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点师》宝来来

2、第二章

　　“哦，好，谢谢...”突如其来一通骂让林上更摸不着头脑。道了谢，他接过那碗面粉掂量掂量，好像和自己估摸的也没差多少。
　　“这些要领老师都讲过，不知道你怎么在听课。”陶夏谦将蛋糕糊在桌面上磕了磕，“甜点不是像你那么随便糊弄就能做好的，首先态度要放端正，细节决定成败。”
　　如果说先前是好心帮忙，那么这回林上则从这番话里嗅到一股...优越感。对方高高在上的样子让他的心底升腾起无名火。
　　怎的，还不让人犯个错？林上发誓自己已经尽心尽力地对着这本只有他自个能看懂的笔记逐步操作了，陶夏谦这种冷嘲热讽他实在心烦。他原本也没打算承其怜悯，于是便拉开低筋面粉袋将碗里的面粉全倒进去，接着抱起袋子直接朝筛网里抖面粉，其意我就不过称你能把我怎样。
　　陶夏谦的眉角挑了挑。林上心情大好。
　　他哼着小曲将蛋白霜分三次放入面糊里翻拌均匀，边搅还边朝陶夏谦使眼色。对方干脆不理会，专注自个手上的工作。
　　倒模，磕掉气泡，接着送进烤箱。
　　林上回到工作台前继续海绵蛋糕的面糊制作，此刻他并不知道陶夏谦已经在心里把他当傻子一样对待了。他们做的是戚风蛋糕和海绵蛋糕，基础中的基础，看似简单实际容错率并不高。就拿戚风蛋糕来说：原料比例、蛋白是否打发不足、混合面糊的手法，甚至拿出烤箱时没有及时倒扣——都会造成塌陷、加热不均内馅紧实等一系列问题的出现。陶夏谦觉得要是像林上这么胡来，别说是出错，能不能烤熟都是个问题。
　　林上呢？他觉得陶夏谦像个死板的跨世纪老爷子，唧唧歪歪的要求挺多，还挺爱秀。
　　高速打发下的蛋糊渐渐起泡，林上觉得差不多了就停手，加上黄油和面粉翻拌均匀，看上去有模有样。他将蛋糕糊送进烤箱，悠哉悠哉地走回自己的位置后，这才发现陶夏谦消失了。
　　哦，被一大群女孩子簇拥着“解决难题”。
　　林上对此嗤之以鼻，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玩游戏。
　　“哎，林上林上。”韩青然恰好从烤箱区回来经过过林上身旁，“做得怎么样？还顺利吗？”
　　“嗐，就那样吧，还凑合。”林上从游戏里抬起头，“你呢？”
　　“我之前全蛋打了两三次才打发，哎，这看上去挺简单的做起来还真有点难度。”韩青然砸砸嘴，“还好老师帮了我一手...而且她说我的戚风蛋白打发不够，可能出炉以后会有些问题。”
　　“你昨天还告诉我学得简单，我今天一进教室就知道自己完蛋了。”林上乐呵，“我连这屋子里有什么都认不全，纯粹现学现卖，卖还不一定卖得出去。”
　　“不是吧，你真认不全啊？”韩青然的重点抓得有些偏。
　　“真认不全，而且我其实本来没打算学烘焙，我对这些玩意没啥兴趣，要不是高考吹了...”
　　这对话些许是被陶夏谦听到了，林上老感觉对方在往他这边瞅。
　　“怪不得，我看你的确也不像是喜欢甜品的那类。”韩青然点点头，“其实你长得很像我小学时班上的体育委员。”
　　“去你的，我当年可是学生会的体育部长，校园十大风云人物。”林上傻笑两声，又低下头沉迷于游戏世界，“不过愿意学做甜点的男生是真的少，我还挺佩服你的。”
　　“哪里，其实我也不是特别喜欢，主要是因为家里有店面等着我接手...我对时尚更感兴趣，但烘焙也不差就是了。”语毕，韩青然突然凑到林上的耳边，压低音量接着说，“真心喜欢烘焙的人是和你一组的那个陶夏谦，我听说他爸妈都是国际知名的甜点师，他自己好像也得过不少奖，不知道为什么还偏要跑这来从头学，大概是为了巩固基础吧...”
　　要是放在他俩认识之前听到这些消息，林上肯定会对陶夏谦肃然起敬。而如今他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些想笑。
　　陶夏谦，典型的鱼塘选手，偏要自我包装成“夯实基础”，可以可以。
　　两人再东扯西聊吹了会水，接着像两个好姐妹似的约着一起去烤箱区取出炉的成品。林上还没来得及打开自个的烤箱就听见韩青然“啊”的惨叫声——约摸是做砸了。
　　另一边，韩青然正捧着“东非大裂谷”泣不成声。他刚打算跑去和林上诉苦，一转身就看见对方端着两块蛋糕朝自己走来。
　　韩青然自诩视力不错，隔了远也能看得清楚楚楚——尚且不论还没脱模的戚风，那块海绵蛋糕......几乎是教科书级别的漂亮：组织松软均匀，湿润又不过渍，浅焦的表皮光滑得一丁点儿皱也没起。
　　这不太像是零基础的新手能做出来的东西，除非是走了大运。
　　“你没事吧？刚才听到你嚎那嗓子我就过来了。”
　　“林上，我书读得少你别骗我...你真的零基础？”韩青然一个劲地盯着那块海绵蛋糕看。
　　“我干嘛拿这个骗你？”林上感觉莫名其妙。后者则是闭上眼，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真的强，这海绵蛋糕都快赶上老师做的示范了，看来我有必要来找你课后辅导一下。”
　　“这全凭运气好，我自己也没想到做得还挺不错。”林上有点不好意思，捧着俩蛋糕走回了工作台。
　　陶夏谦已经站在工作台那等着戚风冷却脱模了。
　　擦身而过的时候两人的目光有一瞬间交接，最后齐齐落在了彼此的作品上。陶夏谦的海绵蛋糕做得实在标准，属于一点瑕疵都挑不出，满分十分能打二十分的那种。
　　不过林上也没有觉得诧异，况且对方可以算得上是半个职业选手，反倒是陶夏谦对林上的手艺大吃了一惊：虽然林上的海绵蛋糕还算不上完美，但已经能看出是高水准的作品了。
　　关键是他目睹了对方制作的全过程——材料直接倒，搅打感觉差不多了就停手，还得对着基础步骤来操作。
　　他知道林上是真的在乱做。
　　但他还不敢确定林上究竟是靠的运气还是实力，直到对方把戚风的模具朝上一抬。
　　蓬松，轻盈，棉软，焦质层光滑如丝纺。戚风蛋糕所有美好的一面都在他的手下发挥到了极致。
　　如果说一次成功能被称为“走运”，那么两次成功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陶夏谦又想起方才林上和别人聊天时说的那段话。既然他不喜欢这一行为什么还要偏要来学？如果这份对烘焙的直觉真是他的天赋的话...实在是糟蹋。
　　林上看见自己的戚风成品时也吃了一惊，这戚风感觉比他做的海绵蛋糕还好看。他瞟了一眼陶夏谦，发现对方的眼神特别幽怨，心底一阵暗爽。
　　说不定...自己其实还挺上道？
　　不出意外地，两人都得到了班级最高分。试吃时老师还特意夸了林上的海绵蛋糕“味道醇厚”。于是下课铃刚响，就有几个女生上前和他搭话，想来分一口蛋糕...林上的虚荣心在这短短的半天内极速膨胀起来。他看着正在收拾桌面的陶夏谦，突然玩心大发。
　　“陶同学你要不要也来一块？我给你切块最大的。”
　　陶夏谦先是滞了一秒，接着偏过头严肃地对他说：
　　“好啊。”
　　林上没想到对方就这样答应了。以陶夏谦的脾性应该是根本不屑理会他的，无果，林上只好拿切了两块蛋糕递给对方。
　　陶夏谦不待见林上，并不表示他不待见林上的手艺，对于林上的蛋糕他可以说是持有百分之两百的好奇心。既然林上主动提出让他尝一口，他也就顺着对方搭的台阶下。他用叉子切下蛋糕仔细品尝：戚风蛋糕和外表带来的轻盈感一致，糕体松软的气孔在口腔里慢慢坍塌融化，鸡蛋的味道混着奶香在舌尖扩散开来，无可挑剔。而海绵蛋糕则是黄油占了主场，其它的材料仿佛都是为了衬托这股浓烈香气才存在的。口感不干涩，结构紧密，整体味道厚重却不腻，没有那些复杂的层次感，却能让人本能道出“美味”二字。
　　如果这两块蛋糕是陶夏谦在路边蛋糕店买的，他会觉得这位蛋糕师傅的水平很高。但这是林上做的，他只会越想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