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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四 ...

  •   四
      “1989年 3月9日 星期四 多云
      窗外春光明媚,坐看云卷云舒,湛蓝的天让我感到心情舒畅,为防止我身体再次不适,母亲向学校请了几天的假,她这两天的心情很好。父亲忙着新厂的建设,母亲也负责新建百货公司的进度,我除了晚上几乎整天都见不到他们,刘嫂成了我惟一可以说话的人。
      听刘嫂说是一个女孩将我背回来的,我知道是她。
      这两天,耳边不断回荡着她的声音,每每想起心里总是暖暖的,不觉露出笑容。
      刘嫂端来乌鸡汤时看到我自顾的傻笑问及我是否有什么高兴的事,我连连摇着头,却仍止不住的嘴角上扬,我也感觉到了近来我似乎真的开心的很容易。
      我想问及关于乐一的事情,但却没有明说,只问了这里姓景的多吗?
      我知道在这里梁和古是大姓,其他的姓氏也有,但姓景的是没有听说过的。
      刘嫂思索了片刻还恍然点头,我便听到了关于乐一父母的事情,这里姓景的只有一家,早些年上山下乡时,有知青落地为户,其中就有一个姓景的,之后生了一个女儿,女孩便是乐一。之后恢复高考,乐一的父亲参加了高考,去上了大学,不过还算有良心,大学毕业后又回来了,好像做了关于地质的什么研究,整天往山上跑,前几年上山,遇到山体滑坡,夫妻俩一起遇难了,留下了乐一一个人靠政府的救济生活。
      我听着刘嫂对乐一命的感叹脑子里出现她在山间独自一人的背影,她那天脸上沉着的背后藏着旁人无法理解的孤独。”

      我没有住在学校宿舍,而是在附近租了间地下室。
      所谓地下室,十平,一张床,一张桌子,有半扇小窗,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地下,光可以透进来,即使很好的天气,阳光也不会直射进来,我很满意。
      除了上课我几乎都呆在那里。
      现实世界的贫瘠让我想象力变得无比丰富,无论早晚,睡着或醒来脑海中总是不断出现一些片段,人物对话,连续不断,剧情连贯,有人物,有情节,清晰且真实,折磨地我苦不堪言。
      逐渐变得上课,吃饭,走路随时随地陷入某些想象中的画面,随着人物的情绪起伏。
      终于,我下定了决心,要将它们记录下来。
      或许是受了那本日记本的影响,我开始用笔将故事记录下来,也觉得只有用手写下的文字才有温度。
      我试过面对着明亮的电脑屏幕,冷硬的键盘上打不出一个字。
      我开始了写作的日子,那段时间整日沉浸在想象中的世界,无法自拔,如果不是很重要的课我几乎不会出门,就连吃饭也变得不再重要,我曾试过一周不出门,只靠几片饼干度过。
      若不是断电无法照明,我想我或许会昏倒在房里直至饿死而无人知晓。
      我出了门,在附近饭馆吃了最近以来惟一的一顿热饭。
      吃过饭回去时门口站着一个人,欧阳迪,我姑姑家的女儿,名义上的表姐。
      我知道以欧阳家在b市的势力,她能出现在这里一点也不奇怪。
      我窝在地下室里就是不愿与之前的人和事有任何联系,所以对于她的出现我自然是没有好脸色。
      我转身上了楼梯,她跑上来拉住我,嬉皮笑脸地笑着,
      “站住,你行啊!来b市了也不告诉我,太不够意思了。”
      我甩开她的手,她又用力揽住我的脖子。
      我用尽全力也没能挣脱,我们虽身高相仿,但她喜爱运动,身体素质极好,而我本就不爱动弹,又连日没有好好吃饭休息,身体极度的疲累,自然更不能与之抗力,而且她向来是不愿人反对的主,态度强硬,我便无奈放弃了反抗。
      “看到我了,可以回去交差了,快消失。”
      “好啊你言木希,就这态度~!”
      “别叫那个名字~!”
      我怒声喊道。
      她有些惊到,垂着脸,冷笑道,
      “是不叫言还是不叫木希啊?”
      我侧过脸不予与回答,气氛陷入僵局,我们沉默着喘着怒气。
      忽而,欧阳迪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好了,不逗你了,我好不容易都找来了,快请我进去坐坐。”
      我也累极了,不愿再这样僵持,转身开了门。
      进了门后将桌上写作的本子收了起来,便躺在床上闭上双眼。
      欧阳迪表面大大咧咧的不拘小节,其实心里细腻地很,我知道她是受了嘱托来探查我的生活的,但仍用行动表示了我的警惕与不配合。
      欧阳迪一进门便不断发出惊呼,
      “我天呐~!天啊~你就住这里啊?舅舅舅妈不是给你生活费吗?你怎么~~,要是舅妈知道了还不得心疼死啊!”
      我蒙住头,不予理睬。
      欧阳迪坐在床边,不再喧哗,自顾地笑了起来,笑声从小到大,没有停止的意思。
      我不喜欢笑,也不喜欢听到别人笑,烦躁地掀开被子,看到她抬头望着等痴痴地发笑,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丫头,姐姐要告诉你件事。”
      看着她脸上少有的羞涩,我冷眼揶揄道,
      “怎么了?思春了!”
      她收了收笑容,没有生气,脸上露出更加羞涩的笑容,对着我点了点头。
      我又冷笑了声,
      “呵~那个男人瞎了眼会看上你这个男人婆啊?”
      她终于停止了令人发冷的羞涩的笑容,我准备好被她冷言暴击,但她没有,她眼睛望着前方,淡淡地说道,
      “不是没有男人看上我,我看不上他们,所以~~~”
      她回头看我,目光透着坚定,轻轻说道,
      “我爱上了一个女生!”
      她又扬起了更加羞涩的笑容,带着喜悦,这次我没有觉得这样的笑容出现在她脸上显得有多么格格不入,她认真的样子是我从未见过的,由心而发的幸福也是我从未见过的。
      我冷笑了两声,丢了句,
      “神经~!”
      欧阳迪拉着我,神情严肃,
      “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她是认真的,从第一句我便知道了,这种认真刺伤了我的某根神经,我用力甩开她的手,反问道,
      “那又怎么样?你们会在一起吗?”
      欧阳迪急切地点头,
      “会的,我们已经在一起了,而且会一直在一起。”
      “一直?多久?一辈子吗?”
      我故意将话说得轻蔑。
      她似乎被问到了从未想过的问题,低头沉思。
      我继续说道,
      “欧阳家就你一个女儿,你父母会同意吗?这个社会会接受吗?”
      她沉默不语,片刻,发出低语,
      “会!”
      “怎么可能,以你爸爸的古板他~~~”
      “我是说~~~”
      她打断了我的话,抬头望着我,目光坚定,
      “我是说,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的,不管别人同不同意,接不接受。”
      我没有再说什么了,此刻的欧阳迪让我不愿再说出任何伤害的话。
      我的视线落到了那本日记本上,我已经很久不曾再翻开它了,不知后面的故事将如何发展。
      她是否也有如欧阳迪这般的勇气呢?

      “1989年 4月21日 星期五 晴
      最近我都处于紧张的复习中,极少有时间可以写日记,但是今天我还是放下了功课,想写些什么。
      自从上次她把我背回家后,我又很长时间没有再见到她,我常在可见有意无意地寻找,在秋千,操场,楼道间,每个教室来回寻找,却再也找不见她。
      我知道她叫什么,也知道她与我同一所学校,但除此之外,我对她一无所知。
      我没有再向任何人打听她,她似乎成了我心底的秘密,如一朵鲜绿的嫩芽,需要小心翼翼地呵护,经不起任何的风吹雨打。
      今天,我再次见到她了,在放学的路上。
      我三模成绩出来了,成绩不是很理想,我沉浸在烦恼中,太阳很大,照得人头晕脑胀,我走在路上烦恼的踢着路上的石子,不太想回家。
      虽然父母表面上从未给过我太大的压力,但我仍不想让他们感到失望,我蹲在路边不愿回家,忽然她就出现在我面前,替我挡住了阳光,我抬头,在逆光中看到了那个高瘦的身影。
      她看着我,仍面无表情,淡淡的问了句,
      “不舒服吗?”
      我顿时心情畅快,展开了笑容,对她摇了摇头,又想到自己每次遇到她都是极不佳的状态,脸红着低下了头。
      她不再说话,转身离开。
      我起身跟上去,一路无语。
      她没有问我为什么跟着她,我也没有开口,我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我不知道她要去哪?也根本不在乎,她身上有种莫名的吸引力仍我想要跟随,欣喜且安心。
      路从宽阔变得细窄,又转过了几个弯,到了她的家,一个极简的院子,两间堂屋,一间厨房,都有些破旧,里面的家具也极其简单。
      她将书包放在院子里的矮桌上,进了厨房,我也跟着进去。
      她走向灶台,低头看火,煤球已燃烧殆尽,只留了两三个火眼微微发着红光,她放了新的煤球进去,动作娴熟。
      屋子里很热,我穿着棉布长裙,外面套着网状针织衫,有些出汗。
      她将外套退去挂在门口的绳子上,回头看了我一眼,我也将外面的针织衫退去,挂在了门口。
      她背对着我,衬衫的背后有些浸汗,透出贴身的背心。
      灶火冒着煤气,我被呛得咳嗽不止,第一次我知道了自己对煤气有如此强烈的反应,咳嗽得双眼朦胧,望着她清瘦的后背,我有些看呆了,不知为何,竟有想贴近上去的欲望。
      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想要真的去触摸,可一个声音的出现打断了我。
      “乐乐,回来了!快出来吃饭。”
      门口出现了一个女生,那个在操场上可以随意抱住乐一的女生,那个乐一会对她展开笑容的女生。
      她突然进来,看到了我举在半空中的手,愣住了。
      我急忙放下手,继续咳嗽着掩饰自己的心虚。
      她扬了扬嘴角,挤出刻意的笑,对着乐一说,‘快来吃饭,今天的红薯特别甜。’
      乐一洗了手出来,我也跟着出来,走到门口时,取下外套。
      外面桌子上还坐着一个女生,女孩胖胖的圆脸正啃着新春的粘玉米,看到乐一身后的我时有些惊讶,张着满嘴的玉米粒喊道,‘你是梁百万的女儿!你怎么会在这?’
      乐一没有回答,坐下来端起了桌上的红薯甜汤喝了起来,桌上除了甜汤还有两个炒菜,一个包子,一个馒头。
      之前的女生取了筷子出来,对着胖女生说道,‘你个憨货,谁让你吃的?’
      胖女孩有些委屈,‘那么多她吃的完吗?这不还有半个呢吗?’
      女生抢过胖女生手里的半截玉米放了在乐一的手旁。
      胖女孩咕囔着,‘吃再多也长不胖还不是浪费吗?’
      女生瞪了她一眼。
      胖女生立刻识趣地闭上了嘴巴,转而对着我乐一说‘乐一,她怎么会在这啊?梁百万的女儿啊!’
      她又重复了一次以表示惊讶,对于这个称谓我有些不舒服,生气地看向她,她更惊讶地看我,似乎这是件极正常的事,没有什么可以生气的。
      女生打破了尴尬说,‘你别误会,梁百万不是骂人的意思,我们这里有些个体户存款到了一万我们就叫万元户,你爸爸又建工厂又建百货大楼,我们不知道怎么称呼就跟着叫起了梁百万,你不要介意,还有我叫古天琪,她叫古静,我们都是和乐乐一起长大的。’
      ‘乐乐?’我看向乐一,她正埋头吃饭,古静咽了咽口水,表情有些担忧地望向我又看了看天琪,天琪正对着乐一没有看我,不过已感觉出脸上有些不悦。
      古静低声指着天琪说‘这里只有她能叫乐一乐乐,我们都不许,所以你还是叫她乐一吧!’
      我像个犯了错的孩子,紧张地低下头。
      天琪说火快灭了要回家给她夹块煤球,乐一阻止她,问她有没有吃饭,天琪笑着摇头。
      乐一说‘坐下来一起吃吧。’
      天琪说‘我不饿,你先吃吧。’
      乐一停止了吃饭的动作,抬头看着她。
      天琪展开了更大的笑容,对她宠溺地笑着点点头,‘好,我吃。’
      说着开心地走去厨房拿了筷子,坐在乐一的旁边,用手背将乐一额头上的汗水擦去,拿起馒头夹着菜吃起来。
      古静拿起乐一手边的半截玉米棒问我吃吗?我摇了摇头,告辞离开。
      古静没有再勉强,走到门口时,她高声问我叫什么。
      我回头,天琪也正看着我,我挤出了微笑说,‘我叫梁辰。’
      乐一一直没有回头,我转身离开。
      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情不似之前那般沉闷,但始终也高兴不起来,有种莫名的失落,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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