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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 ...

  •   十
      一周后的清晨,冰冷的铁门被打开了,我被告知可以离开了。
      我撑着硬冷的墙壁艰难起身,踉跄着走出阴暗的房间,明亮的日光刺痛我的双眼。
      我努力的睁开眼睛,感受阳光照射带来的温暖。
      回到阁楼,阿春娘煮了水让我泡澡,祛除寒气,也祛除晦气。
      浸泡在热水里,身上的舒适让我困意缱绻。
      阿春送来了热粥,她长发披肩的背影让我想起了三年前初来时的情景。
      那时的她还是个天真活泼的孩童,现在她的个子高了,头发长了,漂亮了,也更懂事乖巧了,只是少了份懵懂无知的可爱。
      我收了宠物店,药品和针剂都被没收了,基本也没剩下什么了。
      没有了宠物店,我找了些杂工,大多是帮忙性质的,为蛋糕店打扫卫生,可以得到免费的面包,阿春很喜欢吃,她依旧爱笑,让我感到温暖。
      为奶茶店调试新品,为菜贩送菜到饭店,可以得到新鲜的时令蔬菜,拿回家给家里加菜。
      小镇终也没有多少工作可以提供给我,尤其是旅游淡季。
      我并没有感到无措,这样正合我意。
      晚上回到家我给阿春补习功课,她过了年就要考初中了。
      其实名校毕业的我,虽然没有教师资格证书,但是可以在学校找份教学的工作,要知道偏远闭塞的山中小镇很是缺乏教师的。
      阿春娘也曾多次建议,都被我婉然拒绝了。
      我不想与世人再有过多牵扯,不想在离开的时候被世事牵绊,老师的责任太过重大,我是无法发让人感到温暖的人,更无法为人带来光明的。
      我每日拖着疲惫的身体做着琐碎的事,只为了夜晚能平静得入睡。
      我以为时光就这样平静的度过,直到我的生命终结。
      可是上天怎么会让如愿呢!
      天真是我从幼年就该丢掉的负累。
      那天我提着新鲜的蔬菜回到家,走进厨房时,阿春娘目光有些闪烁,望向阁楼,欲言又止。
      阿春放学回来问道,
      “阿妈,屋子里的男人是谁啊?客人吗?”
      我顺着方向看去,一个年近五十的男人,西装革履,神色温和,起身对着我,态度谦和,是陈叔,家里的老司机,以前常接送我上学。
      陈叔走来,点头示意,叫了声,
      “小姐!”
      目光转向楼上,他还是那样不善言辞。
      我漠然的看向通往阁楼的楼梯,这次我不想逃避了,在阿春娘和阿春不解和担忧的目光里缓慢踏上楼梯。
      她站在窗前,橙红的夕阳照着她纤瘦的身影,及腰的长直发烫成了卷发,如海藻般蓬松的洒落在身上,她回眸一笑万种风情,记忆中纯然的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
      徐苒苒,岁月在她脸上未留下太多的痕迹,她依然明艳动人,只是无论她保持多么好的容颜,同样的一张脸在我心中早已苍老,悲凉的苍老。
      她抱着我,没有说话,身上高级香水的味道有甜甜的气息,让我感到疏离。
      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她了,有十年了吧!
      记得三年前,我离开扬城之前,她去找我,我闭门不见,她在门口苦苦哀求着我回家,去见那个男人最后一面。
      他在弥留之际想要享受一家团聚的天伦之乐,更可笑的是她竟然为了他的自私再次狠心的伤害我。
      我就那样站着,被她抱在怀里,没有反应,没有回应,看着夕阳一点点转移,暗淡。
      我趔趄着扶住窗框,长时间的站立腿已变得麻木。
      徐苒苒扶着我坐下,她坐在我身旁紧紧依偎着我。
      她柔软的身体,温暖的怀抱曾是我梦寐以求的,现在就趴在我的身上,毫无抗拒的展现在我面前,可以任我肆意放纵,可是我竟连抬起手指碰触她脸庞洒落的长发的欲望都没有。
      阿春上楼送来了热茶,看到倚在我身上的徐苒苒有些惊讶。
      我向她做嘘声的动作,她已经睡着了,睡得很沉,厚重的粉底下是掩饰不住的疲倦。
      性格温和的她要独自一人撑起整个公司,照顾幼子,辛苦可想而知。
      阿春放下了茶便下了楼。
      熟睡的徐苒苒白皙的脸庞,消瘦脆弱,引人疼惜,这样的女人值得更好的人来悉心呵护,显然我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她当年的选择并没有错,我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
      房间明显被打扫整理过的样子,被子和散落的衣服都被叠的整整齐齐,混乱的桌子也井井有条,脑海中记得她是努力想要成为贤妻良母的,自她嫁入那栋房子里我便再也没有踏入过,不知它是否还是原来的样子,想来被她照顾得很好,但是在我心中早已物是人非了,她所获得贤妻良母的悠闲生活是以背叛我全部的爱作为代价换得的。
      无论有多么身不由己,痛苦煎熬,但伤害了就是伤害了,她背叛了我们的爱情,以我最不能接受的方式。
      她离开我,又出现我的生活。
      她从未想过我的感受,没问过我一句,甚至连结婚的消息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现在她失去了丈夫,独自支撑经历辛苦,忍受孤独,都是她应该受到的困苦,想到她现在无所依靠了又来找我,让我愤怒不已。
      我急促的呼吸使得胸口起伏,她醒来,抚摸我冰凉的手指,顺着摸到我的脸颊,柔软的双唇凑近我的脖子,对着耳畔轻呼出热气,浅浅的轻吻着。
      她迷离的眼让我想起她和那个男人交好时妩媚妖娆的样子,让我厌恶至极。
      我起身推开她,走向窗边,天已漆黑,明月当空,繁星闪亮,冷风袭面而来,我大口呼吸着寒气,平复心情。
      “欢欢,我~~”
      “闭嘴,不要叫那个名字,我叫柳心言。”
      她身体向后微微颤抖,想来是吃惊于我过激的反应。
      柳承欢,母亲曾是想让我承欢膝下的,在我少不更事时,母亲离我而去,那个号称我父亲的男人,印象中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徐苒苒嫁进家门更是激发了我们多年的积怨。
      他临死前我都没去见他最后一面,我是怨,是恨,怨恨这尘世间的束缚,怨恨命运弄人,怨恨这一切发生在我身上的不公平。
      可是现在,我不怨了,也不恨了,我又能怨恨谁呢?只怨造化弄人,怨这一世求得太过纯粹。
      “跟我回去吧,你身子弱,经不住这里的潮湿。”
      “你走吧,以后也别再来了,放心,离开人世之前我会去见你最后一面的。”
      徐苒苒走了,没有过多强求,她对我向来温顺,一贯如此、
      我知道拘留所的事是她解决的,从而暴露了行踪。
      我没有再想逃离,真的没有力气了,身体状况也不容许了。
      阴冷潮湿的拘留所让我早已寒气入骨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现在连久站都做不到了。
      我扶着桌子坐下,看到了桌脚的袋子,打开看到一个信封,剩下的是一捆捆现金,二十万。
      原来她来时便知道结果。
      信件未拆封,上面写着我的名字。
      打开信,是安朵儿寄来的,我离开后她只身去了荷兰,信封里一张明信片,照片是有着巨大风车的钟楼,背景是个安宁的小镇,那里阳光明媚,风景优美。
      她已找到了向往的地方,明信片后面写着:
      “我需要努力多久才能让你记得我,
      我要努力多久才能将你忘记。”
      与明信片一同寄来的还有一份报纸,云子枫重病离世幼女成为云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的新闻占了头版的整面报道,
      在外人看来云子枫只是死于心脏重病,但我知道她的确是死于心病,一场很重的无法被治愈的心病。
      人生就是这样,有来路必有去路,因果循环,从始至终皆由不得任何人的意愿。
      她沉浸在林一杉的去路,无法自拔。
      而我的来路清晰,去路已绝。
      又是连绵的几场冬雨,我躺在床上不愿再动弹,身上的剧痛也变得更加敏感,再也忍受不住一丝寒凉的侵袭。
      阳光从窗户上透进来,落在脸上,我张开眼从这光亮中得到了些许力量,撑着坐起,走到窗口,推开玻璃窗想让更多的感受到阳光照射带来的温暖。
      我似乎对雨过天晴后的阳光期望太高了,窗外寒湿的空气扑得我满脸满身,望着远山仍是水雾氤氲,我有些怀念家乡的大雪。
      强忍着吸了两口凉气,终难忍风中的湿冷,将窗户关上,回头看着这间小屋,心口涌起满满的孤独感。
      我从不认为自己孤独,可它却陪伴了我仅有生命的大部分时间,如同一朵沉静的花,根深蒂固,不做声响的绽放,花期无限延长。
      我想我该回去了,离开这个小镇,我破败的人生不该再打扰这里的安宁了。
      我曾下过决心不会再花他的钱,但现在的我已无力再多计较什么了。
      我从袋子里拿出一些钱大部分留给了阿春娘,她会在知道我离开后发现,我离开的方式如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决绝且懦弱。
      但与之前不同,这次的我有了目的,而且目标明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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