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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   三
      接下来的几天她都会出现在我的对面,有时吃东西,有时不吃,但一直都没有停止说话。
      她十八岁,无父无母,相依为命的外婆在几年前去世了。
      她现在一个人生活,有那条名叫丢丢的狗陪着。
      她很喜欢小动物,人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开一家宠物店,这件事有个姐姐帮她视线了,对面街店那家宠物店就是她的,虽然不大,但她已经很满足了。
      她看上去弱不经风的样子,气色也总不是很好,脸上却总是挂着笑脸。
      我漠然地听着不做任何反应。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还是她本就是这样开朗善谈的性格,与谁都能聊上一聊。
      天越发暖和了,有时吃过饭,我会在附近转一转。
      细窄的街道有些破旧,路旁闲聊的老人,说着听不懂的话,听不懂也好,我听不懂他们,他们也不用听懂我。
      我存在与自己的世界,被动与主动的不与这个世界交流。
      附近的河沟,有人在钓鱼,我盯着红黄条纹的鱼凫能看好久,无所期待,只是不愿转移。
      晒着温暖的日光,闻着清淡地泥土气息,春天应该是个让人感到希望的季节,至少街道间不时传来的欢笑声证明了这一点。
      “嗨~!”
      一个声音打破了宁静,我没有回头便知道是谁。
      孙子晗爽朗的笑着跳到我的面前,
      “你想钓鱼吗?来,我陪你一起。”
      我漠然转身离去,她拉住我的手喊着,
      “别走嘛!天气这么好,你每天窝在家里多无聊啊!”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我整天都窝在家里的事情,她的多事已超出了我的忍耐。
      我用力甩开被她禁锢的手腕转身离开,刚走了两步,忽然觉得手腕有些空荡,连忙抬起手检查,发现腕上的手链没有了。
      我愤怒极了,这是她唯一留给我的东西,情侣手链,我不知道她的是否还在,但我的一直戴着,而且并未想过要把它摘下来,即使我已对它的主人恨之入骨。
      戴的太久了,便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如同那段割不掉的恋情一样,虽然已经千疮百孔但对我仍然很重要。
      孙子晗发现了我的反应,连忙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很生气不理它,回头趴在河边仔细寻找,拔得满手是泥,水比我想象中的冰凉。
      孙子晗着急地帮着我寻找,问是不是手链掉了。
      我只顾埋头寻找,无视她的存在,直到手指冰凉僵直,每动一下都疼痛地难以忍受。
      最终,我放弃了,停止了动作。
      脑海终想起寒冬中开车冲进了冰河里的刺骨疼痛,心中的愤怒连同失望一股脑冲向脑子。
      我用力推开那个瘦弱的女孩,将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她的身上。
      我知道我这样很过分,她是无辜的,但我已经控制不了。
      那条手链或许早该同那些无法改变的结局一样消失地无影无踪。
      我一路狂奔回到了家,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的颓败和没出息的表现。
      回到家,窝在阳台是角落,晒着日光,等待着眼中的模糊渐渐变得干涸。
      很久之后,终于平静的冷笑出来,起身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拖着疲惫的身体躺回到床上,回头无意中发现那条手链竟在桌子上。
      是我忘了,昨天洗澡时将它取下后忘记戴上了。
      想起刚才对待孙子晗的态度,心里很是愧疚,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我没有想出门,想着明天见到她时再说与她听,或者就这样算了,有着误会她也不会再来缠我。
      去厨房倒了杯水时发现对面楼三楼的窗户仍是漆黑一片。
      那个丫头不会还在河边找吧!
      初春的晚上,日光退去,气温明显降低,我有些担心,便下楼跑去河边。
      远远地便看到河边有人在指指点点地议论着,缝隙间我看到了躬着背在水中摸索的孙子晗。
      河边观望的人不断劝慰着她,她似没有听到,兀自仔细继续摸索着。
      我有些生气,也很不理解,刚想上前阻止她。
      她缓缓起身从水里走向岸,畏缩着身体跑走了,应该是放弃了。
      这样冷的天,希望她不要生病。
      我调转了方向,走向拉面馆,要了碗汤面吃。
      吃面时,孙子晗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高兴地将手举在我面前,手里面抓着一条手链,与我的那条很相似。
      我没有戳破她。
      的确,我的也是在学校精品店里随意买的,很容易就能买到相似的。
      抬头看她,她本就苍白的脸上更加惨白,嘴唇也更加暗紫,目光迷离,硬挤着的笑脸也显得毫无生气。
      她身体颤抖着,手扶住桌角,强撑着精神。
      她还是生病了。
      我刚想开口,她虚脱地倒在了我的身上。
      我抱起她,她太瘦弱了,抱在怀里有着虚无的不真实感。
      我下巴抵住她的额头,滚烫的触觉让我感到了些许的真实。
      她像极了一个需要人疼爱的孩子。
      到了医院,她直接被送进了抢救室。
      医生护士好像都对她很熟悉,甚至显得很是担忧,一个个讳莫如深的样子,让我感到问题似乎有些严重。
      经过几个小时的抢救,她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
      在病房门口,我听到了医生对她满是心疼的责备,才知道了表面阳光灿烂的她正经受着怎么样的折磨。
      显然,她已经时日无多了,这是件极悲伤的事情,但在她爽朗的笑容中满满的生命的活力希望,没有让人感到一丝阴霾绝望。
      “为什么要那样做?”
      我问她。
      她仍扬着笑脸,咧着干裂暗沉地嘴唇,让人心疼的乐观,她的声音虚无,却充满了温暖的能量。
      “我想让你开心些。”
      “为什么想让我开心?”
      “因为~~”
      她低下头,苍白的脸上浮现一层绯红。
      我没有再说什么了,那样的她像极了一朵含苞待放的娇艳玫瑰,让人不忍惊扰。
      我照顾她直到出院,她却变得安静了,时常羞红着脸颊。
      我知道这是一个少女情愫满溢的表现,她真的如同一朵圣洁的花朵,还未沾染这世间的杂乱不堪。
      如果可以,我希望她永远都是那个在温暖阳光里静静开放的花朵。
      对于她的心意,我不戳破,也不表态。
      爱情最好的阶段就是情窦初开时的窃喜,如果这是她最后的心愿,我愿意配合她沉浸在这最美的浪漫时刻。
      我已无力给出任何让人感到关于幸福的回应,能做到的就是不伤害。
      出院后,她身体仍很虚弱,一直卧床静养。
      我收起了之前的手链,戴上了她为我买的那条。
      她看到后很开心。
      无论出于何种原因,我想要看到她笑,这是我在这个陌生小城里感到了温暖。
      她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便嚷着要去宠物店,她担心那些小动物。
      我没有阻止,陪她一起照顾店,主动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怀着愧疚,无声地赎罪。
      她看着眼里,满满的感动。
      她说希望我能帮她守住这个店,她不知道还能守多久。
      她说心思纯良的人都会喜欢小动物。
      她的脸色越发苍白,但笑容却越发灿烂。
      我知道她想用尽最后的力气让我感到快乐。

      可是子晗,对不起,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的现在,我也真的都很努力地配合。
      但是快乐,是我用了三十年的时间也没有学会的东西。
      有些东西是需要天赋的,而快乐它太轻易,也太沉重,让我不愿也不敢去触碰。

      我侧身将丢丢拥在怀里,如同当时拥抱子晗那般小心翼翼。
      夜间,天又下雨了。
      我昏昏沉沉地睡着,不知何时,听到了关门声,外面的天仍的灰蒙蒙的,雨水淅淅沥沥地下着。
      安朵儿出门了,学校已经开始正式上课,她也开始了正常的上下班。
      我躺在床上,睁开眼,盯着空白的天花板,脑袋也一片空白。
      坐起身,打开窗,让秋雨的冰凉提醒着我还活着,不管是替子晗还是为我自己,至少还活着,这样就很好,不是吗?
      又一阵秋风吹来,我揉着被雨水打湿的眼眶,忽然停住了动作,视线被远处一抹诡丽的美艳的触及人心的蓝色震慑了心神。
      红伞下的林一杉如沾湿了翅膀的蓝色蝴蝶,在瑟瑟的秋风中柔软地艰难前行,仿若再一阵轻风便能将她吹散,消失于无形,她却目光坚定的看着前方继续前行,毫无畏惧。
      这样柔弱却倔强的女子让我想起了中森明菜,那个总是柔软的脆弱的美艳,眼中有着倔强的坚韧的不愿接受世人怜惜的优雅与温情的温柔女子。
      记得第一次知道中森明菜是看到了一张她的海报,上面的她眼含泪光,灯光从侧面打下来,她的柔软,脆弱,无助让我感到震惊,心中阵阵的疼痛,而此刻风中柔软的身影也如同中森明菜一样将内心的隐忍无助又倔强不屈服的绝美体现到了极致。
      现在想来,她们的确有太多的相似之处,有人说过,
      “美人太过绝美,命运总是太坎坷!”
      不知道这句话是否也会在她的身上应验。
      子晗你看到了吗?至少我还能再遇到她,亲眼看到她,与她交谈,甚至照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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