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侧妃日常》鳞漫

26、番外（三）第二十五个秋

　　二十五年有多长呢？
　　长到她以榕烨的身份站在文臣之首的位置，长到足以她看着雪团子成长为翩翩少年郎，长到圣贤宽厚的君主退位，又一位明君成为她效忠的王。
　　“军师留步。”
　　这日散朝，曦宸孤鸣发话道。
　　“是。”
　　君臣两人倒也不见外，直入主题。
　　“父王与母后走之前可有让军师带话给孤王？”
　　“老师留给了菲一样东西，说若是王上问起，便让菲转交给您。”
　　“母后还真是……哈，越发的顽皮了。”
　　“老师一向幽默风趣。”
　　榕烨的下属送来了一个木盒子，她把盒子交给曦宸孤鸣，曦宸孤鸣打开盒子一开，里面是一本书。
　　《他》
　　书封很眼熟，母后以前经常拿出来书写，一脸神神秘秘的看着自己，眼含笑意。
　　曦宸孤鸣是很懂事听话的儿子，万俟辞没有要给他看的意思，曦宸孤鸣也不会主动去问。
　　[我曾梦见一个很可爱，很可爱的雪团子]
　　[说起来很奇妙，那时我还在战场上。苍越赶来时，我已陷入了昏迷。梦中，一个雪团子钻进了我的怀里，我抱着他，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我们是不是早就相识？]
　　[不然谈何而来这血脉相连的悸动？]
　　[他一蹦一蹦的跳，我在后面跟着，突然很想逗逗他。]
　　[“你慢点，我走不动了。”我如是说道。]
　　[他真的停了下来，真是善解人意的宝贝，但是不是太实诚了点，太容易相信我了？]
　　[就像一颗真正的小雪球一样，他滚到我的脚边，抖了抖雪白的绒毛。]
　　[哎呀！他的头顶冒出了一对小耳朵！]
　　[原来不是雪团子，是一个兔宝宝。]
　　[兔宝宝领着我走出这片雪原，他有一双圆溜溜的蓝眼睛，用毛茸茸的雪白兔耳朵领着我走在开满白色太阳花的路上。]
　　[“我们还能见面吗？”临到离别的时候，我问他。]
　　[他很认真的点点头，毛绒绒的小身子几乎要仰过去，我们拉钩约定下一次见面。]
　　[我醒来后，苍越告诉我，我有了他的孩子。]
　　见曦宸孤鸣看的出神榕烨也没打扰他，悄无声息的退下。在走出宫门的那一刻，她回头望着王座上的新王，露出了一个由衷的笑容。
　　恩师的儿子与恩师一样，都是很好的人。曦宸孤鸣即位之后，她也成为了新王的班底，曦宸孤鸣对她尊敬有加，还让她接替了大哥的位置。
　　榕烨从他的眉眼之中依稀能看见苍越孤鸣的影子，还有继承自万俟辞的智慧与从容，父子二人皆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她忽然想起了刚出仕时，被朝中保守派攻讦的事情。
　　不愿给恩师丢人，也不想服输，榕烨紧咬着牙根回击。她告诉自己想要为夜族翻案，这些都是避免不了的磨难，熬过去，就好了。
　　但吞下的委屈却在云端无意间的一句话中崩塌。
　　“他们这么针对你，是因为你是万俟家的女儿，万俟家的女儿样样胜过男子，他们能不怕吗？”
　　“万俟家的女儿？你和芙彩都是老师的族妹，可是我只是老师的记名学生啊……”
　　“有何差别啊？你既然拜了娘娘为师，就跟我们一样，都是万俟家的女儿。”
　　榕烨记得那时候的自己哭的很惨，把云端都给吓到了。万俟辞一改往日的严厉把她抱在怀里，跟她说你一直都做的很好，你的未来会越来越好。
　　然后，万俟辞带她去爬山、去策马，榕烨从来都不知道万俟辞的骑术如此老练。
　　“本宫会读书时就会骑马了，女子除了学问，还应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听她这么说，榕烨就想起万俟辞生产时揪着苍越孤鸣的小辫子骂的中气十足，苍越孤鸣眼睛都红了，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疼的。
　　还真是……身体很健康了。
　　她们一同打猎，万俟辞教她如何用弓箭，露宿野外如何保证自己的安全。她们一起爬上山顶，观看了一场日出，朝阳映照在万俟辞的脸上，她的眼睛熠熠发亮。榕烨看着眼前雄浑壮阔的景象，一时间豁然开朗。
　　有什么变了，又有什么没变。
　　万俟辞一句话都没有说，榕烨却感觉她说了很多。
　　自这以后，榕烨的身上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改变，她变得随和健谈，平易近人，能笑着反驳与她政见相反出言不逊的人。身上那种淡然自若的气质，已有了几分万俟辞的真传。
　　从外放的女官到如今权倾半朝的军师，她走了二十五年。
　　成为最好的自己，也算是不辜负万俟辞对她的期待。
　　[苍越说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只要是我们的孩子孤王都会爱他。果不其然，他出生后，苍越说我们只要他这一个孩子就好。]
　　[喜欢管别家闲事的人总是少不了，大概他们的眼睛一天到晚只会盯着家长里短，那些部落首领的夫人总说多子多福，孩子多了有个伴也好。]
　　[多个伴？分去原属于他的爱吗？]
　　[孩子不会觉得多个伴有多好，孩子只会觉得自己的父母不再那么喜欢自己了，他们更喜欢没出生的弟弟妹妹。]
　　[我们为人父母的，不要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孩子，多子多福是不错，但拥有这颗星辰对我而言此生足矣。]
　　[自己想生就是自己想生，拿孩子当什么理由？]
　　[我跟苍越躺在床上聊天说起这个事情，苍越也赞同。]
　　曦宸孤鸣将母亲的书带回了寝宫，从童年的趣事，到责任与抉择的心酸，再到岁月静好的守候他废寝忘食的读完，仿佛看到了一个孩子在父母爱的注视下成长。
　　[他长大了，已经到了可以从他的父亲手中接过苗疆的年纪。]
　　[苍越考虑了许久，问我：要不然孤王就退位吧？]
　　[苗疆的王，不老不死不退。但这个决定从苍越的口里说出来，实话说，我一定都不意外。]
　　[我说：好啊，你决定好了就去准备吧。]
　　[孩子大了，总该放手让他去飞了。]
　　[无论是成功或者是失败，都是他人生宝贵的一笔财富。内心富足的孩子不容易迷失，而我对他报以信心。]
　　[他登基那一天，我和苍越都没有出席。只有铁骕求衣宣读圣旨，以后的路，他要自己走了。]
　　[不过，他不会是一个人，苍越留下的班底会辅佐他的。]
　　[自古帝王者，称孤道寡。]
　　[我希望他成为能够担起责任的男子汉，但不要成为一个孤独的人。]
　　[这样很悲哀。]
　　[不过我相信他会成为最好的自己。]
　　[当他看到这里的时候，我可能已经踏上了行程。即使是大人，也是很想出去玩的。苍越打算先去拜访好友，然后陪我去游山玩水。]
　　[本来我走之前还有些担忧，但在看到他登基为王的那一刻，我忽然就放心了。时间过的好快啊，二十五年前，他还是我怀里的宝宝，现在已经成为了苗疆的王。]
　　[我为他感到自豪。]
　　[成为亲人是一场缘分，为人父母的过程中，我们教会了他如何成为一个更好的大人，他也教会了我们很多事情，以一个孩子的目光来看这个世界或许会得到出乎意料的收获……]
　　书页随着阅读渐渐变薄，直到曦宸孤鸣翻过封底的那一刻，他倏然一笑。少年苗王慢慢站起走到了宫门口眺望远方，那是他的父母离开的方向。无论他们去往何方，他们的心一直都与自己同在，因为他们是一家人。
　　清风拂来，吹动书页，两行不同的字迹饱含着同样的感情撰写在泛黄的纸张上。
　　[此书赠与吾之爱儿曦宸孤鸣，你是我们的星辰。]
　　[小兔，爹亲和娘亲永远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