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碟蓝苍白了我的人生》自己如我

13、十三

　　十三
　　秦雨柔住的地方很破旧，四周边都是在建的工地，因为季节停工了，到处残垣断壁，路也极不宽裕。
　　她对司机好言相说，司机才勉强同意送我们到楼道门口。
　　下了车，我坚持要自己上楼，没有做出需要依靠她的动作。
　　我握着冰凉的扶手，缓慢地爬着污迹斑驳的水泥台阶，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
　　刚上了两个台阶，停下脚步，回头，后面那栋旧楼漆黑一片，已无人居住了。
　　秦雨柔很有耐心地走在前面领路，到了门口时，加快了步伐开了门跑进去，又折回来接我。
　　她的家并不算杂乱，但落有许多灰尘，仿佛许久不曾有人居住过一般。
　　她引着我进入卧室，杂乱无章，书，资料，文稿散落再各处。
　　床上却很整洁，没有任何杂物堆积，显然只有卧室才是她主要的活动区域。
　　她连忙找出拖鞋为我换上，转身整理了桌上的资料书稿，利落地收拾着。
　　屋子里凉气四窜，旧式空调费力地“嗡嗡”作响，但显然作用不大。
　　我环顾着四周，有些不知所措，她上前学着Lee的样子，扶我坐在床上，又慌张地跑出去倒了杯水回来。
　　车里很冷，坐了一路，又独自爬了楼梯，身体已经疲累到了极限了，我自顾拖了外套睡下了。
　　“你~~饿吗？”
　　她打破寂静，听得出她有些紧张。
　　我吃过饭了并不饿，而且此刻我只想睡觉，便闭上眼睛，摇头回应。
　　她也没有再说话了，关了灯躺下。
　　我有些惊讶，也是，这里好像只有一张床可以睡觉。
　　她应该很累了，声音有些沙哑的问我会不会不舒服。
　　我不愿再与她添麻烦，便侧头睡去了。
　　果然，她很快睡着了。
　　黑暗中，她睡着的样子很安静，希望在日后的相处中，她大多数时候都能是这样安静的样子，让我感到舒服。
　　虽然身体极度疲累但精神强撑着，我整夜未眠，与身体感到的凉意相比，我更无法接受与人同睡，尤其是和一个陌生的女人，尽管她给我的感觉像极了林一杉。
　　与Lee在一起的时候她为了照顾我的感受自己在旁边的地上打着地铺。
　　她说她喜欢睡着地上，能照得到月光，也能照得到日光。
　　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晚上，我彻夜未眠，旁边睡着一个像极了林一杉的女人，黑暗中尤其像，我甚至又想去抚摸她的冲动，却在几分钟之后不敢再看她。
　　直到天亮，她终于起床了，我才陷入沉睡。
　　白天，她开始变得很忙碌，收拾东西，打扫卫生，出门采购，认真做饭，但大多数时间里她仍是很安静的，极有耐心的，让我能有足够的睡眠。
　　等到我醒来她为我端来饭菜，她的厨艺并不好，甚至不如安朵儿，想来她是不常做饭。
　　吃过饭，我继续睡着，醒来看到她坐在电脑前打字，长发凌乱的散在纤瘦的腰肢上，阳光照着她的侧脸，她入神地盯着电脑屏幕。
　　她安静认真的样子，让我感到安心，不觉嘴角上扬。
　　晚上依然寒冷，我试着想靠近她，习惯她，主动向她请求拥抱。
　　她有些惊讶，还是侧身抱了过来，小心翼翼的。
　　她的身体很柔软，让人想用力抱紧，聊以慰藉。
　　她终于发现了我的浑身冰凉，为我装了热水袋，用身体紧贴着为我取暖。
　　我习惯了冰冷，但这种温暖却是人生第一次，她真的是个善良的人。
　　黑暗中，我们轻声交谈着，她温暖的怀抱让我不知不觉睡去。
　　睡梦中，我梦到了很多人，很多场景，梦到她们对我笑的画面，转而与我挥手告别，我想大喊，想要抓住她们，可惊醒后发现身旁的秦雨柔紧紧抱着我。
　　秦雨柔是个沉静安然的女子，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情调，喜欢阳光，喜欢发呆，也喜欢倾听。
　　Lee说过如果愿意，我可以向她说出我的故事，所以自从见到她的第一免，我便知道Lee的用意，她不止与林一杉有几分相似，也是Lee用来记录故事的人。
　　Lee曾想林一杉说过要做些事来记录遇到的人和事。
　　我没有抗拒的意思，但却不知道我苍白的一生有什么是值得被记录的。
　　细想下来，我真的发现现在的记忆力越来越差了，好多事都记不得了，不好的自是不愿再提及，那些好的回忆试着努力想起，还好并不多，可以慢慢回忆。
　　我努力想着，大多只记得当时的内心感受，我忽然发现我是个极其自私的人，从来没有真正的为别人考虑过，甚至从未认真感受过这个世界。
　　秦雨柔总是很有耐心的聆听，极少提问，认真记录着我说的话。
　　午后，阳光好的时候，我会与她一起坐在阳台晒太阳，试着感受被这个世界美好的对待，尽管背景并不十分优美，无花无树的满目疮痍，但仍让我那颗沉寂的心有着丝丝美妙的荡漾，当然这些都是秦雨柔的功劳。
　　这里已经不适合居住了，显然是秦雨柔对这里有着特殊的留恋。
　　她时常对着墙上那顶褪色的帽子发呆，看得出她在思念着帽子的主人。
　　不知道她心里藏着一个怎样的人，但只要想着能被她这样温柔的人深爱，应是件极美好的事。
　　那天，她去探望生病的老师，回来后便精神恍惚。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向来不善于言语交流的我只能安静的陪伴。
　　第二天，她要出门，我有些担心，看着她走出小区，站在阳台上一直等着，等了好久，阳光并不好，即使我明白这样等待毫无意义，但我仍倔强的不愿回房。
　　风有些凉了，我在衣柜里照到了件黑色外套穿上，款式宽松，不像秦雨柔的衣服。
　　终于，秦雨柔出现在视线范围之内，她仓皇地跑着，不断擦去泪水。
　　我担心极了，她冲进家门，扑到了我的怀里，哭得极伤心。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紧紧得抱着她。
　　她哭得样子真让人心疼，也让我心生羡慕。
　　这辈子，我似乎从未这样为一个人嚎啕大哭过，这种感觉真好，心疼却充满力量。
　　人似乎真的要为某一个人真正难过到嚎啕大哭才能证明真的爱过。
　　我努力想办法安慰说着不擅长的冷笑话，她很给面子的笑了，她也是个惯于隐忍的人，只允许自己难过一下子。
　　她紧紧地抱住我，我们都是只需要一个怀抱便能够抵抗心中孤独的人。
　　可是，她就这样出现了，那顶帽子的主人，衣着前卫，神情冷傲，像极了一个失控的孩子，睁大了双眼怒视着我们。
　　虽然不可置信她便是秦雨柔的爱人，但她的眼神愤怒的如同被被人触碰了猎物的野兽。
　　我知道自己不足以与她年轻健康的身体抗衡，但我仍想保护秦雨柔。
　　对方像极了随时要爆发的小野兽，不顾所有，一心想要泄愤。
　　秦雨柔保护我的动作彻底激怒了她，她发了疯的砸着屋里的东西，我护住秦雨柔，避免溅起的水杯碎片伤到她。
　　这个动作又激怒了她，她将墙上那顶帽子用力踩在脚下，帽子上的装饰被踩坏了，碎片飞起，我看到了她眼中的忧伤，她是爱秦雨柔的，甚至比秦雨柔更加热烈，她只是年轻，太过轻狂，表达方式也太过极端，让秦雨柔无法接受。
　　这或许是她们彼此深爱却没有在一起的原因。
　　终于，她发泄完了，丢下了狠话，逃离了，她连逃离的样子都像极了孩子。
　　秦雨柔失去了所有的重心，瘫坐在椅子上，低声说着，
　　“算了，算了。”
　　我知道，她在对我说，也在对自己说。
　　可真的就这样算了吗？
　　那个你念念不忘，撕心裂肺痛哭过的人，真的就这样说算就算了吗？
　　我没有立场劝慰，甚至没连感同身受都做不到。
　　秦雨柔终于决定搬离那间充满回忆的房子了，她等到了她的答案，或者只是在等自己下定决心。
　　秦雨柔说，
　　“她喜欢你时，你的方方面面都是好的，她不喜欢你时，你的好与不好都是负担。”
　　“可她喜欢你。”
　　“可她不需要我。”
　　我们搬离到了Lee准备的地方，一间简单的单身公寓。
　　一进门，我便感到满满的熟悉。
　　我知道，那里就是林一杉之前住过的地方，与我开始认为的地方有所不同，可是，又有什么不同呢？
　　世界上所有孤独的地方都是一样的，孤独的马路，孤独的车辆，孤独的路灯，照着孤独的男男女女，他们总是很忙碌，紧张，为琐事烦忧，表现得煞有介事，又懂事的互不打扰。
　　秦雨柔收拾着简单的衣物，这里干净整洁，设备齐全，仿佛林一杉只是刚刚出门，随时会再开门进入一般，这种感觉真好，让我顿时增添了几分亲切和活力，连同回忆也变得鲜活。
　　关于林一杉的一切如电影画面般一帧一帧在脑海中闪过。
　　我坐在正午明媚的暖阳中，感受着她最后时刻的温柔。
　　她唯美的身影，并不多见的笑容，时常发着呆的样子，偶尔一两句的玩笑，都让我情不自禁的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