灵火是与普通的火不同,灵火是受人驱使的,能根据主人的意愿来改变火势的大小,这些灵火在触碰到那些樱花树的一瞬间,便熊熊燃烧了起来,一会儿的功夫,原本满是樱花的山头,便已经被灵火吞噬了。
锦悦倒也不生气,站在一片火海外,目光凉冷地瞧着言风,如云的发丝在风中高扬着,也不知是不是火光映照的缘故,锦悦的眼睛有些发红,合着一身红袍,显得格外妖冶嚣张。
锦悦眼中划过一抹笑意,意味深长道:“言风,你今日来,可是受你父皇之命来的?”
“自然是父皇让我来的!他让我来取你性命!”言风一字一句恶狠狠道。
“哦……”锦悦默了默,“云洛……胆子倒是不小,就这么让你来了,不怕你……落得南海长子一样的下场吗?”
“你!”言风眼里升起一股杀意,怒喝道:“我今天就先替我父皇,拿了你的狗命!”话罢,便从腰间抽出自己的佩剑,真气注入剑内,便快速向锦悦飞了过去。
剑锋在空中划起一圈气流,带着强大的灵力刺向锦悦,锦悦挑了挑眉,站在原地没动,眼底的情绪如同化开的墨汁,捉摸不透。下一秒,另一股更加强大的灵力逼了上来,不知从哪飞来一把长剑,带着与言风截然不同的气息,准确挡住了言风的佩剑,两把剑灵力都极强,相碰之时发出“铮——”的一声长鸣,短暂的较量之后,言风的佩剑被狠狠击飞,不见踪影。
言风的剑在被击飞的那一刻,锦悦忽然被人拦腰抱住,那人手臂环在锦悦腰上,在空中旋了个身,躲开两把剑相互冲撞时击出的气流,这才站定。
言风在看清来人的样貌之后,震惊道:“言执?”
方才两剑相撞,威力极大,一众天兵都被那骇人的灵力震倒了,现在好容易爬起来定睛一看,那把击飞言风的剑上,赫然闪烁着两个烫金字——“烨禅”,可不是他们九天太子殿下的佩剑吗!而面前将锦悦拦腰搂在怀里的,也正是他们的太子殿下!
言执手一抬,烨禅剑便立刻飞了回来,稳稳当当落入他手中,如今的言执的个头已然比锦悦高出半头,他低下头,皱眉看着锦悦,言语之中有着藏不住的关切:“你没受伤吧?”
锦悦弯了弯眼睛,轻笑道:“你都将我救下了,自然是没受伤了。”
言执幽怨地瞧了一眼锦悦,抿了抿嘴,眉宇之间皆是责备的神色。
还未待言执说话,言风满含怒意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言执!你怎么在这?”
言执这会儿才想起来抬眼看一看他这位兄长:“那大哥,你又为何在这?”
“我自然是替父皇来取锦悦性命的,而你却半道上阻拦我,究竟是何居心?难道要帮他不成?”言风厉声质问道。
言执微不可见地将锦悦挡在身后,高束的长发迎风高扬,反问道:“替父皇?大哥倒是很厉害,能替父皇做决断了?”
“锦悦火烧南海,就是在挑衅父皇,杀了他是早晚的事!”言风冷哼一声,“难道还要犹豫什么时候杀吗?”
“若我说,今日是父皇让我来的呢?”言执不凉不热地望着言风,眼底却晕开了浓浓的愠怒。
言风神色一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言执不再看言风,转而看向了别处,仿佛多看此人一眼都是煎熬,言执音色较低,说出的话落入耳中,都觉得是有分量的:“父皇下旨,事情尚未有定论,大皇子捕风捉影,不成表率,此为一罪;未经父皇同意擅拿宝阁法器——探息盘,此为二罪;自作主张出兵攻打天虞山,此为三罪。命即刻回九天领罪。”
“不可能!”言风神色有些恍惚,瞪着言执道:“火烧南海龙宫的就是他锦悦!父皇为什么要容忍他?”
锦悦勾了勾嘴角,从背后搂住言执,将下巴耷拉在言执肩头,懒懒地看着言风,轻笑道:“大殿下,你父皇都下旨了,难道你还要在我这闹吗?我这满山的樱花都让你烧没了啊。”
“你们……”言风咬牙切齿地看着言执和锦悦,怒斥道:“言执,你怎么和这种人沆瀣一气?”
言执眸色一凛,眼中浸出些冷意:“哪种人?”
“好了,”锦悦搂在言执腰上的手紧了紧,“别同他争辩。”
“……”
言风神色复杂地瞅着锦悦放在言执腰上的手,说不出话来,良久后,终是面色铁青地带着一众天兵离开了天虞山。
等言风走远了,言执这才转过身,蹙眉看着锦悦,语气略有埋怨道:“方才他拿剑刺你,为什么不躲开?你的法力远在他之上。”
“我在等你啊,你一定会来救我的,”锦悦笑盈盈对上言执幽怨的目光,嘴角挂起一抹玩笑的意味,见言执还定定看着自己不说话,这才哄道:“好啦,我知道啦,下次一定躲开,好不好?”
言执僵着一张脸,转过身去,将熊熊燃烧的灵火收了回来,灵火虽听从于主人的意愿,但若是有人法力在主人之上,自然也是可以收服的。
“不会有下次了。”言执轻声道。
锦悦没听清,便跟了上来,好奇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言执垂下眼睫,顿了半晌,问道:“这些樱树怎么办?重新种,又要好些年。”
锦悦抬头看了看被烧得不成样子的樱花林,倒不是很担心,释然道:“无事,这些树我种的久了,倒也有了灵气,不出半年,便能恢复原状。”
“那便好。”言执淡淡道。
锦悦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走到言执面前,素日里贯是云淡风轻的面庞难得变得一本正经起来,他抬起头看着言执的眼睛,道:“言执,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不问我南海一事是否与我有关?”
言执浅色的瞳孔看不出什么情绪,只轻声道:“你若想告诉我,自然会说,我不愿强迫你。”
锦悦闻言眼底划过几分意味深长,道:“如果我说,我就是想要这天下呢?”
言执看着锦悦,没有任何犹豫和思索:“那我便继承王位,到那时,这天下都是你的。”
锦悦愣住了,他能看到言执眼里自己的倒影,又仿佛,言执眼里,只有自己。
面前的人,已然不是初见时的那个少年,却比当初更让他喜欢。
锦悦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别过头避开了言执的目光,道:“好了,你父皇让你出来,若是一直不回去,定然起疑心,你莫在我这待太久。”
言执看了锦悦良久,终是叹了口气:“知道了,那我走了。”
言执御云离开了天虞山,锦悦倚在重明殿外的门柱上,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明裳从殿内走了出来,看着锦悦这副样子,皱眉道:“你怎么回事?那小子两句话就把你说动了?”
“走开,别烦我。”锦悦不耐烦道,蹲下身靠着门柱坐在了地上,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没声儿了。
明裳走了过去,蹲在锦悦面前,手指了指锦悦胸口,道:“问问这里。”
“什么?”锦悦瞪着明裳。
明裳掀起眼瞧着言执,一字一顿道:“问问你自己的心,到底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