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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为师 ...

  •   迟回无言以对,半晌才心情复杂地说:“你可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谢惊年轻轻蹙眉:“你骂我是王八?”

      迟回:“……告辞。”

      送走了迟回,谢惊年招来了小孩儿,问他:“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他这些天忙着跟前辈取经,几乎是完全把这孩子扔给了温酒,几日不曾过问。孩子已经把他当成了另一个“爷爷”,以为他在也要把自己送给别人,心里正在惶惶不安,猛一听到这句话,愣住了。

      谢惊年见他呆住,只是睁着乌黑的眼睛望着自己,半晌没吱声,以为他不愿意。

      若是旁人也就算了,但这是季隐微。季隐微不愿意,他就偏要勉强。

      于是他不再追问,淡声下了定论:“以后,你便是我的弟子了。”

      温酒十分嫉妒,见这孩子身在福中不知福,竟然没回应,不由得好生替他着急,催促道:“还不快叫师尊!”

      孩子愣愣点头,细声叫了一声“师尊”,又问:“师尊是什么呀?”

      谢惊年照本宣科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大约是和父亲差不多吧。”

      孩子心里一慌,“父亲”在他心里实在不是什么角色,他并不想要一位父亲。

      但谢惊年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半强迫性地让人家认了自己做师尊,又道:“你是不是没有名字?”

      “没有。”

      谢惊年认真道:“那你要不要给自己取个名?”

      孩子迷茫地看着他。

      一旁的温酒被他这不按常理出牌的一问惊着了,看不下去地说:“公子,您是糊涂了吗?”

      哪有让人家大字不识一个的孩子自己给自己取名的道理!

      谢惊年:“那你以后便叫季隐微罢。”

      收了弟子,自然便该去测一下弟子的资质如何。

      此事本该他这个做师尊的带孩子去,但他方才起了这个念头,便见一只纸鹤飘飘忽忽地越过院墙,落在了窗台上。

      温酒走过去,轻轻拍拍纸鹤的翅膀,而后回头道:“公子,神机先生说观星台的杏花开了,邀您去赏花呢。”

      谢惊年一顿,吩咐道:“你带他去测灵根。”

      观星台在紫微府的一座不大不小的山上,十六年前神机先生来此,只要了这么一个灵气算不得浓郁的地方,山长十分过意不去,特意为他起高台,改阵法,使这区域周围终岁晴朗,不受云雾蒙蔽,以便神机先生能顺利观星。

      就连这座山,也改了名字,叫观星岭。

      这位神机先生来了紫微府以后,便一改从前四海游荡的状态,一心一意地过起了隐居生活,寻常不与人来往。

      观星台边遍植杏树,这时节走进去,满目皆是温婉动人的白,随风簌簌而落,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靴子踩在上面,会发出极细微的声响。风声细细,引人流连。

      谢惊年沿着蹊径往深处行去,不多时便见着了一座亭子。亭子里一人一身青衫,背对他坐着,听到跫音,道:

      “来了?”

      谢惊年道:“神机先生。”

      青衣人回过头来,示意他在对面坐下。亭内石桌上已摆了一坛酒并两套青花瓷杯。神机先生亲自给他倒了满满一杯酒,微笑道:“去年埋下的杏花春,不妨尝尝?”

      神机先生姓西,有个怪名儿,叫西风住。外人听多了他云游四海的事迹,以为这必定是个豁达通透的老头儿。其实西风住的面容年轻得很,尽管这些年来窥探天机,遭到反噬,身体瘦弱了些,却也无损他样貌,反而叫他看上去更加和善,若是放在外面,也是个一等一的美男子。

      谢惊年便仰头饮尽。

      西风住看着他,忽而含笑道:“你这孩子,当真是内敛。”

      这是在含蓄地说他不知趣,谢惊年不为所动,道:“不知神机先生命晚辈来此,所为何事?”

      西风住敛了笑,道:“我无意扰你修行,只是今日心血来潮,算了一卦,你可是去了世俗界一趟?”

      “是。”

      谢惊年此行并未费心掩盖自己的踪迹,西风住知道了也不稀奇。

      “还带了个孩子回来?”

      谢惊年淡声道:“先生神机妙算。”

      西风住叹息一声,眼里露出几分担忧:“你带谁不好,怎的偏偏带了这么个煞星回来?”

      谢惊年眼波微动:“煞星?”

      “惊年。”西风住正色道,“我很早便跟你说过,这灵界如今看似欣欣向荣,正是一片盛景,底下却暗藏危机。”

      亭外杏树探了一截花枝进来,他折了,放在手心细看,语气里多了几分落寞:“便如这杏花,此刻开得热闹,可若是无人干涉,又能热闹到几时呢?”

      谢惊年点头道:“晚辈明白。”

      西风住又望着他,道:“你命格特殊,天赋心性皆是上乘,本该一生坦途,超神入圣,卦象上却说你前程未卜。我那时便想,是否有未知的劫数。”

      “惊年,你该趁早行事才是。”

      谢惊年神色依旧平静:“晚辈明白,多谢先生指教。”

      西风住点到即止,微笑着岔开了话题。

      回到秀行岭已是半个时辰后,谢惊年料想温酒应该已经带着季隐微回来了。不料人是回来了,一进门却见温酒欲言又止地望着他,眼神又是激动,又是为难。

      谢惊年不免问道:“出事了?”

      温酒激动道:“公,公子!季小公子是单火灵根!”

      谢惊年并不意外,季隐微要是天赋平平才是怪事。他道:“还有呢?”

      “还有,还有。”温酒吞吞吐吐地说,“方才季小公子测灵根的时候被那些丹修看着了,他们说,季小公子这等资质,正适合炼丹,要拿东西和公子您换呢。”

      他说这话时,季隐微便跟在他身后,一双眼睛只紧张地看着谢惊年。谢惊年顺嘴一问:

      “他们要拿何物换他?”

      孩子眼里的紧张瞬间转为了恐慌。

      温酒结巴了一下:“他,他们说,若是公子你肯,他们愿意用十枚天品灵丹来换。”

      谢惊年道:“这价格还挺公道。”

      温酒眼睛睁得和季隐微一样圆,惊道:“您还真的要换啊?”

      谢惊年没来得及回答他,扭头看向门外,道:“迟师兄倒是清闲。”

      迟回这次没假扮成别人的样子,着一身挺括的宝蓝锦衣,手里还拿着一把描着秀丽山水的摺扇,摇啊摇的,闻言笑眯眯道:“我不过是个三灵根的普通人,再怎么清修也修不出个名堂,韶华苦短,不如清闲度日。”

      谢惊年不置可否:“顾望看到,又要说你了。你来做什么?”

      “我来凑个热闹。”迟回走进来,道,“世俗界灵气贫瘠,你竟然还能在那边带回来一个单火灵根的孩子,也算是积德了。”

      他瞄一眼一脸紧张的孩子,故意说:“依我看,你不如好事做到底,把这孩子交给那帮丹修调/教,说不得过个几十年,便又是一个炼丹宗师。”

      谢惊年直白拒绝:“不行。”

      迟回:“我觉得我和这孩子挺投缘,要不你把他交给我养?你我同住秀行岭,你要探望这孩子,也方便。”

      谢惊年回头见季隐微正眨巴着眼睛,盯着他二人瞧,不免有些担心,这个年纪的季隐微什么都不懂,好骗得很,倘若真被迟回说动,少不得又是一桩麻烦。他于是一口回绝:“此事我已有了决定,迟师兄不必再提。”

      迟回观他神色,知道这话不假,不由得也把脸上不太正经的笑收了收,低声道:“你真要把他留下?这不是耽误人家的前程吗?”

      谢惊年看着他:“那又如何。”

      迟回:“不是我多事,人家是个好苗子,你要好生栽培。”

      谢惊年不客气道:“你就是多事。”

      好容易把闲杂人等撵走,他已经有点不想收徒了。

      温酒也退下了,只有季隐微还在屋子里。

      孩子的住处在他隔壁,谢惊年刚想让他回去,就见孩子磨蹭了半天,忽然咬着嘴唇抬头看他。

      谢惊年记起自己师尊的身份:“何事?”

      孩子的声音小小的:“你会把我送给别人吗?”

      谢惊年皱眉:“不会。”

      他从孩子的眼神里读出了隐晦的期待,以为他在期待着自己能把他交给别人带,便又强调了一遍:“我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死了这条心吧。

      然后他就看见孩子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冲动地跑过来,张开小短手,抱住了他的腿。
      只一瞬,又飞快地放开,仰着头对他害羞地一笑。

      谢惊年反应了一下,后知后觉自己会错了意。

  •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谢惊年:自己取名字。
    以后,季隐微:自己动。
    (我没有开车)
    养孩子的篇幅不会很长的,但是这毕竟还是个养成的文,总得养一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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