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宿她乡》银河速逃星

1、第 1 章

　　那是个苍白的短发女人，赵天璇抬起头来的时候，她正定定地望向远处苍茫的平原和山林，透过囚车的缝隙。她的头发很短，大概是个刚还俗的尼姑，眼睛是一种非常奇特的银灰色，唇色很淡。
　　她的身材高大，哪怕是蜷缩着坐着，头顶也要顶着牢笼的顶了。赵天璇看不出她的表情，只能听着车夫的吆喝声和其他同样被抓住的女孩低低的哭泣声。
　　但是那个苍白的女人，就像完全不害怕似的，当赵天璇看着她的时候，她也看着那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女孩。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是那个女孩的声音，当她想要回答这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问题时，话到嘴边却卡住了。
　　“我不知道，”她茫然地说，“我不知道。”
　　她的脑中涌出些混乱又灿烂的影像，星空、激光或者玻璃窗，她看见自己本来属于一个更广阔的世界——叛乱者，统一者，至高的意志涌了进来，她逃走了，她在哪儿，她坠毁了。但在这些纷杂的回忆中，没有一个能告诉她，她是谁，只有个机械的声音倒数着。
　　“你也是逃跑然后被抓回来的吗？”那个女孩抱着膝盖，“不知道我们会被送去什么地方。”
　　有个看上去稍微年长些的女人低声说：“莫要多说了，前途未卜，我们也不知道自己将会去向何方。”
　　周围的女孩都低声哭泣起来。
　　苍白的女人缓缓地扭过头去，她浅灰色的玻璃般透亮的眼睛扫视过这方寸之地内的每一个人，声音沙哑：“你们就不想逃走吗？”
　　“逃？我们能去哪儿？”那个年长的女人说，“无论我们去了哪儿，只要还在东阳国境内，就会被抓回来，到时候恐怕连带着光荣地死去都做不到了。”
　　“我不在乎你们去哪儿，”女人说，“我有的地方要去。”
　　“你怎么逃跑呢？”
　　“会发生大灾难，如果我不去的话。”女人就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她转过身去，抓住围栏，就当那个年长的女人想要嗤笑她的时候，围栏竟然被生生地掰断了。
　　她大叫起来，有人想要逃跑，赵天璇扑过去想要堵住她的嘴，但声音还是传了出去。颠簸的车子忽然停下，不知道是因为听见了喊叫声还是因为那个逃跑的女人被发现了。赵天璇看向那些姑娘：“你们是留在这里，还是跟着那个奇怪的家伙走，说不定还能获得一线生机。”说着，她率先从缺口跳了出来，却见那个短发的女人只是站着，周围的人已经把她们围了起来。
　　为首者正是赵天璇所熟悉之人——她的父亲。
　　“我本以为会是我那不孝的女儿先出来，别再负隅顽抗了。”为首的那个是一个留着长发的中年男人，一幅老谋深算的模样，他只轻蔑地看了那个短发女人一眼，就把目光移了过来，“看在你是我的女儿的份上，只要你乖乖跟我回去，天璇，之前的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
　　原来这个女孩名叫赵天璇，她想，周围虽然有少于星光和火光，却也几乎是黑黢黢一片。她站在一边安静地不说话，直觉自己有什么事情要做，但是忘掉了。
　　“跟你回家？然后过完被安排好的一生？甚至中途被杀掉？”女孩质问，“你毒杀了我的娘亲。”
　　“为父也不过是按礼法行事，你母亲身怀孽种，有辱家门，定要除之。但你下个月就会嫁入三皇子家当侧妃，这么好的姻缘你难道就不一点儿心存感激？”
　　她想起来更多的纷杂光芒，突如其来的惊惧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赵天璇和那个男人仍在对峙，她注意到那个女孩紧张起来。
　　当然，那个男人也注意到了女儿的异常，他胜券在握，便有心情周旋：“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你的姻缘还是帝君御赐，要是被人知道你和一个小丫鬟的苟且之事，你要将我的颜面至于何处。”
　　“前帝君早就死去了，现在继任的帝君可没有指认这门婚事。”赵天璇咬牙启齿，“父亲，请饶恕女儿的不孝。”
　　那个中年人发出一声冷笑：“如此家门不幸，定要除之，你又能去的聊哪里？”
　　人群悉悉索索地靠近，她凑近赵天璇的耳边，小声说：“如果你要突围，那就从你的左上方走，那儿人少。”
　　“他们全副武装！”
　　“放轻松，猛女！”
　　只听远处传来像鸟儿掠过一样的声音，从天而降的嘈杂激起了烟尘，在一片混乱中，有个缺乏情感的单调声线响起：“终于找到你了，我的主人。”
　　人造机械体独眼的红光被烟尘弥散，它具有几何美感的金属躯体踏着沉重的脚步朝着苍白的女人走来。女孩被这突如其来的造物所震惊，咬着牙恶狠狠地质问她究竟是谁。她的眼睛里只露出无辜的闪光：“我不知道。”
　　“您的头部受到重创，因此和智脑联系断开，我的主人。”那个机械体的声音如是说道，“我是天狼星β，将会帮助您重新连接上您的智脑，找回丢失的记忆。”
　　在短暂失去知觉之后，一切都明了起来。
　　她退后了几步，看着女孩的气息逐渐平稳：“我想我们现在要走了，那我们就有缘再见吧？”
　　在一片烟雾之中，那个中年男人狠狠地咳嗽着，听见她要离开的话语后，古怪地呵斥着：“难道你还想走吗？给我拿下她们！”
　　“天狼星β！”
　　机械体朝着苍白的女人行了一礼，机械转动的声音想起，追兵毫无抵抗地倒了下去。赵天璇捂住自己的嘴巴：“你把他们都杀了！”
　　“只不过是麻醉而已。”苍白的女人朝着她笑了笑，“那么，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少女叫住他，“我需要……我需要你的帮助！而且她们都看见了！”
　　“那又如何？”
　　“这些家伙容不下像你这样的人——”她抬起头，“他们势必会追查你，试图利用你，如果无法从你身上获得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就会除掉你。”
　　“天狼星β会保护主人。”机械体一板一眼。
　　“行行好，看在我只是一个被无辜牵连的人的份上。”她朝着女孩做了一个有趣的眼神，后者的脸突然红了，苍白的女人却收敛了笑容，“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游客的吗？”
　　突然的马车声让她的话一下被噎住，女孩终于意识到这里并不是安全的所在。苍白的女人她把两只手放进裤兜里，努力做出悠然自得的样子。
　　待到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女孩终于放松了警惕以后，她才旧事重提：“可我真的有一些要紧的事情要做欸，我必须在明天中午之前赶到江边。”
　　那个女孩用一种故作凶恶的语气说：“你去江边所为何事？”
　　“当然是很重要的事了，”她摊开手，耸耸肩膀，“当然我自己是无所谓，大不了一走了之——我想我根本就走不了。”她在赵天璇威胁的眼神中败下阵来，缓缓地往后退了两步：“所以？”
　　“既然你也要去江边，”那个身材娇小的女孩皱着眉头，露出思索的神色，下定决心一般地抬起头，“那么你就跟着我，我刚好需要个能吸引注意力的家伙。”
　　心宿见她这么说，也只能当做顺路同意。
　　她于是跟着这个女孩七拐八拐，很快就失去了自己的方向。她佯装好奇去询问赵天璇去江边的理由，赵天璇却只是露出个不着痕迹的白眼，最后还是说：“是为了救人。”
　　“救人？”
　　“你没听说过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听上去像在开玩笑，“投江祭神，以求新的一年风调雨顺。”
　　她说：“我——外地人，恐怕对这些不是很了解。”
　　“你从哪儿来？”
　　“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西域人？看上去不像。看你头发这么短，莫不是个刚还俗的尼姑？”
　　“你觉得是就是吧，顺便一提的是，投江是什么？”
　　“若是不甚知晓，倒也还好，祭神投江之举简直荒谬。”她义愤填膺，声音也不由地高了起来，“更何况，被迫投江的江神新娘的，只是一个无辜的女子，只是因与我相恋才导致如今的状况。”
　　她站到了一间漆黑的屋子前，回过头去，心宿发现在她开门的时候打量自己，她的表情未变，这显然取悦了面前的这个女孩，于是她反问道：“你就不觉诧异吗？”
　　“这有什么奇怪的，”心宿跟着她走进这间漆黑的屋子，“一个人想选择谁当伴侣就选择谁当伴侣。”
　　她主动把门关上，靠在木头门上，借着热辐射去追踪那个女孩的位置：“不过，我们最好早点去，如果我找的东西爆炸了的话，恐怕就会生成一个黑洞，然后把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撕碎成粒子流的。”
　　“顺便一提，我是心宿，一个星际冒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