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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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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湛境,彩云往还,花雨接空,香霭游岚。
这里是哪儿?
亭亭踩着软绵绵的云朵,眼前云雾缥缈,叫人看不清楚。
渐渐云雾散开,但见得观音菩萨头戴宝冠,身披天衣,手持净瓶,瓶里插着一枝扫开云雾的垂杨柳,神态庄严,正立在自己的面前。
亭亭即刻跪拜:“拜见观音菩萨。”
“免礼。”
“你本是我南海的一株莲,今天帝罚你去凡间,你可有怨?”
“亭亭不敢。”
观音道:“祸兮福兮,安辨祸福?你去凡间一趟,也好。”说罢,手中拿起杨柳枝,洒向亭亭滴下三滴甘露。
云雾渐起,亭亭的眼前又是一片迷茫……
亭亭睁开了双眼,南易仍然守在身旁。
“怎么了?”南易见亭亭目光空洞,不由问道。
“我看见了观音菩萨……”
南易摸了摸她的头:“也许,观音菩萨在托梦给你。”
亭亭喃喃自语:“是吗……”
福兮?祸兮?
南易带着亭亭前往神灵台时,慕之风也跟着前去。
而玄机仙子已等候多时。
南易道:“此番她下凡间,全是因我之故。望玄机仙子施法,我将一同与她前去。”
“这……”
“不要!”亭亭望向南易,“你不要去。你在上方宫里等我,可好?”
他凝视着她,不语。
慕之风上前,说道:“玄机,你看哈,这个南易上神之所以想一同前往,不过是放心不下亭亭。所以,何不好好安排一下,让我们家亭亭少受点苦?”
玄机仙子道:“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也罢,既然上神求情,那我就成全你这个莲花精了。”
南易看着亭亭朝自己微笑,然后在自己的眼前跳下了神灵台。
一瞬间———
南易跳下神灵台,然后紧紧握着她的手。
四目相交。
我说过,绝不会让你一个人。
“这……”玄机仙子大惊,即刻施法。
她上次见一个小小的莲花精擅跳神灵台,自然可以不必理会,终究不是自己的过错。可这次南易上神擅跳神灵台,若出了什么意外,那可担待不起。
毕竟南易上神可是天庭的顶梁柱。
她作为玄机仙子,职责就是得让投胎去凡尘的人尝遍人间七苦。
若是少一苦,该少哪一苦呢?
这可得好好想想……
瑾朝庆历二十一年冬。
帝都被厚厚的冰雪覆盖,整座都城已成为银装素裹的世界,天也冷的很。而街道上仍有不停铲雪的人。
彼时,我不过十二岁,正是贪玩的年纪。
好吧,我承认,其实我一直都很贪玩。
我走在大街上,紧了紧身上的白狐裘,还是冻得直哆嗦,就赶紧拉了丫鬟玉蝶的手,奔向帝都第一酒楼,要了临窗的位置坐下。
“小姐,咱们今日可得早些回府,要是被老爷和夫人发现我又带您私自出来,我可就惨了啊!”
我看着玉蝶皱巴巴的眉头,心下不以为意。毕竟我好不容易偷偷溜出府,就是为了一睹时人所称颂的玉面将军南易的风采,怎么可能会早早回府?
不过我还是不忍心看玉蝶忧心忡忡的模样,顺手捻了一块绿豆糕塞进了她的口中。
“好玉蝶,别担心,凡事有我呢。听闻今日玉面将军凯旋而归,你难道不想看看吗?”
我眨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一脸期待的望向玉蝶。
我知道玉蝶最受不了我这招,屡试不爽。这不,果然她就缴械投降,乖乖的和我一起等军队进城。
不多时,街道上的积雪已被铲尽大半。忽然间就听见有马蹄声,先是隐隐约约,继而愈来愈响。挤在街道两侧的人也越来越多,各处酒楼临窗的地方也是聚满了人群。
“驾——”
随着这一声长啸,数万军队人马有序进入了帝都,疾而不乱。
有一人快马加鞭,急急越过大队人马,进了皇宫报信。
瑾朝自开国以来,历代帝王皆重文轻武,故如今朝中将领多老弱,可用之人寥寥无几。
而今大瑾朝又出现了一个南易,终于在开国多年以后再次打败匈奴。
据闻,如今的玉面将军南易是开国元勋南易将军的族人。
路两旁围观的百姓见到凯旋而归的将士,无不欢呼雀跃,激动不已。
尤其是见到传言中的玉面将军。
我知道,军队为首的那一人,一定是他————南易。
他身着白色的战袍,戴银色的头盔,骑着一匹浑身如雪的白马,面色清冷,不怒而威。仿若天上仙人,踏月而来。周围的一切,都因为他而失了颜色。
帝都满城的繁华,都只是,陪衬他的背景。
我从未想到世上竟还有这般惊艳卓绝的人物!有这样一副好皮囊,难怪人们称他为“玉面将军”,不似武夫,却像是一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
后来玉蝶告诉我,我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南易,寸秒不离。
平生第一次,我倏地红了脸。
我没有想到,自偷见南易一面后,很快我又会见到他。
那日,我瞧着府中园子里红梅开的正盛,一时心血来潮,支开了身边的丫鬟嬷嬷,穿了大红绸缎连帽披风,冒着雪去赏梅。
落雪纷纷,红梅簇簇,细嗅之下还有幽幽淡淡的梅香。我暗笑这等美景都因世人躲雪而辜负了,只有我不曾负。
我正得意着,脚下一个趔趄,就摔在雪地里,甚是疼痛。然后忽地想起几日前是我命下人不许扫去这园子里的雪水的,就为了赏梅时更有意境。
这下好了,反而害了自己。
正自懊恼着,就听见背后传来低沉的声音。
“你没事吧?”
我伏坐在雪地上,撩起被雪水浸湿的披风,艰难的转过身子。
“是你!”
竟然是玉面将军南易!
他怎么会在府里?!
呀!我竟然在他面前出丑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
他清冷的眸子忽地闪着奇异的光泽,转瞬即逝。许是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脸色不停的变换,嘴角挑起一丝微笑。
“原来是你。”
我愣愣的望着他,“你认识我?”
“你的目光那么灼人,想叫我不记住你都难。”
我仍然愣愣的望着他,“嗯?”
他笑:“帝都第一酒楼。”
我刷地红了脸。
那天他竟然看见我盯着他望了?!
还望了许久!
他向我伸出了一只手。“再不站起来,衣裳可就全湿了。”
我红着脸,不敢再看他,踉踉跄跄地扶着一棵红梅树站了起来。正欲离开,起步时脚一疼又要摔下雪地。
他忽然走近,扶住了我。我还听见他低笑了一声。
最后不得已之下,我只好扶着他的一只臂膀,颤颤巍巍的走着。
良久,一路无言。
我忍不住想要打破这沉闷,抬头望了他一眼,他还是穿了一件雪白的衣袍,身披白裘,玉带束发。雪落在他身上,仿佛与他融为一体。
“那个,呃……当时有那么多人都在看你,又不止我一个,你怎么就记住我啦?”
我说完,赶紧又低下了头,不敢望他。
“大抵这就是……”
“嗯?是什么?”
“没什么。”
我嘁了一声,最讨厌说话欲言又止,说一半留一半的人了。
就像……就像宫里面的那些人。
出了梅园,正巧碰见府中周管事。周管事目光奇怪的望了一眼我们二人,转而又恭敬起来。
“见过南将军,见过小姐。南将军,丞相大人已在书房等您了。”
“好,我这就过去。不过严小姐赏梅时崴了脚,腿脚不便,还是烦你传个丫鬟过来服侍为好。”
“是,将军放心,这是奴才应做的事。”
待玉蝶来了扶着我回房时,南易才匆匆向我告辞去了父亲的书房。
自然,今日发生的事也全都传入了母亲的耳朵里。
我仍然记得母亲大人语重心长又颇为无奈的说:“静者,安静娴雅,亭者,人所安定也。当年你父亲为你取名静亭,就是希望你能够恬静端庄,而你却偏偏……”
于是乎任我撒娇耍赖都没有用,最后还是被罚禁足至开春,并且将《女戒》抄十遍!
呜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