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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仙君的噩梦 ...

  •   “师父,你说这玩意儿到底男的女的?”景湛抱胸挑眉,紧站苏忘离身后,语气轻松悠扬,但面色神情严肃紧张,“是不是雌雄同体啊!”

      忽得琉璃眼眸瞬间亮起,似乎发现了何其有趣之事。眼眸发光,如同点缀繁星。

      “闭嘴,别乱叫。”

      苏忘离皱着眉,左手背在身后,宽大的衣袖在风中微微飘着。右手张开,只见莹莹金光闪现,化出一把龙纹利剑。

      骤然持剑转身猛挥而上,一道白色利刃直直将那东西从一颗枯树干里逼出来。

      利剑威力之大,所过之处皆草木尽无,群沙翻落。

      景湛眯眼紧盯苏忘离手中那把龙纹利剑,那就是他师父的神武之一,“长恨”。

      仙界各位仙官武神各有自己的神兵利器,有些是还没修道成仙时便得了,有的是修成正果得道成仙后才取得。神武威力之大并且一世只认一位主人,一把神武实属难得,景湛还听说过上仙中有人竟同时拥有几把神器。

      苏忘离便是其中之一,“长恨”是苏忘离经常使用的攻击型神武,威力强大。

      他曾亲眼见过苏忘离用这把利剑一刀斩掉凶兽窫窳硕大脑袋,那脑袋滚落在地,竟有五个成年人那么高。

      诡谲哭声被凄厉冬风翻涌而过,代替的是呼啸冬风里潮湿的血腥气。

      那东西看似女人外表,娇柔妩媚。

      当两人逐步靠近,便能察觉出这东西周围气息寒冷如冰,裹着浓重的味道,不是女人浓艳扑鼻的脂粉香气,而是人肉腐烂发出的恶臭,苏忘离虽是仙官,但也止不住些许反胃。

      “姑娘家不好好的,整那么臭干嘛?”景湛想靠近看个仔细,奈何那臭气熏天,惹得他捂住口鼻后退几步,嘴里还朝苏忘离抱怨着,声音清脆,带些稚嫩。

      苏忘离没回景湛,景湛也不在意,似是早就习惯了自己师父清冷孤傲模样。

      苏忘离抬手摁在自己脖侧,封住自己的呼吸。“就凭你,倒不足以一夜连杀二十几人,心脏也全部挖走,倒是罕见。”

      那声音很好听,参杂在呼啸的狂风中,竟有种穿透冬风,直扣心弦的韵味。

      虽是好听,但景湛却清楚知道此刻苏忘离声音中暗藏杀机。

      果不其然。

      苏忘离说着撇嘴笑起来,两眼懒懒的,眼尾勾人的,却直直瞪着那东西,本来温和俊朗的面孔不知怎地竟透着杀意。

      “也好,等我解决了你,再去寻你那帮手。”苏忘离说着拿剑指着那东西。

      只见那女人听到这里终于肯抬头看向他,早在苏忘离来之前,他就已经受了重伤,本想着靠男人精气维持短暂时间,谁知那人如此持久。

      此刻已无法维持人态,面容时而凶残恶煞狰狞无比时而美艳动人楚楚可怜,就连声音也时粗时细,时男时女。

      “如今落到……你手里……便……便随你处置……所有事情皆我一人而为。”嗓音柔滑,若不是此刻一只眼珠正脱离眼眶搭在嘴边,下巴腐烂失去一半,舌头歪着垂到胸前。

      这张狰狞腐烂泛着青色的脸,想必是个绝世美人,不过……

      “人?”苏忘离微微一挑眉,歪头看着这“楚楚可怜”的红衣女,“呵呵,你可不是人。”

      嘴唇轻启,熟悉的尖酸刻薄疏离冰冷,却又带着些许嘲讽。

      “那你呢……咳咳。”女人抬起仅有的完好的一只眼看着他,气息虚弱无力,显然之前伤势严重,“长恨”那一剑更是给她致命一击。

      远处城中欢声笑语灯火通明,城外寒山肃立鬼风狼嚎。

      “苏忘离!……你又算什么!若不是当初你......你!我怎会沦落至此!不男不女不人不妖!”它大口喘息,阴翳眼珠中是洁白挺立的苏忘离。

      “你已重伤,他却将你丢了,你如今弃子一枚还如此钟命与他?”

      “你懂什么!他是这世上唯一待我好的!他才是神明!”

      他的脸已经完全开始腐烂,眼鼻中皆是一股股腥臭脓血滚流而出,仅有的半个下巴已经烂没了,腐烂的舌头一下掉到胸前。

      “啊哈哈哈哈!苏忘离!你以为你成了仙以前所有就能烟消云散吗!就能从此逍遥快活吗!众人皆醉我独醒啊!”笑声空荡寂寥,却尖锐难耐,如同修建极尖的长指甲滑过耳廓。

      这东西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剑从中间劈开,魂飞魄散。

      苏忘离站在原地,收了剑却没动,

      “我从不认为我的罪能消失。”

      呼啸狂风在苏忘离劈中这东西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晃动树林,瑟瑟树叶,薄雾氤氲。

      声响在这一刻全部归与静谧。

      景湛侧身望着苏忘离,他长身直立,却尽显寂寥,眉眼如画温柔,却尽带刻薄尖酸。

      他的白衫衣带被风微微吹起,声音却沙哑低沉。

      景湛听到这话眯眼皱眉,一双细长眸子是看不出的阴霾。

      他这话什么意思。

      高高在上的鹊桥星斗。

      不食烟火的瑶华仙君。

      难道有罪不成?

      会是何罪?

      一年了,除去对这人已经习惯的打骂,习惯了这人的冷血,更是习惯了这人的刻薄冰凉,这些他都忍过来了,但却对这人其它一切毫不知晓。

      一年里,他因不刻苦不用功曾被苏忘离用那把“长恨”剑柄不知抽了多少次,背上疤痕如今早已结痂。

      他恨。

      他修炼明明是要报仇,为何却不能!

      为何!

      但却无他法。

      这人,依旧是他高高在上尖酸刻薄的师父。

      苏忘离感觉到视线,便回头望去,景湛那张脸瞬间带上笑,天真,无邪,烂漫,聪明。

      一高一矮,两人视线刹那间交错一起。

      纵使景湛变脸再快,苏忘离还是察觉出他眼神下的阴霾。

      “看什么!”

      又是一声怒吼,尖酸刻薄,怒气冲天。

      景湛死活没想到这师父心思缜密察觉如此之快,心里慌得如同打鼓,面上却是笑容更加灿烂,一双细长眸子笑成月牙弯儿,一双梨涡越来越深。

      “看师父威武啊。”

      看你……

      景湛本就没识过几个大字,能想起两个已经是要感恩上苍了。但他还不死心,他天天被打的那么惨,连嘴瘾都不能过吗!

      不甘心!

      绞尽脑汁!

      看你……看我以后厉害了!我……我……

      我了半天景湛也不知道说什么,笑眼瞥了眼苏忘离,突然灵光一闪。

      我也拿“长恨”剑柄抽你!

      他才不管什么欺师灭祖三道九流,本就乡村粗野孩子一个。

      这得什么时候才能抽啊……唉……

      景湛内心苦不堪言,仅凭自己现在这样,等自己老死了都还修不成仙,都还报不了仇,都抽不了这不知道活了多少万年的老神仙,真难受。

      景湛越想越难受,越想心越慌,整张脸耷拉下去,眼角也带着红,一副可怜样,他不止一次抱怨过自己傻,傻得可怜,傻得可悲,当时竟然脑袋抽筋认他做师父。

      “哭什么?”

      清脆嗓音将他从思绪中拉回。

      他抬眼瞧,苏忘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他身边,蹙眉瞥他,一副嫌弃模样。

      “没,又想我爹娘了。”

      景湛说到这里声音哽咽,双肩颤抖,垂首低眉,苏忘离看不清他的模样,觉得这孩子哭了,苏忘离叹一口气,伸手拍拍景湛肩膀,“往事不胜思,走吧。”

      说完径直朝前走。

      景湛哪有半分要哭的模样,哽咽,双肩颤抖,明明是恼的,恨的。

      往事不胜思……

      不

      往事……皆胜思……

      ***

      狂风呼啸,空中飘荡的尘埃被数道利刃劈的支离破碎。

      苏忘离不记得身受多少伤,身上有几道血口。

      漫长的征战,过度的精神紧绷让他头晕目眩,喉头腥甜,咳出鲜血。白衫粘着血肉模糊的伤口,一片狼藉。周围炙热的烘烤使他几乎无法继续思考。

      而离他不远处的边界线上,污黑如沙的风暴从那人身后缓缓旋转升起。

      苏忘离拼尽全力挥动被血浸透的衣袖。

      数道金光利刃齐飞而下,直直朝那人冲去,金色旭光映在那人漆黑眼牟里,顷刻间照亮这早已如废墟般的九重天。

      那人站着没动,如同一颗挺拔独立在蓬莱山崖的不老树。

      忽得,他身后如同黑沙的阴影慢慢扩大,将男子笼罩其中。

      利刃撞击黑沙,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响彻整个九重天。

      利刃被悉数撞碎,黑沙渐渐散开,又重新聚到那人身后。

      苏忘离看到,男子持龙骨鞭的手微微握紧,指节泛着青白。

      青云乌衫在狂风中散乱地飘着,金线镶边扣带将那人挺拔高挑的身形勾勒出来,一头发灰的长发被月白色丝带带高高绑起。

      他抬眼看向自己前方手持龙骨鞭的男子。

      刚刚发出白光利箭的手被鲜血染红,背在身后用力握着,不断颤抖。

      发丝被汗水血水打湿贴在脸颊,勾勒出苏忘离精巧的下巴。

      男子身着长袍锦服,外披勾着金线的凤纹披风。

      那披风他记得,那是他最熟悉的。

      他的披风,此刻正披在和他针锋相对的敌人身上,披风早已破烂不堪,本是价值连城的锦衣,现在却和破旧的粗麻布并无区别。

      狂风愈刮愈烈。

      披风被刮得如着了魔一般,张牙舞爪的飘着。却紧紧抓住苏忘离的双肩,不曾从他身上离开。

      苏忘离里面那衣袍非常宽松,显得人越发削瘦挺直,乌黑长发半束在身后,此刻被风刮的向四方飘扬。

      面目苍白,呼吸急重。只有他自己知道,背在身后的双手正随着急促的呼吸几不可闻的颤抖着。

      两人一高一低,双眼犹如锋利刺刀狠狠剜住对方。

      周围满是漂浮的颗粒尘埃以及破烂的玉石白柱、废墟残块。

      苏忘离身旁是无尽天兵天将,他们此刻全都提起长矛对准那所谓十恶不赦的孽障,只待命令下达,最后这场恶战便一触即发。

      “…...最后再叫你一声…...”

      ——那声音很低沉,带着些许熟悉的、冷淡的又嘲笑的语气。

      却因呼啸的狂风像一面无形又坚牢的墙,阻断了男子传来的话语,只能模糊的不真切的听到几个字。

      ——什么?到底是什么?

      苏忘离只见男子紧紧皱着眉头盯着自己,嘴角似乎还带着些许笑意,那笑里满是嘲讽之意。他抬臂挥了挥手中的那根龙骨鞭,那鞭子仿佛带着骇人的电,所碰之处皆发出霹雳之声。

      苏忘离并没说话,双眼紧紧盯着那人,原本闪着亮光的漆黑眸子此刻似乎蒙上一层雾气。

      紧接挥袖抽剑,长恨剑发出白光闪在苏忘离脸庞上,光影勾勒出一张清秀的如同江南女子般无可挑剔的面庞,而那拥有清秀俊美面庞的苏忘离正提剑朝那人冲去。

      呼啸的狂风,周围飘荡的废墟颗粒以及冰冷武器的撞击声在此刻全部停止,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此刻停止呼吸。

      而后一眨间又在两人兵器碰撞时的瞬间被猛烈震开。

      兵器相撞,犹如金石崩裂。

      ——“它名叫离音,为师将它赠予你,愿你无恨无怨,一心向善。”

      男子的脸一瞬间在苏忘离眼前放大,那双漆黑细眸充斥的是无边恨意。

      “啊——!”

      苏忘离猛然睁开眼翻身坐起,披着单衣的身子消瘦挺拔,胸膛因呼吸急促而猛烈起伏。半晌紧绷的肌肉才逐渐放松下来。

      他透过木窗朝外看去,月光映照着满地白雪,映出他削瘦的脊背和被汗浸湿贴在侧脸的长发。

      只有窗外一两个无面纸人正漫无目的的扫雪,除此之外,周遭一片静谧,正值深冬时节,没有鸟禽虫鸣更没有树叶沙沙,院外再无其他响声。

      又是这个梦。

      苏忘离轻叹着气转头看着放在剑台上的“长恨”安静待在白虎皮鞘里并无异动。

      自苏忘离来这蓬莱山之后,便时不时做着同一个梦,他看不清梦里那人的面容,听不真切梦里那人的话语,却重复了一次又一次与那人厮杀的场景。

      满身尘灰,皮肉绽裂,血肉模糊,灰尘被鲜血凝固在伤口裂痕处,那么真实,真实的苏忘离如同身临其境,跟随九重天的所有废墟一起堕入三十三重地狱。

      那人到底是谁?

  • 作者有话要说:  景湛:“你好凶~”
    苏忘离:“闭嘴!别乱叫!”
    景湛委屈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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